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铭静静地坐在车内,顺着渐渐向上的道路,看着两旁的风景变化-好看的小说:。e^看
车行驶得很平稳,感觉不到一点颠簸,让人感觉好像不是车在移动,而是外面的景致在自动后退一般。太平山是港内有名的缙绅富人聚居区,从山坡一直到山顶,依山而建着一栋栋绿树环荫之下漂亮的别墅。
而在靠近山顶的一段区域,却一栋建筑也没有,在那最顶上,就是全港最有权势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随着轿车即将到达山顶,一个尖尖的塔尖出现在视线中,紧跟着,一个黑瓦屋顶也逐渐撑满了视野。当轿车从向上的倾斜状态恢复为平驶,郭逸铭惊讶地看到就在港督府mén口,大前天来的英国管家,穿着一身正装,带着十多名港督府的仆人,已经等候在了小楼外面,大热的天,一群人却静静地矗立着恭候他的到来。
这次应邀而来,轿车获准直接驶入港督府,穿过短短一条huā园小道,绕过huā坛,停在了港督府小楼前。
那名英国管家上前拉开车mén,以标准英国绅士的姿态,拘禁而礼貌地说道:“欢迎郭先生的到来,港督大人已经在茶室等着您了。”
“谢谢!”
郭逸铭下了车,等舒雨菲也出来,让她挽着自己手臂,跟在管家身后,进入到港督府内。茶室不在上次的礼厅,而是在港督住的小楼内,是一楼辟出的一个小房间。当他们进入房间,尤德爵士与夫人已静候在了mén口,当即迎上来,向他伸出了手。
“很高兴郭先生能够应邀而来。上次我们在酒会上曾短暂jiāo谈,本想与您做更多jiāo流,然而郭先生却很快离去,并随后就离开了香港,让我深为遗憾。所以这次听说郭先生再次莅港,我就赶快让管家特意前去邀请。就怕郭先生事务繁忙,待不了两天就又走了。”尤德带着客套的笑容说道。
哄鬼呢。你真这么急着见我。也不会等到我来香港都半个多月了才发出邀请。
郭逸铭面上的笑容也是非常礼节xìng的,握着对方的手。略微lù出一丝丝恰到好处的惊讶:“这可真是巧。如果尤德先生的邀请再晚一两天,我可能就离开香港了。”
“哈哈,那说明我们还是有缘的。”尤德听到他称呼自己为尤德先生,而不是港督,眼中光芒一闪,便即大笑着遮掩过去,面朝挽着郭逸铭臂弯的舒雨菲,很礼貌地微微弯了弯腰,“这位就是舒小姐吧。上次我们也是匆匆见过一面。今天再见,舒小姐果然是天生丽质的一位绝代佳人。”
“尤德先生说笑了,夫人的雍容气质比我这个小丫头强多了。”舒雨菲浅笑着客套道。
双方这就算正式相互介绍见面过了,此时英国管家已经将桌椅摆放好,前来邀请众人入座。
两边坐下,按照英国人的惯例,先是从谈天气开始。
郭逸铭很耐心地和对方从地理纬度、海洋气候等等学术角度,就香港最近灼热的高温,认真地探讨了一番,一点也不心急。尤德也是耐心极好,也是漫无边际比较着香港与大陆各地方的气候差异。他曾在大陆待过很长时间,各地的风土人情也很熟悉,是英国国内著名的中国通,说起各地的气候也是非常在行-好看的小说:。
就这样,大家在天气方面,东拉西扯地谈了约有半个小时左右,双方似乎在互相比较耐心。郭逸铭不去询问尤德邀请他的来意,尤德也不与他直接进入正题,就好像今天只是一次很平常的下午茶时间。
“……由此看来,香港和大陆其他地方的气候都不一样。就连与香港一河之隔的深圳,因为新界地区的丘陵山地阻隔了由海洋吹向大陆的风,双方之间都有着很大的差异。~~”尤德绕了一个大圈子,又从天气拉回到了香港。
而且他这话里,好像还隐藏着别的含义,似乎是在以此隐喻什么。
“这不可一概而论,要说纬度,澳mén比香港还略偏南一点,但澳mén的天气最近就没有那么热得让人烦躁的感觉。至于说到从广阔海洋吹来的风,沿海地区都同样能够感受到,例如深圳、厦mén、上海,这一点并非香港独有。”郭逸铭用很认真的方式,如同在和对方谈论很严肃的学术问题。
“深圳、上海……,郭先生不愧是从事学术研究出身,知识底蕴很深厚呢……”尤德瞳孔一缩,笑了两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双方都各有所指,小小地jiāo锋了一下,这也意味着尤德不打算再继续漫无目的兜圈子,而是准备进入正题了。
“说到天气,最近香港的经济也很热,这两者倒颇有相似之处。”尤德睁着眼睛说瞎话,丝毫看不出尴尬之sè。
“这样的经济过热不是好现象。这就好比一个人为了在赛跑中取得好成绩,而服用了兴奋剂,虽然在这一小段距离跑出了超人的成绩,但由于过度透支了身体,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进入萎靡不振的低m逸铭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郭先生这话,倒和大陆来港访问代表团的意见有些接近。”虽说是进入正题,但尤德仍然是用比较含蓄的方式旁敲侧击道-其他书友正在看:。
“尤德先生其实也应该有同样的认知吧,只是基于某方面的原因,不方便这样说而已。港英政fǔ还要在这里待14年,如果斤斤计较于眼前利益,恐怕会损失更多的长远利益。我想作为一个稍微懂一点经济的人,都应该得出同样结论才是。”郭逸铭没有上他的当,用港英政fǔ立场作出了滴水不漏的回答。
“听说郭先生在美国做生意,却把研究和生产放在大陆?”
尤德几次试探都没有得到满意答复,感觉这样下去,这场会谈什么都得不到,干脆单刀直入,直接触及到核心问题。
“我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一切以利润最大化为考虑重心。”郭逸铭也不再回避,光明磊落地大方回答道,“大陆人工便宜。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不到五十美元,只有美国工人的二十分之一。我给他们开出两百美元的工资。他们就高兴得不得了。再加上奖金jī励,工人们工作热情和积极xìng都极高。而只需要三百美元就可以请到大陆最好的研究人员。这在美国是无法想象的。也正是靠着这些研究人员。带来了许多大陆曾经研究、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大规模推广开来的技术积累。我们将这些技术整合以后,才会相继推出了软驱、软盘、hún合并行处理器等产品,让西部计算机公司走上了快速发展的轨道。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投资!”
“这的确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投资!郭先生在大陆方面的影响力,恐怕还超过了摩根、洛柯菲勒这些大财团。就连大前天,工商总会举办的酒会上,大陆来访代表团就以你为例子,认为我们应该给你发放电信经营许可,允许你在港从事电信经营……”尤德的语气很淡。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但他的注意力,却高度集中于郭逸铭的面部细节变化。
郭逸铭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尤德专mén请他来喝下午茶,原来是大陆方面竟然通过非正式的方式,提议港英方面开放电信市场,还是打他的旗号-其他书友正在看:。尤德必然是怀疑他和大陆方面是否有些不为人知的瓜连,才特意请他过来,想一探究竟。
但问题是,尤德对此事什么态度?
如果他对此漠不关心,根本不准备做出任何让步,那么完全可以对此置之不理。毕竟这只是酒会上的一次随口之言,属于非正式渠道下的非正式谈话,他没有道理会如此慎重将自己请来,还煞费苦心旁敲侧击。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迅速联想到最近的港内政治气候变化,很快将这两者联系起来,为这次莫名其妙地邀请,找到了一个理论上可以自洽的解释。
就在上周,面对港内某知名商人,在有邀请大陆代表团赴宴的酒会上,责怪是大陆收回香港的强硬表态,造成了这次港内的严重股灾。并说如果大陆方面仍然坚持这种强硬态度,港内经济形势将继续恶化下去,说不定还有最终崩盘的可能,到时候大陆将只能收回一个烂摊子。
对于这个指责,大陆代表团团长也一如既往地认为责任在港府,这个回答不足为奇。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把当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吓住了。他表示,大陆方面是不可能看到香港形势持续恶化下去的,当形势坏到不可收拾,大陆方面将不排除采用提前收回香港的断然手段,来维持港内的政经稳定。
这个言论一出,并在第二天被媒体刊登出来,顿时港内舆论一片哗然。
港内各媒体的标题全都用超标号字体,配以耸动的题目,吸引了所有港人的注意力:《解放军已做好准备,随时强行接管香港》、《大陆代表坦言,已忍无可忍,即将无需再忍》、《港府酿恶果,港人担风险》,顿时间,港内经济出现了雪崩式下滑。
许多富人、财团纷纷资金外逃,和黄记就宣布将公司注册地由香港转到百慕大,未来不排除彻底撤出香港-好看的小说:。
受此影响,股市、汇市全面狂跌。
郭逸铭当初看到这个新闻,不由得摇头大笑。香港是在97收回的,这是历史上记载的,所以并没有提前收回的可能。那位代表团团长做出如此发言,估计是看到港府依然故我地超量发行港币,让港内经济不断滑向深渊,因而愤怒之下,想借此警告港府不要恣意妄为。
但很国内的手段依然还是那么生硬,丝毫不懂得如何用柔xìng手段来处理公共关系。
他是一片好意,可人们只看到了他的杀气腾腾。这番话在吓倒港府之前,先把港人、投资商们给吓了个屁滚niào流。
不过无可否认,这话对港英政fǔ也是极有震慑力的。
假若大陆真的要提前收回香港,港府、英国政fǔ也同样是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应对办法。别看英国才在去年,靠着临时chōu调的军舰、其中还有一些民船临时改装,组建了一只hún合编队,远涉重洋,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阿根廷打得落huā流水。
可是即便挟马岛战争胜利之威势。撒切尔夫人在北京面对领导人表示不惜武力收回香港的强硬表态,只能失魂落魄离开。还差点在大会堂台阶上失足跌倒。成为国际间的笑谈。
原因很简单。
如今的中国,已不是在海岸边架上一mén炮。就可以任意欺辱的对象了!
香港和马岛一样。都是离英国远,而离其母国近。可中国不是阿根廷,英国可以靠着一只临时拼凑的远征舰队打败阿军,却连到中国海岸边走一圈的勇气都没有!
解放军要进入香港,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只需要跨过深圳河就行了。英军的唯一使命,就是护着尤德逃上维多利亚港口的军舰,就如同当初解放战争,当解放军席卷南中国-好看的小说:。来到香港边境,尤德的前辈、港督葛量洪就逃上了军舰,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可以说,这次港府一手造就的股灾,不但没有吓倒国内,反而nòng巧成拙jī怒了对手。
在这种情势下,继续玩火只会烧到自己,港府自然不敢再玩nòng这些小伎俩,而是拼命想要平息国内方面的怒火。
毕竟对于港英当局来说,殖民也是一项生意,通过殖民可以获得廉价的土地、资源、人力,同时更是商品倾销地。当殖民地经济发展起来,还可以通过税收获得更大收益,可谓是一本万利。
但经营生意靠的是利益判断,而不是感情用事。
哪怕最坏的情况下,他们在香港还有14年的殖民期,这么长时间可以捞取多少好处?放着巨大的利益不要,因为目光短浅而最终被人赶出去,这损失之大,是英国所有政坛人物都承担不起的。
然而火点起来容易,要想立刻就灭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这个敏感时期,大陆代表团表示希望香港开放电信市场,还特意点到了郭逸铭的名字,港英当局自然不敢丝毫怠慢。
结合尤德专mén派人上mén邀请,郭逸铭大胆地猜测,对方有可能做出妥协!
他也不去想大陆代表团确实是随口用他来举例,还是真的准备帮他在香港争取电信营运商的地位,但既然有这个好机会出现在面前,他当然要尝试一番,谋求把它变为现实。这不像恒隆银行收购,可有可无,能够取得电信经营牌照,对他来说意义极其重大。
以上一连串的推想,在他脑子里只是转瞬之间,就将一个个支离破碎、毫不相关的片断串成了一个可以自洽的推论。
在尤德眼中,他只是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摊摊手,一头雾水地说道:“这事我一无所知-好看的小说:!不错,我和国内的电信部mén最近正在进行一系列合作,为他们更换程控jiāo换系统,同时准备在北京组建一个移动电话网络。
可尤德先生也知道,国内很穷,没钱建设这样一个投资巨大的系统。所以合作目前还仅仅停留在纸面,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还要看他们什么时候有钱。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们才会想到在香港为我争取一个电信营运资格,估计是打算用此作为jiāo换条件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个理由也说得通……”尤德沉yín了一阵,也不知道他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只是想了一阵,就笑道,“想不到郭先生的经营项目还不少,除了计算机产品、家用电器产品,现在又涉及到通讯设备领域来。”
“我们公司在固定电话上没有什么优势,只是最近在进行数字移动通讯设备、器材的研发,并取得了一点成果。”郭逸铭回答得很随意。
“数字移动电话么……”
尤德又沉默了一阵,然后就将话题转开,再没有谈论任何涉及敏感的话题。
两人在茶室中天南地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郭逸铭也是随口作答。好在对方没有再进行试探的意思,他应付起来也不吃力。
又坐了一个多小时,他看到尤德的视线开始频频投向手表,便立即提出告辞。对方略一挽留,便没再坚持。
临走时,尤德夫fù还将他送出了mén,看到他上了车,才微笑着挥手向他告别。
自始至终,大家都没有对电信牌照一事,做更加深入地谈论。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哪怕他对电信营运商的资格再为渴求,也不可能做过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也不能硬bī着对方表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