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继表演很到位地飞了出去,做戏做全套,倒地一瞬,狠狠咬了舌头一口,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躺在地上装死去了。剩下的情节就得交给左光先和自家大哥了。
果然,左光先眼珠一转,“好你个黄牢子,竟然如此狠辣,出人命啦,出人命啦。”说起撒泼打滚,左光先也是行家里手,这么一喊,阿继大哥急了,抡起钉耙一路冲了过来,“姓黄的,坏我兄弟性命,我跟你拼了。”
眼见莫名其妙就落入彀中,也亏是黄牢子见多识广,此时要做的就是赶紧跑路。看阿继乡人扑过来,他也耍起横,今日就算砸死几个人,只要把抗税罪名栽他们头上就没关系。想到这里,黄牢子杀气弥漫,一棍子敲飞徐大哥的钉耙,反手一棍砸向对方脑袋。
阿继倒在地上眯眼看着,心说要遭,这个大哥真是实诚人,做戏也做得那么逼真,只是这下危险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块石子,正好打在黄牢子手腕上,木棍撒手掉在地上。黄牢子恼羞成怒,对着四周喝道:“哪个不要命的,暗算洒家。”
这时,左光斗踏前一步,立于庭中,分开两边人马,看举人上前,双方都停了下来,左光斗道:“姓黄的,今日之事你是别想跑,走,一起去见官。”
黄牢子哼了一声,“见就见,这些抗税暴民,如何怕了他们?”
阿继大哥连忙作揖,“我兄弟他,左公子做主啊。”几十名族人已经围过来,把黄牢子几人紧紧围住。
那边二娘悠悠转醒,看阿继倒在地上,连忙上来,她一开始不知内情,见阿继身前摊了血迹,顿时五魂没了三魄,扑倒在阿继身上哭喊起来:“儿啊,叫你别跟他计较,这可如何是好啊。”
左光先也跟着喊着,“阿继,阿继,你倒是醒醒啊。”阿继双眼紧闭,如何能醒,只是这厮明知阿继无事,却能强忍笑意,演技甚是出众。
族人更加恼怒,“黄牢子,今日阿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找你算账。”
方孔炤在旁冷笑,“砸烂进士神牌,还打死人,这次看你黄牢子哪里跑去,我也同做个见证,走,见官去。”
左光先道:“来人,拿块门板,抬上阿继我们走。”
八易和闰生两人连忙拆来一块门板,把阿继放了上去,一行人把黄牢子簇拥在中间,出了门投县城去了。
阿继躺在床板之上,突然看到人群中闪出一个红红的脸蛋,神情紧张凑到阿继身边,怎么是梅花?只见她身上还穿着男孩的衣服,梅花焦急地问着八易,“叔,少爷怎么啦。”
八易面容悲戚,“被那厮踹了一脚,吐血了。”
梅花当时就急了,“我找他拼命去。”刚要走,却感觉衣袖被什么拉了一下,回头意见,只见阿继睁开半只眼睛,对她眨了眨。
梅花赶忙低下头,阿继小声道:“师姐,我没事,不这样,扳不倒那厮,你别着急。”梅花这才放心。
八易是知道阿继的情况,看到是梅花,连忙小声道:“别声张。”梅花跟在众人群中,扶持着阿继的担架。而阿继却又在人群里看到了富土叔,他也来了。
即使阿继的人不声张,左光先却大大地声张,“三老四少,黄牢子欺辱孤儿寡母,把进士神主牌砸断,打伤了徐阿继,跟我们去到县城伸冤啊。”
龙眠前村其他人对这个黄牢子早就不满了,只是大多数平民百姓怎敢惹这个瘟神,如今看到左氏兄弟为阿继出头,人们的怒火一下子被点了起来,纷纷加入。这样一路向县城走去,每经过一处村庄,左光先那个大嗓门就喊了起来,这么多年对黄牢子不满的人总有那么一些,加上看热闹的,滚在一起很快就达到百人。
人流经过挂车镇,左光先继续做鼓动工作,“过去受过黄牢子欺负的一起来啊,今日非要找这个恶霸讨个说法,找县尊大人伸冤去。”
黄牢子岂能束手待毙,一路还在嘴硬,“我奉公执法,这等草民抗税反抗,你们莫要听这厮胡言乱语。哪个不长眼的跟来,准叫你没好果子吃。”给他这一恐吓,有胆小的便打了退堂鼓,但即使如此,中国人看热闹的天性是无法阻挡的,人仍然越聚越多,等过了挂车镇已经有数百人了。
方孔炤看着人群增多,小声问左光先,“你就不怕人太多,吓跑了这厮?”
左光先一脸奸笑,“吓跑了?那岂不是更好,畏罪潜逃就坐定了,你怎么这么笨啊,怪不得双6老输给我。”
方孔炤恍然大悟,翻了一下白眼,“就你能……”
……
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正午的样子,一群人闹闹哄哄进了县城。一到县城,左光先更加起劲,一路骂骂咧咧,不断挑动人群对黄牢子的仇恨。其实在县城之中,就算不挑,中国人八卦的天性也驱使着市民一路跟来看热闹。
左光先在人群中举着拳头高喊着:“打倒恶霸!”果然一开始队伍中只有几个与黄牢子有深仇大恨的跟着喊两嗓子。黄牢子愣了一下,对着左光先骂道:“你敢骂我是恶霸。”左光先白了他一眼,“我没说是谁,你自己承认的。”左光先不同别人,人家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家里有两个举人,纵然恶如黄牢子也是惹不起这样的家族。
接着左光先又喊了一嗓子,“打倒恶霸!”人群中跟着喊的又多了几人,黄牢子气得眼珠骨碌,却说不出什么。
左光先乘胜追击,“打倒墨吏!”所谓一传十十传百,口号很快喊成一片。黄牢子还是没法抵抗,难道要出口承认自己是墨吏?
左光斗看弟弟将人群情绪调动起来,非但不制止,反而暗自称道,这是将黄牢子置于所有人的对立面,纵然这厮平日里欺男霸女,人人都怕他,但只要民意拧成股绳,人多胆壮,平日里对他的怨气,对他的恐惧在此时此刻全都爆了出来。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