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他低头认真的身影,刘宇翔这才拉着还依依不舍的女儿离开,只是方才走出事务所大门,刘沛涵就略带着失望的开口了──
“爸,只是吃个午饭,不差那么一点时间吧……”唉……贝大哥是不是……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他们一起去吃饭,所以才找借口拒绝。
“沛涵,这你就不懂了!”安抚的拍拍宝贝女儿的手背,刘宇翔解释道:“尔杰向来就是这种个性,当心中有了更好的想法时,不马上动手把自己的设计图修改到最好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我倒是很欣赏他这一点。”
皱了皱眉,刘沛涵撒娇抱怨,“这和爸爸一样,妈妈都说你若栽进设计图中,连八匹马都拉不动你,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
被女儿吐槽,刘宇翔不怒反笑,甚至还语带调侃,“哦?既然你这么讨厌爸爸这一点,那想必也不会喜欢尔杰吧?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安心了,不怕女儿被拐跑啦!”
“爸!我又没说不喜欢贝大哥……”刘沛涵急了,赶忙否认。
“哦──那么原来你是喜欢尔杰啰?”扬起眉,刘宇翔故意取笑逗弄。
被说中了心思,刘沛涵瞬间涨红了脸,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最后只能老羞成怒的嗔叫道:“爸,你最讨厌了,我不跟你说了啦!”话落,娇羞的落荒而逃。
而刘宇翔眼见独生爱女的这番反应,当下不由得哑然失笑。
呵……自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心肝宝贝也到了有恋慕的意中人的时候了,总有那么一天她会嫁为人妇,成为人母,想想真是不舍哪!
唯一可庆幸的是,她心中属意的人也是自己极为欣赏的人,如果自己未来的女婿是贝尔杰,那么他倒是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刘宇翔心中不无感慨,只能又笑又叹的缓步而行,慢慢追上娇羞着脸等在前头的女儿。
另一方面,事务所内,贝尔杰正低头专注的修改着设计图稿,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办公室内响起了一阵阵的恭喜声,不久,一份礼盒忽地降落在他的办公桌上,让他猛然从工作中回过神,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
“我要结婚了,这是喜饼。”公司的行政小姐喜气洋洋的轻拍桌上的喜饼礼盒,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恭喜!”噙着淡淡的浅笑,贝尔杰真心祝福。
“谢谢,要来喝我的喜酒喔!”行政小姐满心欢喜的邀约,并且不忘开玩笑。“如果没空不来的话,红包记得包就好。”
闻言,贝尔杰唇边的笑意不禁加深。“放心,我人会到,红包也会到。”
“那就好!”满意地点点头,行政小姐笑咪咪的继续向其他同事发喜饼去了。
似乎被喜气所感染,贝尔杰好心情的准备把喜饼收到办公桌下,却在看到喜饼礼盒上的那四个大字时,动作霎时一顿,心下不由得一怔……
伊莎贝尔……那个导致他从小到大不断被“求婚炸弹”攻击的喜饼品牌名字。
有时想想,广告词真是害人不浅!
就因为“我们结婚吧!伊莎贝尔”这句广告词当初在电视上密集曝光,红遍了大街小巷,人人朗朗上口,因而让当年某个电视儿童的小女孩认定了“依纱、贝尔”就是要结婚的,然后开始持续不断的对他进行“求婚攻击”,展开了他们成长路上纠缠不断的人生。
说起来,他和田依纱是青梅竹马,从小两家就是隔壁邻居,双方父母亲不仅交情匪浅,在生意上更有密切的合作,也因为如此,对于她对他的不断“求爱”,两家长辈一来除了拿来茶余饭后的笑谈外,二来其实也有乐见其成之意。
至于他自己则从小时的羞恼怒斥与严厉拒绝,到渐长后开始麻痹无感,对于她三不五时的“我们结婚吧”这句话,已经能面无表情的反问为什么,并且从她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结婚理由中一一给予驳退。
认真说来,他和她差了三岁,当他考上大学,一个人从高雄北上求学时,本以为就此可以摆月兑她了,谁知三年后,她竟然锲而不舍的考上了和他同一所大学,虽然不同科系,但既然都在同一所大学就读,两家父母皆殷殷交代着他这个已经在台北混熟了的“学长”要好好照顾她这个“学妹”。
甚至在开学前,两家父母还一同连袂北上,不顾他的反对,利用短短三天时间便快狠准的相中了如今的住处,从此定下了他们两人的“同居生活”,直到毕业工作后,此状况依然未变。
有时想想,他实在搞不清楚田依纱这个女人的求婚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故意在耍人,毕竟有哪个女人对男人求婚的态度是像她那样轻浮而不正经?又有哪个女人求婚被拒后,能像她那样总是笑咪咪的满不在乎?
思及此,贝尔杰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呵……反正不管她是认真,还是故意耍人,他们两人从小到大的交情是不会变的,虽然有时不免觉得她这个家伙很烦,但是若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她之外,大概也没别人了。
事实上,她个性活泼开朗,只要与人相处五分钟就可以热络的称兄道弟,融洽得不得了;而他却性情偏冷,不易与人亲近,更遑论深交了。
是以,从小到大,只要和她在一起,遇上需要与人交际应酬时,全都给她应付便成了,至于他则可以快乐的在一旁耍孤僻,自得其乐。
而关于他这点“小毛病”,她也心知肚明,并且乐意担任起“交际花”的角色。
呵……这么想来,其实他们两人的个性也算是互补吧!
想到这里,贝尔杰禁不住微微的翘起了嘴角,虽然对某个姓田的女人动不动就不正经的求婚感到有些困扰,但却不妨碍他对她从小到大累积下来似朋友又似手足的深厚情感。
“嘿!尔杰,在想什么?”
蓦地,爽朗的叫唤声伴随着一只大掌拍上了贝尔杰的肩膀,同时也把他从自己的沉思中拍回了现实。
“没、没什么!”回过神来,他朝个性开朗的同事──林冠宏笑了笑,顺手把喜饼礼盒收到办公桌下去。
似乎早习惯他这种不咸不淡、不透半点心思的响应,林冠宏倒也不在乎,只是贼笑兮兮的眨着眼,语带调侃,“人家行政小姐都要结婚了,什么时候换你要请我们大伙儿喝喜酒啊?”
嘿嘿,整个事务所内,该结婚的都结婚了,不该结婚的──譬如他自己也因为一时“闹出人命”而早早踏进婚姻的坟墓,就连最年轻的行政小姐也被男人给拐了,除了老板的女儿──刘沛涵外,只剩下这个未来前途看好的年轻建筑师还在享受单身的自由,实在令人嫉妒啊!
闻言,贝尔杰淡觑这个可说在事务所内算是与自己交情最好的男人一眼,有点没好气的说:“怎么?你怕没人炸你红包吗?”
“不!”摇着脑袋瓜子,林冠宏嬉皮笑脸道:“有鉴于你这包肯定要包大包的,我是希望你若有消息能提早一年通知,我好有时间存钱,毕竟现在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儿要养,我每个月的零用钱有限,阮囊羞涩啊!”
“呿!”听闻这种严重偏离事实的“肖话”,就算是向来冷冷淡淡的贝尔杰也忍不住笑骂了。“我们的林大工程师会阮囊羞涩?这种话你敢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了。”
真是说谎不打草稿!要知道,他这个同事可是建筑监造工程师,每个月的薪水丰厚得很,若这样还会阮囊羞涩,那教那些领22K的人怎么办?
“哎呀!你不懂啦!”挥了挥手,林冠宏倒是振振有词。“要养一个家可是不容易的,和你这种一人饱、全家饱是不一样的。”
此番言论一出,贝尔杰倒没话可回了,毕竟他现在确实是一人饱、全家饱,所赚取的薪水只需负责自己的开销即可,至于给父母的孝亲费嘛……算了吧!他家老爸一个月赚的都比他整年赚得还多。
曾经他也为表孝意,兴匆匆的拿出社会工作后第一个月领的薪水去孝敬自家父母亲,谁知被退回来不说,还被老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拿钱倒贴,说什么台北生活大不易,一个月就领那么一点钱,宝贝儿子可该怎么过活喔?
那些哭哭啼啼的话听得他额冒青筋,差点没吐血,要知道他每个月的薪水较之大部分的人已经是极为优渥了,可在他父母的眼中却是……该怎么过活喔?
也因为如此,他那宝贝双亲不仅不收他的孝亲费,甚至三不五时就变着花样想塞钱让他“好过活”些,而他则只能坚持拒绝,并且在父母亲的半信半疑下,一再强调自己“很好过活”。
见他没回话,林冠宏在精神上得到了胜利,当下满意的咧嘴笑开来,顺便将话题绕了回去。“怎样?何时结婚啊?如果没有对象,我可以帮你介绍喔!”
哎呀!如果能赚到媒人钱来补贴红包,也是不错的啊!
有完没完呢他?
贝尔杰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嘲讽,“听说人老了就特别爱管起别人的终声大事,林大工程师,你……老了吗?”
“去你的!”笑骂一声,林冠宏忿忿的叫道:“是有多老啦?我四十岁嘛是一尾活龙啦!”随即学起健美先生摆弄那几不可见的臂肌。
贝尔杰见状不禁失笑,挥了挥手打发人。“行了!回家摆给你老婆看吧!我忙得很呢!”话落,懒得再理会他,迳自低头忙起自己的工作。
“切,不懂欣赏!”林冠宏忿忿的唾弃,不过既然打完了屁,他也准备出门到工地监工去了。
不一会儿,他拿着自己的工具慢悠悠的走了;而贝尔杰则在他离开后,这才从建筑图中抬起头来,神色有几分怔忡与茫然……
结婚?对像?为什么别人问起这种问题时,他脑中浮现的竟然是田依纱那个女人的脸?
糟糕!他觉得自己被她时不时的求婚荼毒得很严重,严重到别人提到同样的话题,他竟然就自动和那个女人连结了。
可怕!这真是太可怕了。
是夜,一室漆黑中,随着“啪”的一声开锁声响起,紧闭的门扉缓缓开启。
“咦?还没回来啊!”乍见满室漆黑,田依纱自言自语的喃声嘟囔着,随手按下电灯开关,黑暗瞬间被满室的明亮所赶跑。
顺手阖上大门,她把买回来准备当消夜的小吃放在客厅桌子上,随即哼哼唉唉的把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中瘫成一团烂泥。
呼——好累啊!
为了赶时间参加同人志展,她和蔡瑜庭两人窝在小小的房间内画了一整晚的同人漫画,手都快画断了,肩膀也僵硬得像石头般,拖着疲累的身体在回家的路上还特地拐去买消夜想和某个姓贝的男人一起享用,没想到他竟然比她还晚回家,令她原本想和他边吃边聊的期待心情瞬间落空,实在太失望了。
唔……已经十一点了……买回来的消夜变冷就不好吃了,要不干脆别管他了,自己先吃好了……
可是一个人吃东西又觉得有点寂寞,而且若他回来肚子饿了怎么办?
轻咬着指甲,田依纱苦恼的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去洗个澡吧!
洗完澡后,若他还不回来,那就别怪她先把消夜吃光光。
重重的点了点头,她露出一记粲笑,随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飞快的冲回房间拿衣服,准备洗澎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