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仓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他栓绳子撞到学校墙上时,肋骨断了两根,当时全然不觉,现在确实浑身疼痛,往下梁村跑的这一路身上不知道收了多少伤。
尽管如此,梁满仓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挽救那两位老师和几位被冲入洪流的小孩子的命。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和周围的环境一样苍白。
他想起身去现场,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大粮仓,你可算是醒了,昏迷了一天多,高烧才退下一会儿,你躺好不要动。”
看着陆皓晨的笑脸,梁满仓迷茫了,他内心一阵激荡,林依依就在这激荡之中跳跃到他的脑海。
“依依,依依还好吗?”梁满仓自言自语,晃晃头使自己清醒一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又闭上眼睛,把自己重重地摔进回忆的漩涡之中。
在这个事件中最惊讶的要数程枫书记,他震惊于梁满仓的判断,或者说预感更为贴切;他震惊于梁满仓这种近乎于先知的神奇,说是神奇一点都不过分。他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徘徊,梁满仓三个字占据了他此时的所有思想,这个年轻人绝对有超乎寻常的高明之处,必须重用他,他的价值还远远没有挖掘出来。
正如梁满仓所说,该过去的,都会过去。
一个月后,梁满仓被程枫书记叫到办公室,此时的梁满仓成熟了许多,除了偶尔还有憨憨的笑容外,已经找不到青涩,黝黑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记,眉宇间总有一份深沉凝聚。
“满仓啊,今天找你来,是想给你加一副担子。”程枫书记从不拐弯抹角,何况面对的是梁满仓。
梁满仓静静地坐在程枫书记的对面等待着他继续讲话。
“云山县撤县设市工作已经得到批准,我推荐你去担任市长,你看有没有困难?”程枫书记笑着说。
“没有,我听从市党委的决定。”梁满仓没有表现出激动和欢喜。
“云山县是平江代管市,但是级别也是副厅,毕竟还是升职了嘛,是一件高兴的事。”程枫书记看着梁满仓的表情,也有一些纳闷。
“是的,但是云山对我来说有太多的回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梁满仓终于流露出憨憨的笑容,这才是程枫书记熟悉的梁满仓。
“不过,满仓老弟,你应该找机会去和欧阳书记沟通一下,我觉得以前他对你很看好。”程枫书记走过来,拍拍梁满仓的肩膀。
他没必要说得太过明了,这是在暗示欧阳书记对梁满仓有些不满。梁满仓当然能听出来,他知道欧阳书记对自己有好多不满,恐怕这不满会越来越严重,成为痛恨也说不定,但是他不会退缩。以前还会考虑依依,现在孑然一身,什么都无所畏惧!
“嗯”他还是轻轻回答一声。
对于他的态度,程枫书记还是有一些惊讶的。难道这小子对欧阳书记根本就不在乎?
他还是想进一步了解一下,这对他的仕途也很关键,梁满仓毕竟是一个有着先知先觉的能人。
“满仓,这次我们很早就把你报上去了,欧阳书记迟迟不批,后来在我们一直坚持下,夏省长也不断说和下,才点了头。”程枫书记这是明显的违反了组织纪律,但是他相信梁满仓是不会说出去的。
“哦”梁满仓还是没有多说。
这让程枫书记很失望:梁满仓到底是嗅没嗅到省里高层的动向?他愈加迫切了。不是程枫狡诈,而是身边有这样一个能人,谁又不想知道未来的走向呢?
“是不是因为常玉峰的事?当年你可是把常玉峰比得啥都不是了,现在常玉峰有可能当上副省长。”程枫当然也想当上副省长,但是他知道常玉峰是他的一个对手,倒不是能力相当,而是常玉峰是欧阳书记的嫡系。
上一次欧阳书记去云山考察招商引资,本是给常玉峰脸上贴金的事,可欧阳书记临时玩了一个别出心裁——微服私访,结果暴露了太多的漏洞。半路又杀出一个梁满仓把云山前景搞得头头是道,比起常玉峰不知高明多少,欧阳书记除了得到了自己被广泛宣传外,这常玉峰没捞着任何好处。至今欧阳书记强行提拔常玉峰,打压梁满仓还被省里同僚们背后诟病。
“常玉峰?不会吧。”梁满仓就是这样简单回答。
程枫书记似乎听出了希望,“不会”不会什么?分明是不会坐上副省长的宝座吧,我会不会有希望?还真问不出口,常玉峰若是没希望,我应该会有希望的吧,算了,再问下去就显得咱太官迷了。
“满仓,那你准备一下,看什么时候能处理完交接?还有,你认为谁适合做你的继任者?”程枫书记又给了梁满仓一个巨大的面子。
“佟灵副主任吧,她业务精通,又很有威望。”梁满仓还是言简意赅。
“那好,我们下午就上会,你等我的通知。”程枫书记笑容满面。
梁满仓也笑笑,离开了程枫书记的办公室,他竟然没有一丝欢喜,他知道他注定要解决那件事、解决那些人,尽管未来很不明朗,他已经义无反顾,他自己都在纳闷,为什么自己的官瘾没了,对做官似乎有了新的理解。
梁满仓很快上任了,云山市市委书记黄云带领所有班子成员迎接梁满仓,都是老相识,自然没什么外道的。
谢庭立也在欢迎的队伍之中,见到梁满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梁市长,以后请你多指导!”他笑着握住梁满仓的大手。
梁满仓笑着:“老谢,咱们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
谢庭立凑上前一步,小声说:“老弟,咱俩好几年没拼酒啦,我现在酒量可不一般啊。”
梁满仓笑了:“好,找机会溜溜。”
梁满仓忽然觉得,自己高估了这些人,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惊天的大案,这是好事,十足的好事!
酒桌上,黄云书记端起杯:“让我们欢迎梁市长归来!”
这一声“归来”又牵扯起梁满仓太多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