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宇轩的这段评价,实在太离谱了,别说那些认识陈太忠的人了,怕是陈太忠自己听了,也不会以为是在说自己——非常有教养,风度也不错?稳重?还……很会来事儿?
不过,段公子心里,是有点文章的,他想的是,若是能让老爹再提拔提拔陈太忠,那么,他大可以暗示一下杨倩倩,让她以此来加深陈太忠对她的感情。
混官场的,谁不希望有个能走上层路线的贤内助呢?
“哦?”这下,轮到段市长吃惊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物,眼光又如何,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不知道?
听到这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儿子,居然能对人做出这么高的评价,段市长禁不住沉吟一下,随即扬起眉毛,“他是不是知道你是我儿子了?”
段宇轩摇摇头,“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这个人……是可以考虑好好提拔一下的,”段市长终于认真了起来,以前他对陈太忠的种种照拂,不过是阴差阳错,却远算不得刻意提拔,“年轻人戒之在躁,没想到这个小年轻,居然能这么有出息。”
“这个人给我的印象,确实不错,”段公子附和一声,终于又拿起了游戏机:倩倩啊,哥哥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第二天一上班,段市长就喊来了自己的秘书刘敏,“小刘,那个陈太忠,最后是怎么安排的?”
“开发区街道办的副主任,第三副,”刘敏回答得很详细,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别的街道办,实在安排不了人了,幸亏开发区这个成立没多久。”
“啧,”段市长不无遗憾地叹口气,摇摇头。
“对了,那个街道办,政法委书记还空着呢,”刘敏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领导,“不过……他好像不是党员……”
97年时,街道办还是有政法委书记一职的,负责街区同公检法司之间的协调,多由副主任或者副书记兼任,不过,既然被叫做书记,按惯例,自然是要由党员来担任的。
“不是党员?”段市长扭头看看自己的秘书,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咦,我怎么听说,他在高中的时候,是入党积极分子呢?”
刘敏略微愣了一下,嘴角又抽动一下,随即点点头,“没错,我好像……也有这个印象。”
“哦,”段市长点点头,“那简单嘛,找个人介绍他入党不就完了?”
刘敏心领神会地点头,退出了领导办公室,在走廊里呆立半天,才黯然长叹一声:唉,该找哪个人,把陈太忠的档案改改呢……
可惜,陈太忠还蒙在鼓里呢,纵然他是罗天上仙,怕是也想不到,自家出去蹭了半顿饭,随便在马路上走走,又牵扯到了一些儿女私情——还是跟他无关的那种,居然……就要入党了!
次日下午,他正呆在自家炼制须弥戒呢,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认识,是街道办的张书记,他去街道办报到的时候见过。
“哈,张书记来了?屋里坐,屋里坐……”陈太忠笑嘻嘻地把书记大人引了进来,“这大冷天儿的,我给你冲茶去……”
张书记年约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略微有点发福,没事的时候,胖胖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个宽厚的长者。
书记大人微微点点头,背着量一下陈家的房屋布局和摆设,“呵呵,太忠,你家里,还是很质朴的嘛,不失劳动人民本色哦。”
陈太忠的父母都是工厂里的工人,家庭条件确实很一般,“呵呵,哪里啊,书记你们才是吃过苦的呢,我是独生子,从小倒也不缺什么,没受过锻炼啊。”
“你这个小陈啊,嘴皮子真溜,”书记大人摇摇头,含笑责怪了一句,“你父母可都是无产阶级呢,这本身就是一笔难得的财富啊,锻炼……有比在工人家庭更能锻炼人的么?”
我……不是对手!陈太忠终于有点汗颜了,平日里他也算是眼高于顶的人,眼里何曾容得下其他什么人物?
但是,在这一刻,他认栽了,真的,他的理论基础是有的,可是比起说套话和空话,他很悲哀地发现,自己跟张书记,那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很多话,他不是不会说,而是总觉得无法张嘴,可是看看人家张书记,不但能很坦然地说出来,而且能通过表情和眼神,让这话生动和充实起来,从而显得不再呆板和空洞。
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啊?陈太忠登时心服口服了,“我的理论水平还很不足,在理论联系实践上,也差得很远,以后还希望书记能大力指点,我非常愿意接受您的教诲!”
这次,他多了一个心眼,没说组织什么的,而是单单地点出了书记,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输诚的暗示。
张书记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暗示,脸上微微一整,常见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严肃,“小陈你能这么想,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没有一般年轻人的浮躁,这很好,非常好……也不枉我这么重视你。”
下一刻,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换了一种推心置月复的口气,“这次来,我是想当你的入党介绍人,明天的小组会议就正式讨论你的入党问题,要知道,我是很看好你的呦……”
入党?陈太忠觉得脑袋里的氧气有点不够用了,这种感觉发生在他这个罗天上仙的身上,还真的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明天?讨论我入党?”
“哈,看看,我就知道你会激动,”现在的张书记笑着指指他,又恢复了那副邻家老伯的面孔,脸上挂着淡淡的、人畜无害的微笑,“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