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的答案似乎还无法让胡长生满意,他皱眉道:“你且说说,经历刚才一事,你有什么心得。”这话可把周和难住了,要说什么心得的话,他可是真有些话好说的。但是刚才他又把功劳都推到了胡长生的身上,难道还要再编些话出来?
这边周和只是略一沉吟,耳边突然有人在大呼小叫道:“哎呦,这个劫匪还没死呢。”周和急忙转身看去,却是金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此时正摆弄着那白袍人的身体。他已经把那白袍人的匕揣进怀里了,现在正把荷包什么的往外面掏。
见到周和看过来,金文往一边努努嘴道:“你看,还活着呢。”周和走了过去,低头看了一眼,便对金文道:“借匕一用,我把腰带割开。”
金文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会。周和冷笑道:“这人虽然想要杀我们,但是自有朝廷法度。你不给我匕,难道我就解不开腰带了?只是人命关天,如果解得晚了,这人死于非命。到了公堂上,我师徒二人自然如实禀报你们的纠葛。”
周和故意在“如实”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那意思就颇耐人寻味了。金文怒道:“你这是何意?难道还要诬告我不成?”
“你突然被人跟踪,生死悬于一线。好不容易才反败为胜,掌握住了局势。却只想着让那人去死,竟然对于幕后主使毫不在意。无论是谁听说了这样的事情,都会想起杀人灭口这四个字吧。”周和微笑着,又话锋一转,语气诚恳地说道,“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同舟共济过的人了,如此小心提防,实在无趣得很。我看先生你也是良善百姓,何苦如此?”
金文板着脸,一只手伸入怀中,周和看似浑不在意地站在原地,其实已经用脚尖抵住了一块鹅卵石,万一有变,好歹也能挡上一挡。
“看你小小年纪,如此侃侃而谈,实在让人毛骨悚然。”金文突然摇头叹息起来,“想想我那孩儿,与你差不多大小,现在应该正在家里调戏婢女吧。”说着,将怀中的匕扔了过来。
周和含笑接过匕,一边割开白袍人身上的腰带,一边说道:“常言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若是我投胎的时候能自己选,应该也希望一天什么事都不干,闲着就调戏下婢女吧。”
两人说笑了几句,气氛变得缓和起来。周和割断腰带后,又将白袍人自己的腰带解下来,将他双手反绑在身后。想了想又怕不保险,便将刚才割断的腰带接起来,捆住了他双腿。再将匕往袖子里一笼,反手捏住了。那边金文看见了,却也不好说什么。
做完这些后,周和才仔细检查白袍人。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检查,只是凑到面前,仔细看他口鼻之间,确实还有呼吸。周和往后退了退,看着金文道:“金先生要查出幕后黑手,从此不用再提心吊胆,全看先生手段了。”
金文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本来我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也不懂这些的。不过以往听人闲聊,好像也说过这些,且试一试吧。”
说着,金文就先把白袍人的脸颊一阵乱拍,几下子就打得红肿了。那白袍人悠悠醒来,惊觉自己竟然被绑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骂道:“龟儿子胆敢绑你老子,是好汉的放我起来!”
胡长生闭目养神,周和微笑而立,金文只是冷笑,取下了白袍人的头巾,塞进他嘴里。刚好头巾有四条延伸出来的布带,再牢牢地系住,也不怕用舌头顶出来了。看那白袍人目眦欲裂的样子,此时应该也没什么好话。
金文在做这些的时候,明显看得出来不是很熟练,但是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坚定起来了。然后他将白袍人的簪拿在手上,试着往白袍人的脸上刺了几下,然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又用自己的匕将木制簪削尖,再刺了两下,顿时就是血珠冒了出来。
白袍人的眼珠一下子就瞪得更大了,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拼命地摇着头,嘴里也“唔唔”地叫个不停。
金文将堵住嘴的头巾拉开一些,也不理白袍人的破口大骂,只是低声说道:“我听说十指连心,也不知道对不对,先拿你试试吧。不用慌,你有十根手指头,省重点可以扎很久了。就算是指尖都被扎得没有一分好肉,也有脚趾头可用呢。”
说着,金文就将白袍人翻过身来,去抓他的手指。白袍人拼死挣扎,无奈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又哪里挣扎得开。金文捏起白袍人的手指,簪正要往下面扎,白袍人突然喊道:“且慢,我愿招了!”
金文犹豫了一下道:“我怕你还没有吃点苦头就招,是有了侥幸心,等下难免吃更大的苦头。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莫怪我。”说着,用簪对着指甲缝里一扎。看样子不过是刺进去了两三分的样子,那白袍人却疼得像个虾米,一下子就弓起了身子。
他这边叫得声嘶力竭,突然远处有人声传来。周和一惊,便反手握紧了匕,回头去看了看退路。不过胡长生没什么动作,周和也不好做什么。
来的人极快,似乎是循声而来,五六个人持械同行,看起来还是颇为吓人的。金文却松了一口气道:“来了,是我族中子弟。”
那几个人来到面前,乱纷纷地行礼,金文叱责道:“为何来得如此之晚?今日若不是这两位相助,你们就只能来收尸了。”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耷拉着脑袋道:“路上有差人盘查,故此耽误了。”金文一怒,却又无话可说,这种事情遇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当下便道:“你们且站到一边去,我有正事要办。”
那白袍人眼见来了这么多人,更是安静了许多,金文把玩着簪道:“你说吧,该说些什么,你应该也心里有数。”那白袍人刚说了几句,金文就怒道:“果然是那畜生。”
周和在一边仔细听着,金文倒也知趣,不时地解释几句,讲清了来龙去脉。原来派这白袍人来杀金文的,竟然是金文原来的忠仆。
这金文倒也确实是个商人,不过别看他现在穿得节俭,其实家中好大的产业,估计与周老爷也相差不多了。但是这人的性子与周老爷截然不同,赚到的钱用在自己身上的极少,基本上都投入再去作生意了。
金文是剑南道人,某日遣家中一名仆人押送货物至关中。要知道金文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人。所以虽然信任那仆人,却不是没有做什么预防手段的。
不料这一去竟然是杳无音信了,连货物带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金文多方追查,却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也就只能当成是在路上遭了贼。
过了这么些年,金文本来都认为这事终成无头案了。却有人带来消息,说是在山南道有人见过一乡绅,似乎是当年那个仆人。这带话的人是什么心思,金文其实并不在意。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一想起来有人吞了自己的货物,还能够安然无恙,就怒冲冠。
所以金文略作安排,就带着人赶来了。不料那边不知道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派了人来杀金文。
在周和看来,整件事最蹊跷的地方,其实还不是当年的货物失踪,而是现在。传消息给金文的人是不是别有用心,金文那边才出,这边就派了人出来,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金文自己倒是先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支支吾吾,周和便不愿多事了。他走到胡长生身边道:“师傅,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过河投宿吧。”
胡长生瞪了周和一眼道:“遇上了此般不忠之辈,还要轻轻放过不成?”说着,对着金文遥遥喊道:“金先生,可是要去寻那逃奴?贫道倒还有些手段,愿助一臂之力。”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