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众人一时被安平的气势吓到,都噤了声,安平刚才那几句已经吼破了嗓子,此时也不再说话,只沉默着盯着安红,安红被盯得坐立不安,不时望向张赵氏,张赵氏则给老张头递过去个眼神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子终归是儿子,在父母面前摔桌子,成何体统?
老张头只是缩一缩脖子,装作没看懂张赵氏的意思,扭过头去。反正家里的事情他说了也不算。再说,今儿个的事情确实是老伴儿做得不对,先不说蓝氏肚里的是个孙子还是孙女,万一真的被安红女婿得了手……老张头想想也气得不行,这事要是搁在他身上,在年轻的时候,他肯定也要像安平这样闹上一番,若不然,以后哪还有蓝氏的活头?安平啊安平,你就使劲儿闹吧,爹支持你
见老张头是打算不开口了,张赵氏瞪过去一眼,只好自己开口。她神色倨傲,话里透着长辈对小辈说话的威严:“安平,你这是做什么,当着长辈摔摔打打的成何体统?先不论安红做的对与错,总归现在乐云娘没事,田姑爷却伤了腰。就先说说田姑爷的事吧,他两个月不能下地,田家那边总得给个说法,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呵……”安平只觉得他都快要被气笑了:“娘你就这么护着安红?她是你女儿,难道我就不是你儿子吗?乐云娘不是你媳妇?她肚子里的不是你的孙子孙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叫我这个做儿子的,多么心寒”
“怎么跟我说话?亏你一向自诩孝顺这就是你的孝顺?”张赵氏不为所动,依然摆着一副长辈的面孔,她打算拿长辈身份压死安平。
安红也忙道:“就是的,二哥,你对我咋样不要紧,可你怎么能对娘这样呢?”
“呵,孝顺归孝顺,可孝顺的人并不是傻子。”安平眼里精光闪过,像是决定了什么:“今儿的事儿是怎么回事我们心里都清楚,安红,你毕竟是我妹妹,这么大的事情,我顾念着我们兄妹之情不往外了闹,不过你即然能做出今天这样的事,今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也没我这个二哥。还有,你若想得寸进尺,倒打一耙,哼哼……那想闹就闹出去,大不了分家了事,也省得我人在外干活,还要担心着家里。”
“你……”安红张口结舌,二哥向来好说话,这次一发威,真真弄得她措手不及,早知道这样,真不该跟丰茂合计出这么个主意来,不但没成功,反而还把自己摔了腰,现在在二哥这儿还讨不得好。
张赵氏见安平一反往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态度,不但不好糊弄,还句句占理,最后这句吓了她一跳,但她一向强硬惯了,安平突然也这般强硬,叫她怎么受得了:“说什么胡话分家那是轻易便说的吗?这叫什么?这叫大不孝”说着,一挥袖子,稍稍放缓了神色:“这样吧,丰茂的事即然你们争论不休,谁也说不过谁的,那便揭过去不再提就是,反正安红家里若是困难了,你们兄弟几个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过,分家的事休要再提了”张赵氏惊魂未定,虽然安平折腾出这些光景来叫她心里不舒服,但她多少也跟着沾点光的,比如西厢吃兔肉,主屋就跟着吃兔肉,西厢卖野菇,主屋就跟着吃野菇,张赵氏毫不怀疑以后安平手头宽裕了,也会多少上交一些给家里。但是如果分家了,不但这些捞不到,而且,分家……
“啊哟姑爷是伤在咱们家,但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呀安红跟安平之间的事,哪扯得上我们呢?”吴氏一听张赵氏的意思是叫兄弟几个平摊药费,顿时急了眼,顾不得细想便月兑口而出。
安红惨白着脸,见张赵氏跟吴氏先后抛弃了她,知道继续说下去也讨不得好了,但她还是不肯服输,若是就这样回去,虽然自己有孕在身,但婆婆不扒了自己一层皮才怪:“丰茂是在二嫂手里摔伤的,若是没个说法,叫我怎么回婆家交代?”
“这个好说,姐姐若是觉得委屈,报官便是。”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惊而抬头望去,只见蓝文陵正立在门口,他身着合体的官服,腰间配刀,立在那里不怒自威。
张赵氏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这蓝三哥儿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他他…他现在可是衙役,正经衙门里的人,今儿的事叫他遇上……
这时,乐荣从外面跑进来,附在张赵氏耳边:“蓝三舅来了有一会儿了,在西厢呆了一会儿又跑主屋来了,我见他怒气冲冲,二婶肯定说什么了”
张赵氏点点头,挥手叫乐荣出去。心下暗道不妙,看来蓝三哥儿是知道今天的事情了,他是何等的聪明,安红这拙劣的手笔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去?安平那儿还好说,可是蓝三哥儿这一来……她心事重重的望了一眼安红,希望她这会儿能看得清形势,说两句好话,或许安平还能倒过头来帮着好言劝一劝,不然,怎么也得衙门里走一趟了……
“哼,我家的事,该你屁事,你管的哪门子的闲事?”安红看都没看张赵氏丢来的眼神,将在安平这儿吃的一口恶气都撒在蓝文陵身上:“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的乱插嘴,何况这根本不是你家?你爹娘是怎么教的你,跟你姐姐真真是一样的没规距”
张赵氏吓了一跳,忙出声压下安红的话:“蓝三哥儿啥时候来的?快进来坐”
“本衙去小李村有公事,顺腿来给姐姐送些钱使。不过好像来得正是时候,衙门里最近闲得很,寻到案子的衙役,可是有赏钱的。”蓝文陵不为所动,出口便是‘本衙’。若不是蓝氏拉着劝着,他都直接冲进去教训那个半残在炕上的田丰茂了。
张赵氏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蓝三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自家人有点误会罢了,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家丑不可外扬啊,是不是啊,安平?”
安红这才注意到蓝文陵身上的打扮,顿时面无人色,这时候才想起示软来,弱弱的望向安平,满眼的乞求:“二哥……”
安平冷笑,心里一阵阵发苦,扯过文陵的手:“文陵,这事有我在哩,你不要操心。”
蓝文陵扫一眼地上的狼藉,知道姐夫正在给姐姐讨公道,自己毕竟是姐姐的娘家人,不好太出头,虽然有衙役的身份,可若真要拿这个压人的话,恐怕以后姐姐的日子更难过。即然姐夫能护得住姐姐,那他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那便多多仰仗姐夫了”文陵朝安平微微一福,又对张赵氏道:“婶子,我娘听说我姐有了喜,高兴的不行,非要接姐姐回家住两日。今天即然来了,您就允我接她走吧,若是等肚子大了,可就哪儿都去不了了,文陵就这么一个姐姐,若是动了胎气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就万死莫赎了。”
“蓝三哥儿这是什么话,亲家接女儿回家住两日本就是应该的。你等一会儿,我拾点东西叫你带上,正巧你这回升职我也还未送礼呢,也一并叫你带上吧,也给我老婆子省些腿脚。”
“婶子莫客气,我先回西厢帮姐姐收拾一下。”文陵朝张赵氏和老张头一福,转身出去了。他今日是来送上回姐姐托人捎回家的那两百个大钱的,自己升职是要宴请亲戚,可姐姐家的条件也困难,他怎么能要这些钱呢?本来前几日就要来送,可他刚升正役事情很多,今儿刚得了空儿。也幸亏今天他来了,好好的警告张家一番,以后再做下这样的事儿,那就衙门里见吧
安红见张赵氏不准备为丰茂的事作主,有些吃惊的:“娘……那丰茂养伤的钱在哪儿出?”
张赵氏叫安红气得不行:“你还没看清形势吗?你想叫丰茂进大牢蹲着,你就跟你二哥要钱去吧”说着,转身进里屋备礼去了。
安红颓然顿在椅子里,丰茂弄成这个样子,两个月不能下地还要搭上药钱,又没有个说法,她回去了就准备等着迎接婆婆的狂风暴雨吧
吴氏见张赵氏进了里屋,忙拉起安民:“乐荣刚刚好像磕到了,咱们快去看看。”说着,忙不迭的跑了出去,生怕这事再扯上她们。
“爹……”安红红肿着眼睛,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望向角落里的老张头。
老张头‘吧嗒’抽着烟:“自己屙下的自己收拾。这种事你也敢做,真真是生了天大的胆子。”
蓝氏在文陵和安英帮助下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乐清跟乐云出了屋门。
“……今天……可多亏了你。”文陵回身对屋里的安英道。
安英面上带着绯红,低头望着自己的脚面,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她是我嫂子……”
“那件事……你……”
安英脸上蓦的一烫:“不要再提了,只当是我……我……”
“那……那我们走了。”文陵叹一口气,收回目光,转身扶着蓝氏朝院门处走去,安平跟张赵氏几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安英回屋趴在窗上定定望着文陵的背影,向来爽朗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些许哀愁,直到见不到文陵的影子,低头幽幽的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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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一天双更还少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