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已经有足够的安全措施了,但是它却越来越惊恐。丁树生似乎也被它说出来的那句话吓到了,手仅仅只是放松了一下,之后使得力气更大了。
他脸色发白,眼睛赤红,枯瘦的身体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像尸体一样干枯的手青筋毕露。看样子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爸爸,我怕,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好难受,爸……”它在喘息之间挣扎着出声,四肢也剧烈的摆动着,但是不管怎样都摆月兑不了。
虽然它附身到秦霜的身上了,但是它本身的能力就弱,秦霜的力气也不大,怎么能摆月兑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男人。它剧烈的挣扎着,眸子里死灰一片,但是仍旧不放弃的挣扎着。
“闭嘴,闭嘴,你不是铭铭,铭铭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你怎么可能是铭铭?我也不是你爸爸,你说,你到底是谁?”丁树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凶狠,几近狰狞,但是声音却压的很低,“铭铭死了的,铭铭已经死了,不准叫我爸爸。”他一直重复着这么几句话,但是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秦霜的瞳孔已经慢慢的缩小了,她看着自己的床的方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她在刚刚下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果然昨晚的那个魂魄又附到她身体里面来了,她收敛心思,只是默默的看着那个魂魄想做什么事情。大概是知道姚不语就在附近,所以她居然没有昨晚那样的害怕。不过与其说是害怕,她现在好奇的心思似乎还是要多一些。
直到那个魂魄叫丁树生“爸爸”的时候,秦霜才有些了悟,看来之前姚不语的怀疑是对的。那这个附身到她身体的魂魄很可能就是这两夫妻死去的儿子,因为对自己父母的想念,便借着自己的身体来和他们接触。
想到这一方面,秦霜的心更加安定了小来,是个小鬼,而且动机并算不上有多坏。她忧心的是,这个叫铭铭小鬼到底在她身体上寄居多久才算是完成了心愿呢。
直到看到丁树生那么剧烈的反应的时候,秦霜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即使是惧怕鬼怪之类的东西,但是对于一个说是他儿子,并且声音根本就是他儿子的声音的情况下,丁树生的表现太过于惊惶了。秦霜甚至觉得,他似乎只想置自己于死地。
被推到墙上的窗子上时,秦霜才被铭铭的那一句话弄傻了。铭铭叫丁树生不要再推他下去了,他说疼,而且他对这种窗子应该是十分恐惧的,因为就连她的身体都能传达到铭铭的战栗。
只是最后秦霜什么也不能想了,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就连吸一口气都变成了奢侈。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霜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能动了,似乎身体也没有了那种压迫感,看来那个叫铭铭的魂魄已经从她身体里离开了。
秦霜努力的抬起右手推了丁树生一下,但是丁树生已经红了眼,只是死死的看着秦霜不肯松手。
她有些绝望,姚不语没有答应一定会帮她。她说话留有了余地,这些秦霜都是知道的。她只承诺在能够对付那个魂魄的情况下会帮忙,难道这个小鬼真的很厉害么?秦霜无力的垂下了手,眼睛轻轻的合上了。
这样也好,反正她活着,之后的痛苦不见得就比现在的少,还不如早死早解月兑。她一直害怕自我了结,但是现在有人送她一路,也算是个好的结果了。
“团团,设个结界不要吵醒其他人,穷奇,挡住那个小鬼。”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秦霜朦朦胧胧见听见这个声音,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丝清明。
突然间秦霜感觉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一松,然后挡在她跟前的丁树生被一把扯了出去。秦霜软到在地上,抚着胸口拼命的喘气。她还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死里逃生。这个时候她没有了刚才那种消极的态度,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生命的珍贵以及心里真正的渴望。
秦霜喘匀了气,一脸后怕的抬头看去,姚不语已经站在她身边了,而丁树生已经昏迷了过去,在不远处躺着。
扶着墙壁站起来,秦霜涨红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她环视了四周,开口道:“那个魂魄是她们夫妻俩的孩子,就是之前说死掉了的铭铭,有办法对付他吗?”。
姚不语点了点头,看着秦霜的脸色,她有些歉意。其实她们很早就从空间里出来了,那个时候丁树生还是刚刚清醒,她立刻叫团团在房间里设下结界以免引来其他的人,并且弄晕已经快要被声响惊醒的黄末竹。
本来看到丁树生想掐死秦霜的时候姚不语就想去救的,但是团团说硬生生把魂魄从秦霜身体里面逼出来的话,秦霜的身体也会受到伤害。秦霜已经很虚弱了,要是再经历那么一遭,说不定就这么虚弱至死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逼迫着那个魂魄自己出来,当宿主的身体处于濒死状态的时候,那个寄居在宿主身上的魂魄为了自保肯定是要主动离开的。于是姚不语决定再看看情况,等那个小鬼自己出来了,她们就把它禁锢住,然后打昏丁树生。
在死亡之前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不光是生理上的痛苦,更大的是心理上的折磨。她在远处看着秦霜的眼神,就可以预料到她原来是绝望了的。
见秦霜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来那么晚,姚不语也觉得不需要解释的那么清楚。她把秦霜扶到病床上去坐好,又感觉到她手脚冰凉,立即劝她进被子里面捂一下。秦霜正是虚弱的时候,点点头就躺了下来。
只是看着地上的丁树生,她的表情久久平静不下来。父亲杀了自己的儿子,这种事情听起来真的有点毛骨悚然。
团团在房间的正中间,打量着丁树生和黄末竹,又看了看姚不语,意思大概就是征询要不要叫醒这夫妻俩。
姚不语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被穷奇踩在脚下的那个小鬼。房间的灯他们不敢开,怕引来人,但是接着窗外的月光却可以把屋内的情形看个大致。依照这衣着和身形,姚不语判定这个魂魄大概就是那天她在大厅的角落里看到的小鬼了。
本来这种小鬼身形还未长大,先天就比其他的魂魄不足,再加上他心中无一丝怨气,这样的条件下根本就不能聚成人形的。但是他借着医院那个大凶位吸收了阴气,又在医院这种阴气密集的地方待着,自然就化成了人形。
其实这样刚刚借着凶位化成人形的小鬼根本就无任何害处,对秦霜亦是一样。但是那么巧他竟然遇到了秦霜极尽虚弱的时刻,竟然可以附到秦霜的身上去了。
那个小鬼此刻被穷奇踩在脚下,却不怎么挣扎,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穷奇,放开它吧。”模了模穷奇的头,在它偏头抗议的时候,姚不语才看向那个小鬼。
穷奇刚松开爪子,小鬼就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往门外飘去,但是飘到一半被团团的结界阻挡住,“碰”的一下被弹回来。他一落地,就往结界的边缘爬去,然后蹲下来,瑟缩的看着姚不语一行。
“什么……什么它,不语,你的意思是它还在吗?”。缩在床上的秦霜听到姚不语的话身子颤了一下,只是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四周。她的阴眼已经被闭合上了,根本就看不到魂魄。
“没事的,现在它已经威胁不到你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姚不语安抚性的对秦霜说道。
秦霜犹豫的点了点头,虽然说是休息一会儿,但是她还是睁大着眼睛看着四周,没有丝毫的睡意。
姚不语也不再管秦霜,只是盯着那个缩在一起的小孩子。过了半晌,她轻轻开口道:“丁一铭。”
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子立刻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姚不语,接着他疑惑似地歪着头看了姚不语很久,才试探到:“姐姐,你在叫我吗,你看的到我,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他眼睛里闪着兴奋,站起来上前了几步,但是立刻又缩了回去。
“我当然是在跟你说话。”她朝丁一鸣走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抚,“铭铭,你告诉我,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每个灵魂都是因为有执念所以才留念尘世不肯投胎,她不清楚丁一鸣的动机,但是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丁一鸣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被自己的父亲从楼上推下去的。但是这个小鬼身上却没有一点怨气,也不像是留下来报复的。
她要帮秦霜,无外乎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把丁一鸣的魂魄打散,这样的话丁一鸣也就不能再有进轮回的机会了。剩下一种就是完成丁一鸣的心愿,让他自己离开人界。
把这么一个小孩子打的魂飞魄散姚不语自问还没有心狠到这个地步,即使眼前的人是魂魄,但是他还是留着小孩子的纯真,并没有害人的心思。
尽管姚不语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温和,但是丁一鸣也只是瑟缩着身子不说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德尔飘向丁树生和黄末竹。
“把丁树生弄醒吧。”姚不语对旁边的团团说道,她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团团,如果我想让他们夫妻俩看到这个小鬼,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团团转头看了穷奇一眼,回答道:“穷奇可能有办法,他们神兽的唾液都有清心名目的作用,你叫它在他们眼睛上舌忝一下,大概有几个小时的作用吧。”
“穷奇,你去,额,舌忝他们一下吧。”语气古怪的说完了这句话,姚不语才接着道,“既然他不肯说的话,那叫他们父母问吧。”
穷奇抖了抖毛发,才慢吞吞的漫步上前。等穷奇回来之后,姚不语才带着他们走到秦霜的床边,她犹豫的看了秦霜一眼,才说道:“秦霜,要是你想看到真相的话,就也要用刚才那种方法。”
秦霜眨了眨眼:“不就是被小狗舌忝一下么,我还养过狗呢,怕什么。”知道自己没有危险了,秦霜乐观的性子又回来了。再说经过这件事,她知道姚不语虽然不能帮她彻底解决问题,但是还是有些本事的,至此心也放下了一半。
于是在穷奇闹了一会儿之后,秦霜也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小鬼。
“他们看不见这里的,你不要出声,只是安静的看着就好了。这个小鬼倔,什么都不肯说,希望他父母能套出些什么。”
没有过多久,丁树生首先清醒了,他模了模已经有些麻的颈项,眼神迷茫了一会儿。接着他的脸色急剧变化,最后惊恐的大睁着眼往四周看着,这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他前面的丁一鸣。
“呜,爸爸,我好怕……”看到丁树生清醒,丁一鸣突然呜咽出来,他想往丁树生身上靠,但是又犹豫了一下。随后他看了看黄末竹,居然小跑到黄末竹身边去了。
丁树生愣了一下,刚才他晕倒之前只是听到丁一铭的声音罢了,但是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人”,这一吓之下非同小可,他惨叫了一声,突然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之前他想掐死丁一铭是因为心里的恐惧到达了极点,反而心底升出一股邪气出来,这才敢大着胆子靠近。只是现在人理智回归了一些,反而有些惴惴的。
丁一铭看到丁树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凶神恶煞的样子,眉眼突然间弯了起来。相比与自己的母亲来说,他还是喜欢自己的父亲的。黄末竹对他管教很严,经常做错了一丁点事情就会责骂。但是丁树生却很疼他,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开口就可以要来。
小孩子心思单纯,这样对比之下,自然亲近丁树生一些。
他还记得那天是个周末,爸爸妈妈因为某件事情又吵架了,根本忘记了一个星期之前答应他去海洋公园的事情。他们在客厅吵架,丁一铭就只好躲到阳台来,过了一会儿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一阵巨大的摔门声,然后不久爸爸就在阳台上找到了他。
陪着他玩了一会儿,丁一铭突然看到一只鸟停在阳台的边缘,他央求着丁树生放他到阳台的栏杆上。丁家阳台的栏杆大概有小半米的宽度,以前丁一铭就喜欢让丁树生牵着在上面走,这次当然不例外的想去。
丁树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丁一铭抱了上去。丁一铭立刻朝停在阳台上的小鸟靠近了几步,他本意是想吓吓那只鸟的,却没想到身子往外面一晃,幸好他抓住了丁树生的手,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刚拍拍胸口,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力把他往外面推去。
丁树生看着往阳台下面跌下去的丁一铭,在一瞬间伸出手想抓住,只是最终还是来不及了。他不敢去看楼下血肉模糊的场面,突然哀嚎了一声,往楼下冲去。
之后他病了,丁树生知道那只是心病而已,但是他还是每夜每夜的做着噩梦。他梦到丁一铭满身是血的从阳台上爬了进来,然后血淋淋的站在他的面前,问他为什么那么狠心推他下楼。
虽然是丁树生把丁一铭推下去的,但是丁一铭至今也不知道死亡的界限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和以前有一些不同而已。所以在看到丁树生脸上狰狞的表情消失了之后,他急忙从黄末竹身边往丁树生的方向跑。
“爸爸,你坐在地上干什么?你不是说过地上坐久了会感冒的吗?”。他靠近丁树生,语气亲昵,还带着些撒娇。
丁树生此时还坐在地上,看到丁一铭靠近,他连滚带爬的退后着,最后居然贴到了墙壁上。
“爸爸,你怎么了,你生铭铭的气了对不对,铭铭不怪你把我推到楼下的,虽然痛了点。”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半晌之后他声音里带着一些惊恐,“铭铭会做乖孩子的,你和妈妈不要不理铭铭啊。”原来这段时间虽然他能看到自己的父母,但是丁树生夫妇却看不见他。
丁一铭小孩子心性,认为是因为自己躲在银项圈里,父母找不到自己所以生气了,两个人商量好了不理他。
丁树生听到丁一铭的话瞳孔蓦然紧缩,他突然大声的哭了出来:“铭铭,爸爸不是故意要推你下去的,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了,他们逼的又紧,难道你忍心看着这个家毁掉么?”他的头用力的撞着身后的墙壁,眼泪疯狂的从眼眶里溢出来。
“铭铭,你不要在留在这里了,爸爸知道错了,你就放过爸爸吧,好歹我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丁树生嘴里拼命求饶着,大概以为丁一铭是回来索命的。
“爸爸,你怎么了,你撞墙干什么?”丁一铭疑惑的走近。
看到丁一铭靠近,丁树生身上战栗了起来:“你不要过来,不准过来,退回去,退回去。”他疯狂的喊着,似乎忘记了这个房间内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存在。
姚不语听到这里不仅撇了撇嘴,虎毒尚且不食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这种行为真的是令人发指。秦霜也是一脸怜悯的看着丁一铭,突然轻声叹息了一句。只有团团和穷奇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似乎真是像看戏一般。
丁一铭被丁树生吼的定在当场,他委屈的看着已经歇斯底里的丁树生,突然大哭了起来:“铭铭做错了,爸爸不要不理铭铭,铭铭以后会乖的,不会再惹爸爸妈妈生气的。”
“当然,我们家铭铭最乖了。”后面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她伸出手想抱住丁一铭,双手却从他身体里面穿过。僵硬的把双手放在半空中,黄末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那种真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全世界的痛都加诸在她身上来了。
“妈妈,你怎么也哭了,都是铭铭不好,铭铭不哭了,妈妈也不哭了。”丁一铭伸出手往黄末竹脸上擦了擦,但是他的手却是碰不到黄末竹的脸,他也不知道知道有什么问题,只是不停的在黄末竹脸上擦拭。
黄末竹的眼泪却是怎么也擦不干了,她用力的捶打着地面,声音嘶哑:“我可怜的铭铭,是妈妈对不住你,是妈妈害了你。早知道你会受这种苦,我还不如当初就没有生你,何必让你到这个不堪的地方来。”
把丁一铭护在身后,黄末竹看着紧贴着墙壁一脸呆滞的丁树生,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冷意:“丁树生,你真是好狠,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就看上了你,我现在真是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眼睛。欠高利贷我可以找娘家借钱还,你为了骗保险钱居然那么狠心拿铭铭的命去换。”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突然站起身来,声音发抖:“不,我要杀了你,你做了这样的事,还有什么脸活着,干脆我们一家都死了算了。”
说着她已经从床旁桌上拿来了削水果的刀,快步往丁树生走了过去。手上拿着刀,她却突然停住:“不行,你这种人,我一定要跟你离婚,这样做鬼也跟你没关系了。”
她喃喃着,突然转过头对丁一铭说道:“铭铭,我们回家好不好,然后妈妈以后都会一直陪着你了。”
丁一铭绽开一个笑容,声音里是浓浓的欣喜:“真的吗?妈妈,我们快点回家吧,这里不好,铭铭不喜欢这里。”接着他转头看了丁树生一眼,“爸爸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今晚丁树生很凶,但是黄末竹却异常的温和,丁一铭有问题也自然先问黄末竹。
黄末竹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接着她叹了一口气:“爸爸还要住几天医院,我们先回去好不好,爸爸病好了自然会回来的。”
“末竹,我……”丁树生突然嗫嚅了一声,然后惴惴的看着黄末竹。
“丁树生,我不想跟你说话,我觉得脏。”她恶毒的出口,然后丝毫不理会丁树生,带着丁一铭就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