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继心中一震,这个左光先有点意思,原来每日讲课的时候,他都在一旁假寐啊,却在耳朵里把先生讲的听得清楚。而自己也是在角落里偷听,原来两人竟然一同成了偷听二人众。
阿继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那为何十六岁还考不上生员?”
左光先突然收住笑脸,面色有些凄然,缓缓蹲到一旁,不再说话。阿继以为他因哥哥是大才子,而自己至今考不上生员所以有些气闷。
隔了一会左光先道:“你可能不知,我和大兄不是一母所生。”
阿继侧头看着他,只见左光先头夹在两腿之间,眼睛有些红润。看来明末左氏双杰还有这些隐秘?
左光先又道:“家里从小到大都把哥哥当成宝贝,我这等庶出的儿子哪里有人看重?姨娘这房从来被人,欺辱,瞧不起。我能读书,还是,还是因为三年前姨娘过世,临死前她苦求家父才让我出社读了书。”
说道这,左光先已经把头埋到两腿之间,望着湖水怔怔呆。他口中的姨娘实际就是亲娘,左光先母亲是妾,所以生出了儿子也不能认为亲子,左光先只能称正房为娘亲,而亲生母亲为姨娘,而且他排名老七,说明左家至少有多个嫡子,一个大家子谁又能顾得上这样一个没有亲娘疼爱的庶子呢?
阿继这才明白了,左光先性格乖张,表面顽劣的原因,亲生母亲的死,扔下他一个人,家里人自然不管束于他,怕是因为这些才造就了这样一位混世魔王。
阿继见他情绪低落,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好了,七郎,不跟你家说了。”
左光先喃喃道:“在家里,除了大兄之外,谁也不知道疼我。你要是把我这等顽劣脾性告诉了大兄,他得多失望啊。阿继,你千万不能跟他说。”
原来左光斗跟这个弟弟竟然有这样的感情。阿继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不告诉你哥哥了。但是咱们这样被赶了出来,又有什么办法?迟早也要被他们知晓,到时候免不了被责骂。”
左光先已经恢复了常态,鼻子里哼了一声,“就那个误人子弟的腐儒,满身土木腐味,不跟他学那才是有福气呢!”
阿继问道:“你大哥也是跟他读的书吗?”
左光先哼了一声,“什么啊!大兄岂能跟这种人读书?他是跟挂车镇上叶先生启蒙的。”
阿继道:“叶先生?此人本事如何?”
左光先点点头:“叶先生的事情听大哥说过一些,他也算个人物。据说万历初年叶先生因科场舞弊被革去功名,永不与试。后来叶先生得了重病寄居于挂车镇,是我们左家救了他,他便开了一个私学,教书为生。”
“一个作弊开革的书生,有什么本事?你净瞎说。”阿继故意道。
左光先有些不服气道:“你知道什么,听大哥说了,叶先生做得一手好诗,写得一篇好文章。早在本朝初年就是乡里的大才子。听说叶先生写的时文经常被府里的印书坊拿去刻印,士子们纷纷传看哩。”
阿继扔个石子进湖,一条不知道什么鱼在水里翻了个身。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叶先生才是有才的名师。阿继的心里顿时活分起来,眼下修先生处被赶了出来,还得另寻出路。
阿继道:“既然叶先生这么有本事,你为啥不师从于他呢?”
左光先一坐下靠着柳树哼了一声,“叶先生的学堂在挂车镇,离家五里地呢,要去那里求学,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我可受不了。而且修自得为人稀松不问纪律,我爱睡觉就睡觉,才不去学什么名师。反正咱家里有大兄一人出人头地就行了,我就算了。”
阿继皱起眉头,一颗一颗地往水里扔石子,左光先拿树枝捅了捅他,“喂,你说话啊,别那么闷行不行。”
阿继不理他,还是自顾自地扔着石子,左光先实在憋不住了又捅了他一下,“你干嘛不说话?”
阿继一副哭丧样子,“好了现在连书都没得读了,回家之后还不给娘亲打板子了。”
左光先哼了一声,“你读什么书了,一个月了,那修自得问过你一句吗?你就别自作多情了,看你可怜兮兮的跟你说了吧,修自得收了你大伯的银子,是不会教你功课的。”
哦?阿继有些惊讶地看着左光先,这个可能性他是有想过的,但现在被左光先说出来,他还是有点惊讶。
左光先继续道:“这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那日你大伯拿着礼物来学里跟修自得叙谈良久。加上之前听说你因为入继的事跟你大伯的赌局,再加上一个月修自得对你的态度。一串起来肯定是修自得收了你大伯的钱啊。”
咦?这个左光先意思还挺大的,天天睡觉的他竟然能有这么缜密的推理能力,看来他不仅不是什么蠢人,还大大的有才呢。阿继对他已经完全刮目相看了。
他苦着脸道:“那怎么办,被赶了出来,以后去哪里入学。”
左光先哈哈大笑,“书有什么好读的,再读也比不上左大才子,对了怕是连阮小才子都比不上。”
阿继道:“阮小才子是谁?”
左光先道:“龙眠左光斗,浮山阮大铖啊,咱们桐城一南一北双璧。我哥以文名,阮大铖以诗显,都是咱们这里的大才子,县堂老爷还指着他们给县里中个解元哩。”
哦,是他?阿继恍然大悟,他也不答话,只问道:“那你也被赶了出来,日后左大哥问起学业了,你能怎样搪塞过去?”
左光先道:“这有何难,反正哥哥他后年就要赴京会试了,怕是明年就得进京准备。我在乡间胡混个半载的,平时再背点书也能混过去。”
阿继突然冷哼一声,一颗石子扔入水中不再说话了。
左光先道:“你学我干嘛?你哼什么?”
阿继摇摇头也不去理他。左光先是个急性子看他不理,又急了起来,拿树枝捅他,“你哼什么,摇什么头?说话啊!”
阿继还是把脸扭到另一边,仍然不理他。左光先更急,“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比不上大兄?”
阿继不语,手里拍拍土,站起来要走,左光先不干了,上来拉住阿继,“不许走,把话说清楚了。”
阿继一甩他的手,还甩不动。阿继也皱起眉头,“你这人好无趣,自己甘心堕落,拉着我干嘛?”
这话说得左光先怒从心头起,上来就是一拳,打在阿继肩膀上,阿继也火了反身回敬他一拳。练了一个月的三起手,动起手来已经有了点模样,而且力气大了许多,一家伙就把左光先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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