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州城汉河畔有座古老的望柳寺,此刻轰鸣的钟声连连响起,宣告新的一年到来。
处在南方的汉河从不结冰,众多守年的人们齐齐涌出家门,携带各自早已扎好的水灯走向汉河河畔,将自己的心愿寄托在水灯上,远远飘走,期待来日最终实现。
两匹黑色骏马拖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快速来到汉河河畔,在一处垂柳密集的河道旁停下。
“大小姐,到了!”
驾车的是一名青年剑客,全身流淌着剑意锋芒,好似自己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他满脸坚毅之色,跳下马车后恭敬地说道。
马车门帘掀起,走下一名中年蓝衣女子。她扫视四周几息,将手伸入马车内,扶下一名身着淡紫色夹袄,外带貂皮披风的绝美少女,这女子一脸期待之色,眼中却有丝丝惆怅。
“云姨,要是我将九十九盏水灯放完,楚大哥立刻出现在我面前,那该多好啊!”少女转头笑道:“我知道,这是我在做梦,只希望这些水灯能够保护楚大哥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看你已经痴了,年关一过,就是楼主五十大寿,你还是想着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吧!”
蓝衣女子轻叹着摇摇头,转头回望花州城南边,突然看到一道奔腾的火龙冲天而起,与过年的烟火格外不同。
“不好,杀王焦风出事了,这是青衣楼最高等级的求救信号!”她脸上浅笑顿时凝固,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青年剑客闻言眉头一皱,转头看向绝美少女,手中一柄青钢剑握得赶紧,随时准备应对突然出现的敌情。敢在青衣楼总坛所在地花州城闹事,且摊上杀王焦风,来头一定不小。
少女手中捧着一盏水灯,顺着着河畔石阶走下去,弯腰小心翼翼地放在缓缓流淌的汉河水中,直到闪亮的水灯逐渐飘远,她才收起无限思念起身说道。
“云姨,你说我爹他天天打打杀杀,到底有多大意思呢?何不早日退出江湖隐居山野,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岂不是更好。”
蓝衣女子收回远眺的目光,却是无言以对。大小姐太清纯,怎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你愿意,别人也不会放过你。
杀王焦风所在的庭院外,风起充满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院落深处,那里有他最尊敬的师傅,也有最爱慕的师妹。此时此刻,这两人正在做着丧失伦理道德的龌龊事情,而他只能恨恨地远望,不敢越雷池半步。
心中一遍遍地暗骂自己懦弱,他的胸膛至小月复处已经留下百余道深深的刀痕,每当他心痛得难以自持时,唯有以的疼痛来缓解心脏撕裂般的痛楚。
风起是杀王焦风第一个徒弟,也是四名弟子中武功最强之人,如果不是心性耿直一些,焦风不会看中四弟子月无痕。
他焦急地在庭院外踱步,“这对狗男女应该快完事了吧!”风起心中恨恨地想着,左手撕开衣襟,右手握住无坚不摧的九环刀,轻轻切在自己布满伤痕的胸膛。
一缕滚烫的热血顿时滑下,在寒风中散发腾腾热气,风起发出一声痛哼,眼眸流淌一股满足的神色。唯有这种自残之时,他才能够幻想是自己代替焦风在与师妹交欢。
一道黑影闪电般从庭院**出,直奔风起这边,身形却有些踉跄,似乎有伤在身。
身影很是陌生,风起手中九环刀立刻摆出进攻姿态。他知道师傅秉性,最忌别人私自进入庭院,特别是在自己寻欢作乐之时,庭院内绝无第二人。
“刺客!”
风起脑海里顿时想到,焦风乃是暗杀他人的祖宗,外人想要进入机关重重的庭院太难,除非一些贴身之人。
“莫非是三师弟雾都?”他顿时想起雾都那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其实对方与自己一样,心中暗恋花骨朵多年,只是不敢像自己表露出来罢了。
刚才花骨朵离开席位,雾都的脸色更是青紫一片,他拿言语挤兑自己,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痛苦。想到这里,风起越发确定来人就是三师弟雾都。
正在寻思要不要阻拦,风起看到快速靠近之人右手处闪烁的光芒,顿时明白自己看走眼。雾都以暗器出名,手中绝无绽放刺眼光芒的武器。
“站住!”风起一声吼,手中九环刀抡起,眼看来人一个加速接近自己,他知道此事不会善了。左手迅即弹出一朵烟花,口中怒喝。
“旋风十八斩!”
九环刀抡起,立刻激起一阵狂风肆虐,风起整个人好似一道暴虐的龙卷风,猛地冲向黑色身影。他从对手抬起的右手上看到死亡的阴影,随即拿出自己最强一击。
“砰!”
一道无以匹敌的闪电穿透狂暴的龙卷风,随着闪电穿出的还有楚人狂差点倒地的身体。
杀王焦风名不虚传,赤身之下手指尖还有致命武器。那道射入楚人狂肩膀的细丝虽已取出,却有一丝酸麻之痒留在里面,使得他的左臂无法动弹。
楚人狂赶紧含上一片七叶灵芝叶片,暂时止住毒性。眼看冲出焦风庭院,发现前行的道路上一人手中的九环刀反射雪地亮光,他别无选择。
刀芒破开风起的旋风十八斩绝杀,但楚人狂也是伤上加伤,小月复处一道尺余长伤口喷射大量鲜血。刀口不深,却很长,处理不好同样致命。
一朵耀眼的烟花冲起,山庄内顿时锣鼓喧天,所有青衣楼弟子都知道敌人入侵,纷纷放下手中酒杯,抄家伙赶到此地。
楚人狂点住受伤部位几处穴位止血,立刻加速飞奔。出了山庄不见得就安全,他沿着事先设计好的路线掠过一间间房屋。
此刻,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楚人狂冲进一片稀松的树林。立刻止步。
树林一片死寂,树枝地面都披上一层淡淡的白色,也有几处黑泥,在夜色中显得凄凉。
雾气不知何时升起,逐渐环绕整个树林,眼睛此时起不到任何作用,唯有靠意识去感受细微的变化。
“你杀了焦风?”雾气内,一名阴森男子的话语缓缓飘出,声音忽左忽右,让人捉模不定。
“不错!”楚人狂平心静气地说道:“你自认为要比杀王焦风强么?”
雾气内一阵翻涌,几息过后,男子开口问道:“花骨朵,你也杀了她?”问起这句话,声音中含有一阵颤栗,有期待,有担忧,也有丝丝兴奋。
“她不是我的敌人!”楚人狂眼光扫视四周,缓缓锁定说话之人的方位,接着说道:“可惜,我不杀她,焦风替我出手帮忙!”
“胡说!”雾气内传出男子怒吼,接着所有雾气急速靠拢,全部扑向楚人狂。一声声刺耳的破空尖啸铺天盖地,就像恶魔无数锋利的牙齿合拢,不给对手任何逃走的空间。
话音未落,楚人狂抢先动了,右手一展,飞刀射向斜上方隐隐露出的一处枝头。
“啊···”惨叫过后,一声沉闷的落地撞击声传来,一名年轻男子左手握住穿透脖颈的飞刀刀柄,右手不甘地伸出,指尖颤栗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你是怎么···发现我···”
“你的实力比风起差多了!”楚人狂也不逗留,拔掉左臂上两根尖刺,收起飞刀转身就走。
焦风的三弟子雾都能够追踪自己,显示得到杀王焦风的部分真传。但他能如此,实力与风起一线之隔的月无痕同样会找上自己。
左臂已经麻木,楚人狂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甚至连步伐都逐渐紊乱,眼前的迹象也在摇晃。突然间,他看到了两个月亮。
两个月亮一个在上暗淡无光,一副随时消失在云层的迹象。一个却是释放银色光辉,而且越来越亮。
“月无痕,听说你的幻术别具一格,雾都比起你是小巫见大巫。你要拦我去路?”
楚人狂一脸冷色,双眸紧盯缓缓下压的月亮圆盘。
月光一闪一闪,几息过后,月无痕的白袍身影依稀融入月光当中。
“焦风死了,花骨朵死了,风起死了,雾都死了,这些都是你做的!”
月无痕话语里流透一股伤感之意,更有满腔仇恨。今天本来是个高兴的日子,至于师傅与师姐之间的勾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转眼间一师四徒阴阳相隔,他不能不怒。
“既然他们都死了,以后杀王焦风的一切都是你的,青衣楼也会重用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在我手中,那么所有的荣耀将与你无关。你死了,一切散去,这是你希望的吗?”
楚人狂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他现在伤势颇重,能够不出手尽量不出手,保存体力离开此地。
“你身负重伤,杀得了我么?”月无痕的声音很是飘渺,却已然心动。
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他将无所争议的取代杀王焦风在青衣楼的地位,实际上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况且,对方能够灭杀焦风与风起等人,未必不能灭杀自己。
“想试试看,来吧!”楚人狂冷哼一声,手中刀芒闪耀。
双方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仿佛都在细心聆听那边沉浸在新年的喧嚣。
远去烟火奔腾与这里的宁静衬托出很大的反差,月亮静静地悬挂,终于,它散发的银光开始暗淡,逐渐消退,直到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