第一百零九章国防军进攻(下)
北京石狮胡同的宫保府内,灯火通宵不熄。「域名请大家熟知」
高高的电报天线连接着huā大价钱从美国买来的无线电发报机,滴滴答答的电报声从袁世凯回来就没停歇过,此时此刻谁都知道,整个北国的政治中心不再是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而在这里。
书房台灯下,已经是农工商部shì郎的杨士琦和袁克定站在旁边,杨度却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三双眼睛都盯着被袁世凯捏在指尖停顿了很久的前线电报。
电报让他心神不定,这些天来他也实在憔悴了不少,一边要安定北方,又要压制南面,还要提放以良弼为首的宗社党,闲下来想想其实还真不如在河南过得逍遥自在。
电报的内容很详细,冯华甫已经分兵并且接连拿下孝感和滠口,兵锋已经指到了三道桥,只要能越过三道桥,刘家庙是根本不可能守住的。汉口最后一个屏障就是大智mén。大智mén不好打,因为它靠近租界,luàn炮齐轰肯定会引来外jiāo纠纷,但也不用太担心,因为等打到这里湖北军民的士气就基本全部瓦解了,所以让他真正担心的是深入京山的第四镇
因为冯华甫分兵后杨秋也分了,还亲自统兵围剿第四镇王遇甲不算多好的统兵之人,反倒是这些年骄奢之气惯出来不少,加上京山地处大洪山南麓余脉,地势复杂河川密布,这种地形对习惯了北方平原的北洋来说很危险,劳师远征又得不到当地支援,能否突围而出破京山很关键,所以暗自后悔不该让段祺瑞去北面,要是冯段二人都在前方,也不会这般捉襟见肘了。
现在津浦路南面纷纷独立,唯有南京张勋还在固守待援,焦头烂额耗费无数的湖北丢了半个镇连汉口还没到,要在这么打下去的话,天知道还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最后在湖北耗掉一个镇,定然会动摇北洋战无不胜的根基,南方那帮luàn党声势大涨,一来二去自己恐怕就得让第三镇在津浦线上动一下了。说心里话他不想动第三镇,这可是心尖上的王牌部队,要是被两淮党人给缠住,也像湖北那样损兵折将的话,北洋系可就真要日落西山了。
这是事情都让他头疼yù裂,最后放下电报抓起参茶润润喉咙才问道“聘卿(王士珍字)到哪里了?”
杨士琦说道“朝廷让他出任湖广总督后,已经连夜赶往信阳坐镇,有他和华甫联手,即便也已经不打紧了。”
杨度依然是狂放不羁的模样,呵呵一笑“宫保不用担心,第四镇被围又能如何?华甫已经猛攻三道桥,不出意外两日内定能拿下,只要把大炮往汉口外一架,杨秋撤回来也晚了,到最后还是一个和字”
袁世凯皱皱眉,心里对杨度这番把兵不当回事的态度很不满,虽然他说的不错,湖北战事的主动权其实还在自己手里,但丢掉一个镇手里的力量就会小很多,没有足够威慑四方的实力,将来谁还听自己的?
他的神sè全被杨度收在了眼睛里,心里暗暗叹口气,和杨秋为清除两湖党人势力竟舍得拿汉口做赌注相比,这位在湖北事情上有些“小家子”气,说道“宫保应该知道,现在挡在华甫面前的是谁吧?杨秋一走孝感败、滠口败,三道桥再败,您说他们还能在两湖站住脚吗?杨秋没得选,他要想在两湖站稳脚就必须打压清除那些人,之前对刘承恩那番话现在看来完全是做作之语要不然他为何故意放开正面让黄克强统兵,倒是那个榆木脑袋,急着收回事权中了计,nòng得退出两湖已成定局,心里肯定也把杨秋和湖北这些人都恨上了。”
杨士琦不喜欢杨度,但这件事情上也和他想的一样,说道“晳子说的不错,杨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两镇都吞掉,我们大不了在湖北失些面子,可会党却失去两湖,或许四川最近也要失去,他们能甘心吗?这些天江西、两淮都扣了不少杨秋的货,借口打南京,其实还不是想托起黄克强,告诉杨秋他们可卡着下游呢。陈其美这几天在上海也叫的凶,说要召集苏浙沪联军攻打南京,还让南方各省代表赴上海讨论建国大事,不就是怕最后被湖北夺了大权嘛。”
“杨秋羽翼未丰只能算一方之雄,还轮不到他来和宫保争位子。”杨度接起话头“您的大敌还是会党,是那位马上要回来的孙文现在有人帮您打压他们,宫保应该高兴才对。再说了,您要是真把杨秋打狠了,万一他倒向会党干脆去捧孙文的臭脚,您怎么办?难道再打一仗?一个镇打没了可以再建十个除非宫保您真以为能靠五个镇打天下了?何况前面打得苦、打得惨,紫禁城里才会觉得更危险,要是宫保您干净利落收拾了南方,良弼这些宗社党岂能容您这里继续安稳。”
袁世凯早就看破了载沣等人,他为满清卖命这么多年,却差点落得刀斧加身,现在完全是因为南边大luàn才启用他,可事后呢?狡兔死,走狗烹,大清帝国用了几百年。
他也知道杨度和杨士琦说得有道理,但这个一夜间冒出来的杨秋实在是不让他放心,有手段,有本事,还能料敌先机,更重要是他和德国那丝道不明说不清的关系,前几日还有数艘据说装满了军火的德国远洋轮到上海,难道就是要卖给他的?即便这是个假消息也是很头疼。王遇甲如果这回拿掉京山,他肯定倒向党人,要是败那么扬子江上下游定然是两分天下,自己在北面收渔翁之利,可为何心里总觉得别扭呢?京汉线是南北的中心,武昌更是九省通衢之地,把这么个敌我不明的人放在那里,实在是不放心。
唉还是要尽快增强自己的实力才行。想到这里,他丢下捏了半天的电报问道“杏城,四国银行团那边答应贷款了吗?”
杨士琦明白,其实这些天困扰这位的还不是湖北,而是消耗太大的军费。满清的底子早就在甲午耗尽了,这些年为了赔款更是颗粒无收,此刻大战连绵那里还经得起这种消耗,就算他们这些人多年积攒了些,可光是京汉线那边就已经投入了不下三百余万,北面这边为了稳定也砸下了好几百万,津浦线虽然还没动干戈,但也是迟早的事情,又是一大笔,这还没算稍后肯定要扩军等开销,所以也是愁眉深深“回宫保,朱尔典表示如果大人可以拿两淮盐税做抵,他倒是愿意去游说银行团,只是。”
“杏城直说嘛,两淮盐税现在还没到手,不愿意贷款对不对?”
杨士琦狠狠瞪一眼说话没点遮拦的杨度“两淮盐税每年不下千万,若是能早日揽入怀中便可缓解资金紧张的问题,所以宫保你还是要早作打算才行。”
“要我看,现在应该派人去联系一下江苏程德全,他怎么说也是朝廷老臣了,未必会真心归附党人,只要在他身上撕开一个缺口,党人南方势力必然慢慢被瓦解。”袁克定chā口道。
袁世凯抬头看了眼跃跃yù试的大儿子,心思活络,一眼就看穿了津浦线上的关键,是个可造之材,只是有些不踏实,应该还需要再磨练磨练,问道“你与汪公子怎么样了?”
“父亲放心,我与他现在以筹建国事共济会为名四处宣传停战,皙子也在帮我们策划,要是湖北那边真传来不利,倒也是帮了我大忙。”说道得意处,袁克定很是卖nòng。
袁世凯很窝火,怎么连自己儿子都不把兵当回事?老子我可就是靠兵才起家的但他又不能发火,三人说得都是事实,这争天下的事情还真麻烦,所以一摆手“做的不错,先要把风放出去,再怕也不是办法了,哎!”
悠长的叹气声中,杨度和袁克定换了个眼sè,后者正要出去两封电报同时被塞了进来“大人,湖北急。”
袁克定展开电报,也不知道如何说好,杨士琦见状接过来后忽然干笑几声华甫算是彻彻底底遇上对手了。”
“杏城快说,到底怎么了?”
杨士琦一手一封电报嘴里苦涩“华甫拿下了三道桥,王遇甲被堵在了隔蒲。”“蠢货”袁世凯还是没控制住情绪,起身时将茶杯碰倒,参茶沿着桌沿洒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yīn冷的夜空被爆炸的亮光照得通明,飞梭的弹雨如同一道道闪电撕碎了大富水,不足百米的小仓山山坡上已经彻彻底底被炮火覆盖,长长地坑道内数以千计士兵趴着不动,只有位于山坡死角里第二旅炮兵连还在用57毫米山炮顽强还击。e^看
“草泥马就不会玩点别的?”一位士兵抖抖满脑袋的泥巴探出头,他是打过武胜关的老兵,见到北洋又是这种仗势欺人的步炮战术,立刻朝北洋炮兵方向吐了口唾沫。
“能打赢就是好的,你管人家玩什么?”旁边班长笑骂道。
“老子就是气不过不就是仗着大炮多嘛,等司令和师长他们都围过来,老子把他们的大炮都抢了,也拉到武胜关去让那帮孙子尝尝被人轰的滋味。”
“。”
猛烈地爆炸和哄笑声中,秦章书趴在掩体内用炮兵双角镜观测外面,他今年25岁,湖北陆师学堂毕业,因为没留过洋,很多人都说他能当上旅长是靠岳鹏的关系,所以他要用战争证明自己。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回责任重大,司令已经把可以拿来的力量机动力量都他,全旅上下轻重机枪二十一tǐng,还把参谋长带回来的两千老兵都jiāo给他指挥,所以宁愿稳一点也决不能cào之过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炮弹终于逐渐稀松,密密麻麻的黑点开始从河畔向这边冲来,见状他猛然一把撕开了领口,压低身子沿着战壕边跑边喊“重机枪注意掩护轻机枪别停着不动二旅和新来的弟兄们汉口已经危在旦夕,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数万万同胞在等待我们的捷报现在我们要在这里守一个时辰守不住,我们就是湖北的罪人守住了,我们就是国防之雄”
被鼓动起来的士兵叫喊声着爬到阵沿,从一袋袋沙包的缝隙间伸出枪口,等到北洋兵靠近后,4tǐng马克沁机互成犄角开始疯狂扫shè,早已习惯了节约子弹的机枪手们这回却被命令放开手打,所以几乎每人都把快慢机掰到了最大。
长长地枪口焰如同巨龙喷出的火焰,顷刻间就像北洋军沿喷洒了数千发子弹,密密麻麻的子弹搅得对面人仰马翻,将冲锋的两个北洋营被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气得北洋管带直骂民军烧包子弹太多,立刻吹响铜哨下令匍匐前进。
上千北洋兵一路匍匐着向山坡爬来,借炮弹的火光看去,就仿佛地面被人撒上了一层灰褐sè的蛆虫,可怕的景象让即使打过武胜关,打了孝感保卫战的士兵也头皮发麻。
无论使用那种战术,第一bō冲锋肯定是试探火力,所以重机枪眼看人家都“倒了”,机枪班的士兵立刻迅速拖着小轮车转移。果不其然,北洋兵爬到一半后就不爬了,炮兵开始向之前几个喷火的地方覆盖炮击,几个早已人去楼空的机枪掩体被炸得四分五裂。
见到刚才出现枪口焰的位置被炸烂,北洋兵开始加速往上爬,等接近百米后管带吹响了铜哨,上千北洋兵猛然跃起,拉开向阵地猛扑而来,就在这时重机枪再次全速开火,十几tǐng轻机枪也加入了合唱后,山坡上的北洋兵就像是麦子般成片成片倒了下去。
“王八蛋”
“撤下来,再轰让炮二营也上来”王遇甲见到第一bō投入的两个营几乎被扫光了,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猛地chōu出军刀往地上一chā,多少年没打过这种硬仗了这回终于可以好好过过瘾,让这些杂牌民军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北洋jīng锐
“轰隆隆。”
一声又一声的叫嚣下,北洋炮弹再次光临小仓山阵地,士兵们立刻缩回了脑袋,在漫天炮火中煎熬等待。
陈光远是第四镇七协协统,刚才那阵密密麻麻的弹雨让他有些焦心,拉了拉王遇甲“统制大人,情况有些不对,那边好像不止一个协。”
十五标标统吴长植也觉得不对劲,指着地图说道“京山这边原来有luàn军两个协(旅),冯军统来电报说杨秋至少从孝感那边chōu走了三个协,也就是说我们这边有五个协,三阳镇过大富水时我们遇上了两个,槐树庄两个,对面应该是最后一个。从这段时间看,他们的协都不满编,每个协大概也就三千左右,可刚才那么强的火力至少有不少于五千人怎么会多出来这么多?如果他们的任务是掐断我们和汉口的联系,就没必要死守这里,而且也用不上这么多部队。”
王遇甲不是无能之辈,听他说完后脑袋里猛然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
分析让油灯下的每张脸都有些不安起来,最终还是陈光远手指在小仓山位置上敲了两下“两个协在后面,两个在右面,这样看的话这支部队不是来sāo扰,而是。”
“想靠一个协就挡住老子玩包抄?mén都没有”王遇甲听完反倒是怒极而笑,大喝道“13、14标进攻小仓山,15、16标立刻布阵,马标散开侦查,三个炮营全给我拉上去,就算是砸也要在一个时辰内给我砸烂它”
大概是嗅到了不安,北洋炮兵开始发了疯般向小仓山阵地投掷炮弹,野战工事被炸得破碎不堪,下濑火yào产生的毒烟开始弥漫,火焰更像流淌的水一样在阵地之间蔓延,很多士兵刚跳出着了火的阵地,就又被山脚下的北洋机枪队扫倒。
秦章书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拉住参谋喊道“把所有勤杂人员、教导连都集中起来,让三营暂时撤下来和他们一起并为预备队待命。”
军官去下命令后,北洋步兵大队就已经向阵地涌来。他们一开始在炮弹掩护下闷着头分成三bō冲锋,前面的一直就跑,在后面的就紧紧跟在后面也不打枪,戴着有金线大檐帽的下级军官都拔出了军刀,冲在队列的前面。等到炮兵停下后六架重机枪接替承担起了火力支援任务。
等到他们跑近后,二旅轻重火力全开扫了过去,近五千支máo瑟98和二十多tǐng机枪散开在总计三公里的四道阵地内,齐shè的声音像飓风扫过,重机枪刚将前面的敌人象麦一样割倒,吸取了第一次教训的北洋兵立刻散开卧倒,而且这次还把队形拉得很散很散,借用山坡上的树木和土堆不断朝前运动。后面的北洋机枪队也开火了,密集的弹雨在几个机枪阵地上jī起一道道小烟柱,好些个机枪手都被扫倒。趴在地上的北洋兵只要见到那里的机枪被压住,就跳起来冲几步,然后又迅速卧倒继续往前爬,无论如何总是不后退。
这种玩命的架势明显就是知道了自己已经被包围,所以北洋第四镇要殊死一搏了,你来我往的弹雨中小仓山阵地压力陡增,好不容易打退一bō后炮弹就又会落下来,等到自己的步兵重新组编完毕冲上来后消失。
一bō*冲锋几乎没停顿过,生命在飞速消失,整个阵地内都流淌着鲜血,好几次北洋兵都冲破了阵地,都是将士们咬着牙白刃战挡了回去,最后秦章书和军官们都干脆全都抄起步枪当起了步兵。一次、两次、三次两个小时内最后连守阵地的国防军将士都忘记了北洋到底发动了多少次冲锋,到最后大家只是麻木的开枪,开枪然后白刃反冲锋,手里仅有的预备队也在这种消耗中被拉了上来继续消耗。
阵地内尸体横七竖八,既有自己人的,也有北洋的。秦章书干脆一坐在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尸体上,靠着坑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身将官服更已经分辨不出了样子。三团团长死了,两个营长,七个连长也死了二十tǐng机枪被炮弹炸烂了一半。眼看北洋再次冲了上来,他把一排子弹压入了弹匣,还把配发的汉元式手枪拔了出来,狠狠吐了口血痰。
他**的,忘记先娶媳fù了也不知道阎罗王嫁不嫁闺nv。
当士兵们再一次从战壕内歪斜着起身时,远处天地却陡然被撕裂了只见到左边、右边还有正面后方闪耀起了数以百计的火团,光点密密麻麻比天上的繁星还多
“司令司令他们杀过来了”
顷刻间,呼喊从阵地响起,被打的麻木,压抑甚至惶惶不安的心跳在一瞬间全部沸腾到了顶点,不少士兵也不打枪了,干脆扯着嗓子狂呼luàn喊。秦章书一坐在了堑壕内,远处炮弹的火焰真美。
一团团桔黄sè的火光此起彼伏,鹿砦、拒马和人的残肢断臂被掀上了天空,手持望远镜站在山岗上的岳鹏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多少年了,从入伍开始他就梦想着有一天和北洋这种级别的对手过招,现在不仅打了,而且还是主动进攻,放在全国这也是头一份,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感觉太多兴奋,有的只是肩膀上沉沉的压力。
尤其是为了确保汉口那边不太吃亏,他手上只有én57毫米架退山炮,如果姜泰手上最jīng锐的炮一团在这里,甚至能保证第一时间就撕开北洋防线的缺口,但现在却还必须用人命去撕开
虽然不被自己师长看好,可第一师炮营的小伙子们却不这么认为,朝着北洋防御阵地猛烈开火,往往是炮弹箱才被打开炮弹就见了底。如此猛烈而迅速的火力也吓了王遇甲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杨秋这个“小崽子”真的敢对自己发动大规模包抄进攻。好在刚才陈光远等人的提醒后他已经有了准备,所以立刻停止对小仓山的进攻,将三个炮营全部投入到了防守中。
北洋炮营组建时就是世界同等编制中最大的,比痴mí重炮的日本炮营还要大,每个营都是满编的én克虏伯或日本野炮,én已经足够打一场像样的大战了,面对三面夹击一面堵截的决战架势,他同样下令炮营尽可能多的打出炮弹,用强大火力阻止敌人的步兵冲击。
双方的炮兵同时卯上了劲,填弹、开火,校准谁也不敢停下哪怕一秒钟北洋占据了shè程、口径和威力优势,国防军发挥大炮小容易转移的优势。炙热的炮焰将刚才还冰冷的空气烤热,棉衣月兑了、衬衣也月兑了,很多炮兵最后干脆光着膀子,随着一枚枚炮弹打出,他们也像被点燃了一般,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开炮
尤其是国防军新老炮兵们,在口径、火力、shè程均不如对手,jīng锐炮一团又被牵扯汉口无法动弹的情况下,硬生生凭借着én57毫米山炮完成了火力急袭覆盖。在北洋炮兵从调转炮口到还击的这十分钟间隔内,忘我的炮手们总计打出了1817枚炮弹,速率甚至超过了该型火炮的最大shè速。
密密麻麻的炮弹,将第四镇阵地和防线彻底犁了一遍,泥土被翻卷、石块被炸碎,无数残肢被气làng抛起,几mén刚开始还击的北洋山炮才打出几发炮弹就被掀翻。被打懵的北洋士兵好不容易熬到火力急袭结束,步兵就已经在30多tǐng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发起了cháo水般的冲锋。
四个旅足足一万多将士汇聚成了可怕的洪峰,如cháo水般不断冲刷着第四镇的阵地,双方的士兵全都知道这场是死战所以全拿出了吃nǎi的劲,一边是善战的北洋,另一边是眼睛血红却第一次打进攻战的国防军将士。
随着步兵投入战斗,整个小仓山大富水地区都陷入了焦灼,不到十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除了爆炸和机枪外,就只剩下连成一片的喊杀声。
然而让岳鹏的军官无奈的是,第一次打进攻战的国防军却并不顺手,由于王遇甲之前已经让15和16标做出了防御反应,部队也进行了收缩,加上北洋炮兵开始还击,所以还是很快稳住了阵脚,通过简易挖掘出来的掩体和阵地奋力抵挡。
啪啪的单发shè击声裹挟在爆炸和机枪如cháo水般的声啸中并不明显,可他们却是构成步兵的基础,清一sè的德造máo瑟和奥匈夏利曼,娴熟的跑位和防御中的坚韧,显示了北洋单兵素质上的全面优势。
正是他们的坚韧,将同时从三面突击的国防军三个箭头正面打成了一锅粥,双方的伤亡数字随着战事深入直线上升,一些突击部队甚至已经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崩溃边缘,无数人命在这股漩涡中被吞噬,然而此时此刻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睛,谁也不敢调整,哪怕明知道有些地方是错的,也必须义无反顾的投入进去。
“冲,冲要赢,必须要赢”山岗上,杨秋举着望远镜仿佛凝固了一般,但心底已经在一个劲大喊,xiōng口随着心跳剧烈起伏,因为他比谁都明白如果这次失败,那么不仅仅是汉口沦陷,汉阳也会非常危险他的梦想、未来将全部夭折要不是哈坎和岳鹏等人坚决不允,他恨不能带头冲上去。
焦灼,不安、紧张似cháo水般一遍遍冲刷他的身体和大脑,此时此刻他是无力的。因为这还不是一支能攻善守的jīng锐之师,在首次进攻中很多军官都出现了慌luàn和紧张的问题,其实他心里清楚,这支军队其实就是历史上在阳夏战争中被北洋打的狼狈不堪,丢盔弃甲,接连丢失汉口和汉阳军队,能通过小规模冲突磨练,通过yòu导暗示将他们带到可以反攻北洋一个镇的地步已经是个奇迹。
能否再进一步,需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指导,不仅仅是先进武器,而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所以今晚是这支军队一个坎,迈过去他们将可以和任何部队媲美
无论是岳鹏还是吴兆麟、或者是何熙都下意识的用眼睛去看最前方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弯曲的背影,可他们哪里知道,杨秋的夹衣早已汗水浸湿,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战,在他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进行过超过百人的战斗。
“命令预备。”作为这次战斗的总指挥,岳鹏率先收回目光,趴在地图上飞速计算,自己这边除了两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营的预备队外,已经使出了全力,面对似横立江中的磐石般岿然不动他决定使用预备队殊死一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杨秋脚步坚定的走了过来。
杨秋抬头看看已经泛起一丝鱼白的天空,语气出人意料的平缓,没有战事不利的怒火,也没有任何bō动,吐字清晰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厚重和稳定,手指慢慢从一师一旅左侧滑过“我给你们三十分钟,务必要在这里给我凿出一个缺口”
手指的地方是北洋一个炮兵营,为了保护炮兵正面不仅有两个步兵营,还有足足4tǐng马克沁机枪和一个工程营协助封锁要在这里凿出一个供预备队投入的缺口难度可想而知,然而谁也无法否认,要是能打破这里,断掉这个炮兵营,北洋第四镇的火力将即刻衰减一半而且从这里投入后预备队就绕道小仓山正面,那时二师一旅也可以直扑下来,将第四镇一举截成两段。
“我去”何熙站了出来,这位42标有名的笑弥勒抖抖军装,嘴角有些僵硬却还是倔强的弯了起来“老何我这辈子就等这么一出了要是回不来,诸位兄弟别忘了隔三差五给我烧点纸钱,千万记得,咱只要元宝。”
没有任何话语,杨秋带领军官向他敬了个礼。
命令下达后,被视为宝贝的唯一一个骑兵营开始做准备工作,为了增强冲击力,他们将在突击队yòu开敌人机枪火力后,以最快速度撕破防线杀出一条通道。
吴兆麟认得正在做准备的营长,他叫安国梁,原来是八镇马标的二级参谋,起义第二天月兑下了军装说不想再干了,所以很诧异再次见到他,走到身边拍拍战马“国梁,你什么时候。”
安国梁正在将一个个手榴弹盖拧开,然后将拉弦系在马脖子旁的皮带上,这样要使用时就可以免去开盖拉弦的时间,见到他后淡淡一笑“北进第二天收到了司令的亲笔信,他问我想不想和北洋干一架,我说想,就来了。”没有说教感动,却道出了一个普通军官的心声,太多北洋jīng锐不可匹敌吹捧本身就是对其他军人的侮辱。
安国梁跨上了马背,第二位、第三位三百多位骑兵齐齐跨上了马背,没有任何犹豫见到这些朴素的脸庞,杨秋身后的所有军官都感觉xiōng腔内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鼻腔里满是滚烫的热气。
“这是个英雄的时代去告诉那些自甘堕落,宁愿给满鞑子当奴才的北洋在我们面前,他们只是一堆应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胜利属于我们,属于国防军”杨秋的有力的话语中,战马开始向前涌动,等到绕过一片山岗后,副营长猛然撑起了一面飞虎战旗巧合的是,当旗帜扬起的刹那,金阳也透出了大地,爆炸、硝烟,军旗和战马,展现了一副bō澜壮阔的战争画卷让戴天仇等几位战地记者一边叫喊一边不断按下快mén。
“国防军,进攻”
何熙挥舞着指挥刀,咆哮着率领突击队首先发起进攻,即使杨秋反复改进了散兵线阵列,可马克沁机枪依然不愧是步兵噩梦,密密麻麻的子弹卷入阵列,将士兵们的骨头击碎,血ròu扯裂。
猛烈地的火力让冲击阵容一滞,士兵们立刻匍匐卧倒推枪前进,在何熙的指挥下,大家故意向两翼散开将敌人机枪往两边扯,等推进到百米距离后,一道土黄sè的飓风猛然从地表腾空而起,如同一群不要命的饿狼扑向敌人防线,每个人都忘记了生死,最后很多士兵甚至子弹都来不及装,干脆tǐng起刺刀和敌人进行白刃战。
等机枪都被步兵吸引到两边后,300余骑兵猛然冲向了敌军阵地,在他们后面是雷猛率领的警卫连机枪突击队,这块滚刀ròu扒光了上衣lù出满身腱子ròu,对杨秋狠狠敬了个礼后,带领ǐng轻机枪迅猛的冲了上去
突然冲出的骑兵将北洋吓了一跳,机枪立刻就扭转过来,早已得到消息炮兵小伙子们放弃了原来目标,拼死将仅剩不多的炮弹全部砸了过来。轰隆隆爆炸和机枪扫shè中,安国梁身边的战友开始不断坠马,可他现在已经忘记了所有事情,匍匐在马背上,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突进去突进去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掷弹
战马眼看就要抵达阵地时,安国梁和剩下的骑兵抄起手榴弹首先砸向了机枪堡,为了这次突击他们每人都携带了20枚手榴弹,加上都扣上了拉弦,随手就可以甩出去,速度快得吓人。
猛烈地手榴弹雨让沙包堆砌而成的马克沁机枪堡内血ròu四溅,粗大的水冷套筒被扭曲变形,随着越来越多的手榴弹被投出,轰隆隆的爆炸声铺满了整个北洋阵地,连胯下的战马都开始害怕不听指挥,每一枚手榴弹爆炸后都会分裂成数十块小破片,如同一阵钢铁旋风从敌军阵地前肆虐而过,数以百计的北洋步兵被这股突乎其来的热风烫伤,浑身chā满碎片倒了下去。
安国梁扔完最后一枚手榴弹后,拔出了马刀对准一位拉栓的北洋兵狠狠砍了下去,战马冲刺的力量帮助刀锋直接划xiōng而过,等到刀锋收回时,身后的北洋兵胳膊连着大半个肩膀已经被卸了下来。
冲冲冲剩下不多的骑兵只剩下了这个念头,眼看骑兵直扑炮兵阵地,不少北洋兵自发从两翼赶来准备封死他们,可紧随骑兵杀来整整一个团步兵让阵地再次陷入了慌luàn,尤其最前面雷猛带领的机枪突击队,两两一组沿着战壕不断向两翼突击,轻机枪的优势在此刻终于彻彻底底发挥了出来,北洋兵往往才打出一枪身上就出现了四五个弹孔。
安国梁一直冲在最前面,他已经忘记自己杀了多少北洋兵,当一mén大炮的炮管出现在眼前时,子弹终于击中了他的战马,战马悲鸣着将他掀翻在地,背部火辣辣的疼痛chōu干了他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时,扭头望着远处密密麻麻越过北洋阵地的步兵战友,就这么躺着,哈哈大笑着放弃了逃生,任由泪水滂沱。
任务完成了,骑兵营终于突击到了炮兵阵地
“冲进去了冲进去了我们冲进去了”一位参谋指着húàn的北洋阵地喜极而泣,跳着叫着兴奋地像个孩子,其它军官在他的感染下也忘情的呼喊起来,就连稳重的岳鹏都跳了起来“预备二团上告诉每一位士兵,别辜负了战友的心血”
两个jīng锐团的投入,终于彻底撕开了这个缺口,如同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向第四镇心脏chā去,前线指挥的石小楼和张廷辅等军官见状也纷纷调部队猛冲两翼,牵扯住敌人不让他们回缩。
安国梁躺在地上,胳膊上鲜血一个劲往外冒,这是一个北洋炮兵留下的,那家伙本来想戳心窝,但被疯牛般的机枪突击队吓跑了。安国梁躺在地上想,一会俘虏那家伙后肯定要扇两巴掌,不为别的,就为他没种等医官开始替他包扎时,他故意tǐng了tǐōng,这样一队队从身边飞奔而过的战友就会看到他,然后不断敬礼致意。他很得意,虽然付出了骑兵营折损一半的代价,但还是突了进来,没辜负杨秋亲自请他出山带领骑兵,更没辜负国防军的称号。
“草泥马的预备队预备队”王遇甲脸sè都变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最扎实的阵地会被突破,随着这个中间点告破,三公里宽的正面完全luàn了套,立刻准备动用预备队堵住缺口。
可他还是太小看这bō突击速度了,预备队三个字才刚说出来没多久,连绵不绝的机枪声就从远处响了起来,这种hún战场面中,北洋马克沁重机枪缺乏移动能力的弱点开始扩大,反过来雷大滚刀ròu的机枪队简直就是步兵的噩梦,等到后续jīng锐两团杀进来,他干脆联合起了ǐng轻机枪组成火力组,一路追着北洋溃兵的打。
北洋败了,第四镇败了司令那边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看到这一幕,小仓山阵地内每个士兵都浑身发抖,早就手痒难耐的秦章书立刻下令吹响冲锋号,三千多第二旅剩下的将士全部冲出了阵地,就连很多随军民夫也干脆抄起战壕内chā上了刺刀的步枪冲了下来。
这仗没法打了
所有重机枪都调到了一线,除了师部这边还有一tǐng外全都无法快速收回来。反观敌军,不需要承担正面和重机枪对shè得压力后,一个壮汉就能拎着轻机枪到处luàn窜,见到士兵就是一梭子,再加七八个步兵保护,火力凶猛根本挡不住。
撤吧眼瞅着部队溃散已成定局,王遇甲这位统制也只能接受北洋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溃败,可等走出两步才发现小仓山上的敌军也猛冲了下来
尖锐的撤退哨压垮了信心,数以千计的北洋士兵到处luàn跑,眨眼间刚才大家眼中还jīng锐无比的北洋兵就已经变成了被追逐着的无头鸭群,很多士兵为了跑快点甚至丢掉了弹带和装备,沉重的机枪和大炮更是全部被丢弃,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逃,拼了命的逃。
前有亡命从小仓山冲下来猛虎,后面是群比嗅到猎物的猎狗跑得还快的饿狼,部分北洋兵干脆丢弃了枪支弹yào跳入冰冷的河水向下游游去,更多则你望我,我望着你,惊恐万分最后慢慢举起了双。从山巅往看下去,整个战场都成了一面倒的追杀,即便还有零星的组织抵抗,也已经无碍大局,一夜鏖战的疲倦和伤痛瞬间就被胜利的喜悦冲淡,很多士兵甚至不顾伤势和几乎麻痹的身躯,狂追不舍就为能亲手抓住一个北洋俘虏。
杨秋缓缓坐到了山石上,山风吹得背脊上一片冰冷,他将摘下帽子后死死握在手心,扭头对同样熬了一夜的哈坎微笑道“亲爱的舰长,我记得您好像sī藏了古巴雪茄。”
“该死你真该下地狱。”哈坎咬着牙,心疼的mō出一支雪茄递给了他,香浓辛辣的烟草味呛得从不吸烟的杨秋眼泪直流,大笑道“或许我真不适合享受生活。”
不会chōu烟还讹诈自己的极品雪茄?这家伙实在是欠揍哈坎冷着脸,没有说话,心底却也已经这场惨烈的大战nòng得神魂颠倒,面对这位年轻的不像话,即使现在还保持着军人坐姿的年轻人,不知道是该骂他让自己担心了一夜,还是好好好夸奖奉承几句,最后连他自己也被猛然蹿升出的念头吓了一跳,难道这就是军人之间的心心相惜?
从11月13日上午11点,“小仓山战役”终于在经历了四天逐步合围,16个小时正面血雨拼杀后落下帷幕,以打击北洋第四镇为目标,消耗敌军有生力量的大战以杨秋指挥的国防军大胜结束。
根据后来的统计,除了三千多残兵冒死游泳逃走外,剩下全部留在了小仓山,其中直接被击毙多达3300余人,剩下五千余全部被俘,统制王遇甲也在渡江前一刻被杀得兴起的雷猛追上亲手抓获。
除了俘虏外,还缴获了én75毫米山炮、ǐng马克沁重机枪,上万支德造M1888和奥匈夏利曼步枪、骡马牲畜弹yào辎重无数。
收获巨大甚至让一些人眼红,但损失同样让杨秋心疼不已,最jīng锐的两个师加起来损失了超过4000人,在拥有大量轻机枪和手榴弹的情况下,打出了1.3比1的损伤比实在不是值得夸耀的成绩。
但通过这场史无前例地惨烈鏖战的考验后,这只杂七杂八的国防军终于彻底成长起来,对北洋的恐惧也被一洗而空,将来再遇上也有了足够底气。更加重要的是,明天起小仓山大捷的消息就会随着戴天仇等战地记者的电报传遍整个远东,甚至整个世界
杨秋抖抖军帽,重新带了起来。他清楚记得,今天南方还有一件大事,苏浙沪四路并进攻打南京。但那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即使冯国璋已经杀到大智mén也没关系除非袁世凯愿意冒冯华甫部也被截断回家路的险,要不然他就只能乖乖坐下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