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可惜他不属于不列颠四
“第一分队已经与英国人重新拉开距离,可为什么第二分队连简单的东偏南转向还没完成?”
“7时51分,赫尔戈兰号对大力神号,命中目标舰一发,大力神号舰艏燃起大火?!该死,都过去了五分钟了,我手中却还是这封含混不清的电报!谁能告诉我大力神号究竟还在战斗还是已经摇摇欲坠,要知道第四分队两条前无畏还扛着三艘英国主力舰呢!”
“去把库尔特弗雷瓦尔德给我揪过来,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打坏了的信号索修好,要知道奥斯特弗里斯兰号可是我的旗舰!”
咆哮声撞击着年轻人的耳膜,第一战列舰队总参谋官沃尔夫冈魏格纳校暗暗撇过头,冲舰队副司令做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动作……
司令施密特中将有理由感到愤怒,因为在大洋舰队完全展开战列线后,作为大洋舰队最早成军的无畏舰队,略显拘谨的官兵不仅没能在前几轮炮击中展现与平时刻苦的训练相配的水准,反而是平时因为经验不足而忽略的问题层出不穷的涌现。
施密特中将情绪爆发了,骄傲坠落凡间,失望到极致的咆哮声几乎掀翻司令塔顶部装甲。中将并不是舍尔将那种好勇斗狠之人,但毕竟德意志民族的古板和一丝不苟已经渗透进他的血液,毕竟中将对这支舰队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虽然第二分队能飙出超过22节的过载航速,但是他们还得掩护第二战列舰队!”年轻人噤若寒蝉,舰队副司令是个老好人,少将在他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拧了一把,咬牙将军帽夹在腋窝下,歪着脑袋怯怯的解释了一句。
不着痕迹的推诿显然搪塞不了愤怒的施密特,不过闯进司令塔的情报参谋拯救了老好人。
“将军,赫尔戈兰号急电,大力神号于7时51分舰艏中弹,目标舰舰艏前倾,航速减缓,判断是2.5寸装甲和一些造船钢的舰艏被穿甲弹撕裂,舰体大量进水!”
“小伙子们干得不赖!”施密特脸密布的阴霾瞬间消失了,不住的夸奖赫尔戈兰号官兵,似乎刚才还在责备赫尔戈兰号信息滞后的司令官不是本人。
沃尔夫冈魏格纳不自觉的长吁了一口气。大洋舰队是一支年轻的海军,虽然有质量精良规模庞大的主力舰,有训练有素的水兵,但说到底,这支舰队没有时间的积淀,经验不足。战斗巡航代替不了残酷的实战,更何况第一战列舰队第一次战斗就是史无前例的北海大会战,对手还是侵婬了海洋精髓的皇家海军。
好在这些并不妨碍职业军人找回属于战争的节奏,德意志海军虽然年轻,却不是可以蹂躏的鱼腩!
“司令官,我去督促库尔特弗雷瓦尔德少校,让他尽快修复信号索……”
帝国海军战略双杰之一的魏格纳从口袋里掏出两只雪白的手套,浅笑着出门了。暂时接替总参谋官的副总参谋官弗里兹索克尔少校即便在十年后的间战期依然清楚的记得富有个人魅力的魏格纳校出门前习惯性的拿右手低扶帽檐,优雅而绅士。
抓着冰冷的舷梯,魏格纳冲过司令塔后端的舷桥,来到相对安全的勾连一号烟囱的飞桥。这时,校惊讶的发现发现被英国一枚12寸弹削去大半的信号锁在主桅杆如月兑了缰的野马,杂耍似的横冲直撞,而损管队长库尔特弗雷瓦尔德少校则率领一帮队员骑在主桅杆摇摇晃晃的支架,努力固定和拆卸不堪使用的信号索,将另一组由钢缆组成的信号索用滑轮组吊高高的顶端。
“少校,还需要多久?我们需要另一次战术机动,让英国人尝尝我们的厉害,信号旗对我们很重要!”炮声轰隆,发射药的硝烟呛得魏格纳几乎睁不开眼睛,校扶着飞桥扶手,抬头拼命喊道。
“参谋官,再给我……”
骑在主桅杆的库尔特弗雷瓦尔德很自然的垂下头,眼角却不经意掠过一团飞速移动的流火。弗雷瓦尔德蓝色的瞳孔急剧放大,突然身体平衡,在主桅杆焦虑的比划着什么。
呼啸声越来越近,魏格纳来不及俯子,后方便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裹挟着白色的水线袭来,沃尔夫冈魏格纳感觉自己飞起来了。霎那间,魏格纳想起了海蒂西莱姆那家伙在信里偶尔提过的,别具东方意蕴的“腾云驾雾”这个别扭的句子。
“我就要死了麽?”魏格纳重重的摔在了甲板,一股暖流从右臂处流失,嗜睡的感觉阵阵袭来。魏格纳拼命将左手移到胸前,将口袋里包裹着的一张灿烂的笑脸覆盖。
“咳……7时56分,鲁莽号对威斯特法伦号,左舷命中一发……咳……落点位于目标舰的一号烟囱与二号烟囱之间!”
谁都知道德国人改善舯部炮塔射界,将布鲁诺炮塔布置在拿骚级一号烟囱与二号烟囱之间。鲁莽号位于二号烟囱前端的副三脚主桅瞭望塔,人近中年留着胡茬的罗德曼士抓着话筒,用属于大英帝国伦敦人的风度翩翩和不列颠岛惯有的冷幽默向司令塔汇报战况。
“二号瞭望塔,请确认战果!”话筒里传出枪炮长嘶嘶的颤音。尽管已经失望两次,可枪炮长并未改易向往荣耀和胜利的心。
为了改善通观性能,大不列颠的海军设计师将柏勒罗丰级战列舰主桅杆提前到一号烟囱前面,又画蛇添足的在二号烟囱前端增添了一座三脚主桅杆——鉴于一号烟囱排烟的影响,这种视野的改善即便有也相当可观。
望远镜里,拿骚级威斯特法伦号战列舰仍然保持16节左右的航速,中弹部位起了并不怎么浓密的烟柱,紧接着稀疏的烟雾里猛地爆出了两团橘红色的火光。
一号烟囱喷出的煤烟迎风飘了过来,举着望远镜的罗德曼士咳嗽了几声,懊恼地将手里的电话凑近嘴边:
“威斯特法伦号舯部似乎燃起了大火,不过12寸弹没能阻止德国人二号炮塔开火!”
这已经是鲁莽号第三次命中威斯特法伦号了。前两枚穿甲弹罗德曼还可以用落点不好来敷衍,可一再复制的事实让心有戚戚的罗德曼士意识到,要么是德国人的防御装甲太过强悍,要么是皇家海军装备的12英寸穿甲弹有问题!
“不可能是皇家海军的问题!柏勒罗丰级战列舰是无畏号的量产舰,它可是世界第一无畏舰!”
在罗德曼饱受北海风雨淬炼的心里,无畏号有着特殊的含义:它是世界第一款新式战列舰,它让当时全世界所有已经建成服役、下水舾装,甚至于刚刚摆在设计图纸的战列舰沦为废铁。
那时候,美国人还在兴致勃勃的打造的一支所有战舰一律漆成华丽的、具有喜庆意味的白色,被命名为大白舰队的前无畏舰队,并且乐此不彼的拿它吓唬大英帝国的跟班小弟——远东日本;被绿水海军概念忽悠德晕头转向的法国人最终回过味来,可此时无论技术还是资金,法国人都准备不足,直到1909年他们还在不慌不忙的建造性能与吨位不相符的丹东级准无畏舰。对马海战后“已经没有海军”的俄国人造舰最高,可技术落后的他们只有惶恐无助的境地;意大利人提出“全重型火炮”概念并不比德国的海蒂西莱姆候补少尉和大英帝国受人尊敬的费舍尔爵士要晚,可是这些罗马后裔早已经败光了罗马帝国千年荣耀,只剩下渗透进骨子里的懒散的他们除了响亮的“千秋万载,一统地中海”口号,花式味道层出不穷的美食。奥匈帝国则更加不堪,哈布斯堡守着祖辈积累的金银财宝却日渐虚弱,从联合力量级开工日期比意大利人的但丁级早,完工日期却比意大利人要晚这事情可以管中窥豹。
“除了德国人的拿骚级!”
想到15,000米外的在皇家海军12寸弹雨中耀武扬威的四艘拿骚级战列舰,罗德曼心底的恼意又倍添了几分。
像是一场精心的骗局,当无畏号动工建造时,闻到风声的德国佬迅速拿出针锋相对的拿骚级。全重型火炮管退,大型蒸汽机,还有更加强劲的防护装甲,德国人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技术,只待新战斗的号角奏响。
拿骚级出现夺走了英国第一艘无畏舰的风头,有不少海军专家歪曲事实,认为拿骚级才是真正的无畏舰,因为主炮舰体中心线布置更加符合无畏舰的定义。至于德国人,这世还有比他们更糟糕更恶心的捏造者麽?柏林出版的《海军年鉴》甚至将在多格尔沙洲海战中沉没的布吕歇尔号定义为无畏舰雏形!
帝,那艘布吕歇尔号只是一款航速勉强超过战列舰,没有装备二级火炮的装甲巡洋舰而已,至于让海军专家不吝赞美之情的主炮纵向中心线布局的拿骚级,玛利亚,它160米的舰体只有四座11寸炮!
虽然罗德曼服役的不是无畏号,但是除了水线带主装甲削弱了一英寸,副炮换成了4寸炮廓炮,新增了后主桅杆,柏勒罗丰级战列舰几乎完全照搬了无畏号设计,某种意义,柏勒罗丰级就是无畏号。
于是,1915年3月北海的柏勒罗丰级与拿骚级的决斗也是结束长达七年的世界第一无畏舰之争,证明无畏号实力的最好的时机!
“鲁莽号主炮口径是12英寸,而德国人的拿骚级主炮口径只有11英寸,口径优势为什么换不来战果?”罗德曼的同僚,来自利物浦的二等兵艾伦忍不住揪起他金黄色的头发,一脸懊恼。
士很想为鲁莽号解释些什么,可身为骄傲的皇家海军人,那些违心的话终究还是难以出口,因为无论是德国人防护力太强还是皇家海军炮弹有问题都说明鲁莽号不如德国人的第一款无畏舰。
就在罗德曼与二等兵艾伦相顾无言的时候,灾难发生了。
耳畔传来凄厉的呼啸声,罗德曼急忙摘下望远镜,忐忑的视线仔细扫过波澜壮阔的大海。
冲天的水珠激荡起来,罗德曼纠结的内心稍稍缓解了一下,不过当瞭望塔发生剧烈横摇时,那一点侥幸凝固了。
鲁莽号中弹了!爆炸声让罗德曼暂时失聪,大胆的身子探出瞭望塔的二等兵艾伦一只手指着司令塔下方的x炮塔,一只手捂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罗德曼干巴巴的问了一句,可他完全听不见回声,四周很静谧,静谧的可怕,静谧的窒息。罗德曼昏头涨脑摇摇晃晃的朝二等兵所在的方向挪去,这时,脚底传来更加剧烈的颤动,令人作呕的烟雾飘了起来,罗德曼注意到烟雾的颜色是淡黄色!
“咳咳……司令塔,德国人击中了x炮塔,发射药库应该已经被点着了,四周都是苦味酸点着后的烟雾……我找不到防毒面具,我在努力朝中弹的那一侧走,咳咳……帝呀,我看见了什么,x炮塔顶部被砸开了,我看见不少尸体,损管队也赶过来了……”
三脚主桅杆在摇晃在倾斜,眼角渗血的罗德曼浑然不顾,努力守在瞭望塔,不管不顾的向司令塔做最后的汇报。
二等兵艾伦活了下来,年轻人落在了海水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直接晕了过去,直到收敛尸体的德国驱逐舰将他救起。罗德曼死了,他被最后一次爆炸甩下瞭望塔,在火雾中如夏花般凋零了。更加令人心碎的事实是,后主桅杆与司令塔的电话线第一次爆炸就被炸断了,司令塔根本就听不见罗德曼最后的声音:
“又有一团大火冲出来了,咳咳,它几乎把我的眉毛烧掉了!后主桅杆坚持不住了,我看见艾伦被甩下瞭望塔,祝他好运,年轻人!还有,将炮塔顶部装甲设计成斜面的海军设计师应该被送绞刑架!国王万岁,大英帝国万岁!”
鲁莽号舰长大脑乱成一锅粥,直到第三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爆炸才让他清醒过来。可,可残酷的事实鲁莽号舰长宁愿自己还处在眩晕状态。
“弃舰,让能够撤退的水兵先撤!”
来自舰体深处的剧烈爆炸让这艘巨舰在大海跳跃了一下,伴着冲天的火柱、令人窒息的黑烟、铁块零件和血肉碎屑,舰长摇摇晃晃的闯进驾驶舱,狠狠地轻吻舵盘,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举起了手枪。
“这场海战谁都没有错,戴维贝蒂没有,杰里科将军没有,皇家海军数万官兵没有,该死的是那些设计师!”
这是鲁莽号舰长最后的,也是战后被世界海军人反复提及仔细推敲的遗言。
诚如舰长的判断,柏勒罗丰级战列舰炮塔正面装甲为11英寸,炮座10寸,而拿骚级装备的双联装50型主炮在12公里的距离穿深只有212毫米,这意味着德国穿甲弹打不穿英国人的炮塔正面装甲。不过,当中弹位置是炮塔顶部装甲,尤其是坑爹的炮塔装甲,形式逆转了。
英国炮塔顶部装甲有64毫米。相对于20毫米穿甲弹,这种水平装甲原本足够,但是英国人为了节约装甲降低吨位,所以将顶部装甲设计成正面倾斜装甲。
这并不是后世那种有效降低穿甲弹伤害的内倾装甲,而果的正面倾斜,于是当这枚20穿甲弹拍马杀到,被冒以小角度触碰顶部装甲时,意外与倾斜面形成近乎垂直的角度。
水平穿变成侧舷穿,x炮塔64毫米的装甲丝毫不能阻止11寸弹。德国穿甲弹在炮塔内爆炸,大火顺着这场海战中一直开着的输弹机防护盖杀进发射药库,于是苦味酸发射药被引着了,即便电气式消防设备自动开启,可大火漂浮在了水面,执着着不肯熄灭。十来秒后,水下弹药库终于被引爆,这最后一击彻底葬送了鲁莽号。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洋面再也找不到这艘标准排水量1,00吨。价值12吨黄金就这么沉寂在斯卡格拉克海峡冰冷的洋底,只剩下不到七名幸存的水兵还在继续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