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演出结束之前,乐团的人从老师到学生都隐隐绷着一根弦。说不上紧张,但肯定要好好把握休息节奏,以备演出。
所以王颖到了房间之后,田帅只是来送了一趟票,说了几句话,又叮嘱孙友良帮着照顾一下明亮,因为后者这回只带来一个跟班——另一个昨天晚饭时间这样,好端端开着车去跑个腿,却被一醉酒驾驶的给蹭了手臂骨折,去了医院。
王颖听了问田帅:“上面的气氛,还是比较紧张?”
“嗯。想轻松恐怕要到过年后了。你那边不该没消息啊”
王颖鼓鼓腮帮子。
田帅神色微凝:“怎么了?”
“按照我那边的消息,如果明亮只是有个当警察局长的爸爸的话,不用这么严阵以待。当然,有备无患也是好的。”
田帅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他**妈……我是说亲妈妈,不是继母,现在是上校,军情局的。她是外交学院毕业,真正的高材生。以前老是驻外,唔,很忙,没什么时间顾家。而后有一次,出差回来,刚好撞见了……唉,所以说,会分开也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外交学院培养忠于帝国的情报工作者,大多是明面上的。毕业后不少进入帝国驻外的各使馆。
故而王颖听完,只剩一摊手。
而后田帅讨了一个亲亲当作安慰,又讨了两个当作点心,匆匆回去了。
王颖送走田帅,翻出候机时买的闲书来看——过了小半年,市面上总算出了几本值得一看的、王颖没读过的畅销小说。
——赞美人类的创造力
可惜书还没看两行,手机响了。
是乔。
王颖很意外,因为这个时间乔那儿已经是晚餐后了。属于家庭时间。
“嗨,乔,我是劳拉。出了什么事?”
“‘雌曼巴’给你寄了一张请柬,寄到了公司这边。”
“什么时候的聚会?”
“没写。除了你的名字与‘恭候莅临’,就是一串密码与一个网址。我给你发了扫描过去,你自己看。”
“好的。我先上去瞧瞧,再打给你。”
“行,我等你电话。”——
链接网址的过程很顺利。密码包括数字、字母与图形,输入快捷键不熟悉的话,在登入框旁边有小虚拟键盘,鼠标点击就行。
王颖很快登入,而后得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txt文件,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行行数码。不是常见的十进制,也不是计算机用的二进制及其拓展而来的四八、十六进制等,而是九进制。
“看来不是请我们去吃饭,是请我们玩破译游戏。”
“小心病毒。我去叫四眼熊看看这个,不行再问外人。”
“好。那就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王颖又把那文件看了几分钟,不禁蹙眉——很像文字或者图形的编码:每个数字代表一个小方格的一种简单状态,一定数量不同状态的小方格依照一定规律排列,就能呈现出一个字或者一张图。
但王颖的知识来自硬生生的灌输,解题还行,活用不足,能破解卫星民用信号的底层算法是因为前面与很多类似例子,依样画葫芦即可,而且这个“画葫芦”的过程本身可以促进对知识的系统整理,否则王颖也不至于积极去旁听、去写论文;现在,面对一种前所未见的编码方式,王颖感到捉衿见肘。
而后明亮到了,过来敲门跟王颖打了个招呼,顺路叫王颖去吃饭。
“怎么没一起过来?”
“在实验室。就是那该死的研讨课。”
“噢,潜力是挖掘出来的。”
“少幸灾乐祸,换你去怎么样”
“好吧,我闭嘴。对了,杨静她们在楼下。”
“去看过了,现在不好拉她出来。等演出完了再好好儿去玩。”
王颖对明亮没什么可说的,明亮也是同感。不过好歹有个伴,总比没有的好。而且两边跟班都在,不说话也算不上“两两无言”,没什么尴尬——至少王颖是这么觉得的。
饭后各自回房。王颖搜索了一些编码资料来看。因为不在学校里,网络连接的IP不对,权限没有,上不了学校购买了使用权的那些个国际论文数据库,找到的都是些皮毛。
王颖把这些“皮毛”粗粗翻过一遍,刚安排出一个阅读顺序,手机短信音响——田帅打了声招呼,抱着书包上来了。
王颖开了门,还有些意外:“你干嘛呢?”
“我作业还没写呢他们几个大三的谈事情,我就出来了。”
“哟,挺用功呵。”
“嗐,你以为我想啊笨鸟先飞”
王颖是开玩笑,说过一句就乐了,重新倒回床上看资料。
田帅却不是,带上门书包往桌上一搁,推开电话机与号码簿之类,拉出凳子坐下,转头看看王颖:“有时候吧,我还真觉得朱大招了我挺冤的。”
王颖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目光看田帅,沉吟了一瞬,故意问:“智商测试你做过吗?”。
“做过。”
“不及格?”
“那倒不是。就中档。分数不给小孩说。”
“没不及格就行了。你又没打算做*因斯坦。噢不,帅因斯坦。”
田帅憋了两秒,忍不住失笑,又叹气,跟王颖招招手。王颖犯懒,眨巴了下眼瞅田帅。田帅“啧”了一声,再用力一招手。
王颖只好下床穿了拖鞋过去:“到底怎么啦?”
田帅拉了王颖坐自己膝盖上,搂了王颖蹭了两下:“你知道,我是加分进来的,有时候跟人比比,真觉得自己挺笨的。”
“好啦,我不会为这个嫌弃你的——我一开始就没认为你比谁谁聪明了。”
“……不用这么直白吧?”
“别忙着伤心啊,听我把话说完。智商比平均线高一点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稀罕的。可你有智慧。”
“……智慧?”
“啊。你当初劝我的那些。军训那会儿。新生四千多,很可能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当然,换一种说话,那就是早熟。
田帅嘴角一翘,眉眼就开始弯了,又蹭了一气。
王颖好笑得不行,推推田帅:“话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搞了一把忧郁。”
田帅拨拨额发耸耸肩,过了片刻才道:“我爸要回朱京了。刚刚知道。”
王颖第一反应就是自由的两人世界结束了、家长来了:“哎?”
田帅眉头一拢,无奈道:“明面上是升了半级。”
“实际上不掌兵了?年纪到了吧。”
“没到。真要干,还可以再站最后一岗。不过提早一岗退了的,也不少。”
“有人要整他,还是出问题了?”
“都不是。就是早一步让贤了。”
“还能顶用何必退,总有个缘故……他上头的人脉拼不过人家?”
“对。长江后浪推前浪呀”
“那你——想带我去见他?”
田帅瞅瞅王颖:“不是。我是想——你能不能别去见他?”
“嗨?”能不住一起就行,这个想来是没问题的;而田帅周末可以少回去几次,那就更好。可是连面都不见,这又过了
田帅正要解释,有人敲门。田帅摇了下王颖催促:“喂?”
王颖忙答应了:“好,这上面听你的。”又意有所指道,“哪天你改主意了,我也照听。”
“不会。你不懂。”田帅微吐了口气,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古怪,带着讥诮。
王颖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弯身亲在田帅的额头上;片刻之后王颖放开田帅,看看田帅不那么笑了,一捏田帅脸儿,而后迅速起身去应门。
田帅哪里肯白白被调戏,立马伸手抓王颖,可惜到底慢了——
门外是明亮。
明亮找田帅有事。话还不短,哥儿俩去了明亮的房间。等田帅回来,已经是十来分钟后了。
王颖看田帅既没说的意思也不是情绪波动不小的样子,便没问,只是接着看资料。
两人各自卖力。田帅做的作业是他不喜欢的科目,所以田帅其间起身上了一趟厕所,倒了两回水,还吃了一个甜橙。可是看到王颖专注的样子,田帅每次都不由自主回到桌子前……结果等到下楼回去时,田帅不仅写完了作业,还看完了课件。效率比平时高出一小截。
“晚安。”
“晚安。早点睡啊。”
“嗯。”
王颖应完,田帅却没走。王颖不解:“怎么了?”
田帅书包往肩上一甩,抱住王颖用力亲了一口:“晚安。”
——这个说过了
王颖有些疑惑,看田帅。
田帅发现了王颖的目光,可是那种微妙的安心田帅无法解释,只剩假恼:“看什么看,没见过恋恋不舍啊”而后放开王颖往电梯与楼梯口去了。
王颖失笑,往身后门框上一倚,目送田帅。
田帅走到一半,回身倒退了几步,看着王颖傻乐了一回,转过去走;因为电梯不在附近楼层,田帅去了楼梯口,下了一格台阶,又转身给王颖抛了个飞吻,才下去了——
演出是在元旦当天,晚上七点半开始。不过,乐团的人次日早上就得开始准备。服装、化妆,都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加上场地陌生,需要认一认更衣间之类,在后台花的时间难免多些,要想妥当,下午才去就不妙了。
倒是出场次序之类无须操心,因为已经在自家音乐馆排演得再熟不过。
早餐王颖与田帅还能一起吃,但午餐他们就没法儿凑一块了。
田帅下来时,电梯半路停顿时,进来的人里面有一个匆匆忙忙的白领。那白领对着镜子检查仪表、翻好自己的领子。
一开始,田帅没在意;片刻之后,田帅突然笑了一下,而后他模到自己衬衣领子,把右边的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