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匾从右至左,写着“莲香酒楼”四个毛笔字。字的周围,围绕着一圈莲花和叶子的图案。这花,或开得正盛,或含苞待放。有趣的是,整块牌匾是一块完整的实木,这一圈花与叶,与字不同,不是写在板上,而是用刻刀,就地取材,直接在这木板上雕刻出镂空的图案来。
梵高呆立不动,出神地望着那木雕。第一次,他对“画面”有了更深层的理解。那一刻,他开始感激那票贩子,感激那艘木帆船……他觉得任嚣城这个地方,自己是来对了。
“荔枝,荔枝,一只老鼠捡了我的荔枝。”
稚女敕的童声传来,接着是一串细而密的脚步声。在众多条人腿中,挤出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似不过八、九岁,想不到却是一个小高音喇叭,加上声带尚未成熟,说话时,声音脆如银铃。
附近的路人被小男孩的声音吸引,整齐划一地把目光集中在抱着一颗荔枝的荷兰猪身上。大家一致认定:这只肥胖的老鼠夺了容容的荔枝。但,这老鼠,跟平日见到的那种脏兮兮的过街老鼠大不相同。同样是老鼠,眼前这一只,横竖就是缺少了老鼠的气质。
“眼儿太小,毛色也不对。”
“而且,还缺了一条长尾巴。”
“没有尾巴,还能算是老鼠么?”
“太好笑了,我居然看见了一只没有尾巴的老鼠。”
“哈哈哈……”
起初的热烈讨论,最终化成了一堆高高叠起的嬉笑。
这不仅激怒了荷兰猪,还激怒了正在欣赏牌匾的梵高,连原本追过来一心想要讨回荔枝的容容也看不过眼了。小小年纪的他,心中有一座天平:一边是熟透的荔枝;一边是伟大的真理。两者之间,孰重孰轻,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各位,你们都说,这是一只老鼠,我却要说,这是一只猪。”
容容额头饱满,髻显出与年龄极不相衬的向后移,说话时,似有意模仿教书先生的神态。虽摇头晃脑的动作略嫌夸张,但由于他年纪尚小,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得了个小大人的效果。但这样的效果,又往往是最能吸引一帮自以为是的大人的。
“明明是一只老鼠,又怎会是一只猪呢?”
“猪,长成那样的,才能叫猪。”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指着吉仔手里的那只胖瓷猪,这的确是最及时也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了。围观的人们纷纷点头,表示出极大的认同。吉仔还是第一次听说,猪还能长成一只老鼠样,也来了兴趣,干脆把手中的瓷猪作为证据,将其挨着荷兰猪,摆放在地面。
对嘛,猪就应该像个猪的模样,四脚着地,肥头大耳,后面甩一根小卷尾。由出生到被端上餐桌,都是一副爱吃贪睡,到死都是无怨无悔的憨笑;而旁边怀抱荔枝的这一位呢,外型少说也有七、八分像鼠,但,那肉乎乎的圆球身材,又令人即刻想起一个字——猪。
此物似鼠又似猪,究竟是鼠还是猪呢?众人开始低声议论,如此一来,便招引了更多的路人驻足观望。无聊的避雨者,淘到好东西的顾客,起先是被这暴风雨硬留了下来,如今又因对这新鲜事物怀有极大的兴趣,都聚在了莲香酒楼的门口。人群中,还夹杂着几位外籍人士,当中一位低头望着瓷猪时还偷偷地舌忝着舌头,似在回味莲香酒楼的招牌菜——烤乳猪。
“各位,不知不觉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啦。这里风大雨大,不如随我上楼,选一个靠窗的座位,一边欣赏香江的如画美景,一边探讨高深的学术问题吧。一定要试试我们的特色招牌菜——脆皮烤乳猪。这小猪,皮脆而薄,瘦肉多,又鲜又女敕,入口奇香。今天喝茶吃饭,还能看到精彩绝伦的猪鼠物种大揭秘。千万不要错过呀。”
吉仔仿佛是因那外籍人士的舌尖,深受启,猛然觉察到此时正是招揽客人的绝佳时机。他一如既往地扬不失时机拼命揽客的精神。下雨天,又潮又冷,傍晚时分,被吉仔这么稍微一提醒,不少人开始觉得,是时候吃晚饭了。至于,探究这新奇之物究竟属于什么物种,如果能在餐桌上解决,既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又能得到权威的答案,认识一下新事物,倒也是一桩极快乐的事。
眼看人群中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了,为了加快进度,吉仔脑袋瓜一转,有了一个绝好的主意。他挤进人群,抱走了自己的瓷猪,还顺势将那荷兰猪一并带走。接着,咚咚咚就上楼去了。
“喂,你这个坏人,要带我去哪儿?快把我放下。”
起先,大家还一头雾水,只觉得事件的灵魂人物被挟持了。但,荷兰猪那凄厉的求救声,越了外面的雷声轰鸣。这年头,连一只非猪非鼠的活物都能开口说话了。大家一拥而上,高大的梵高硬是被挤在了后头。
这帮人,当然不只为了解决温饱问题那么简单。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