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帅一把按下了床头铃:“有护士呢”
王颖转头看瞅田帅,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田帅瞅王颖,胖起嗓子问:“不用你操心还不好吗,啊?”
王颖唇角越翘越高,末了坏坏笑了:“害羞呢哈?”
“……”
“好啦,又不是没见过。”
“谁害羞了我……你看着我尿不出来成了吧?”
王颖乐得不行,起身悠哉悠哉走到了窗边,对田帅道:“那我不看就是了。”
田帅恼火,又不能动,只剩左手抓了床头的卷筒卫生纸砸王颖:“你***给我出去啊出去呆一会儿很难吗,啊?还脸都不红一下”
王颖接了卫生纸,抛着玩:“刚才没给你讲吗?这小半年我在外面做的是销售。销售噢~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销售哎这不,锻炼出来了。”
田帅张了张嘴,却是气得无力,哭笑不得,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击,指着王颖点了点,又点了点。
王颖还要调戏:“我就不明白了,当着护士MM你没问题,我在旁边你就不成啦?”
这下田帅“切”了一声,鄙视王颖:“笨我这间,护士是男的私人医院服务好,要MM有MM,要GG有GG”
“噢——男护士”王颖恍然,指指田帅笑了,“专门为害羞的男孩子服务的?再就是适合照顾不方便的病人,干力气活儿了。”
话没说完,有人敲响了门。
王颖开了门,果然是男护士,但不是哥哥,是大叔,四十出头了。
田帅得意,又催促:“看见了没”快出去啊
王颖莞尔,冲田帅耸耸肩,让了护士进来,出去带上了门——
晚班是孙友良与李伟。他们去机场接王颖,算是提前加了个班。
扬也下班了,取而代之的是范石松。不过知道这完整原名的人不多,公司里的同事都叫他德文名“Baaken”,巴肯。王颖虽然知道范石松的老底,也叫他巴肯。因为没人喜欢被人爆料。
由于有范石松在,人手够,李伟出去转悠去了。
王颖见了范石松,随意问:“安迪肯放你?”
“那块业务全面收缩,动荡太大了。而且本部隔壁的公司突然纷纷发现我们很重要,光那些就忙不过来。但凡入行有个两三年的,现在都涨价了。”
王颖失笑。
范石松也微笑了起来,而后他望着王颖认真道:“我为当初的话道歉,劳拉。”
王颖一怔:“什么?”
范石松就有一丝尴尬,但目光毫不回避:“你跟训那会儿。”
王颖想了一想,想起来了,微微一笑,轻松道:“我接受。忘掉它吧。”
而后王颖坐下来看新闻,等护士出来。
不过护士还没出来,倒是有人进来了——是个六十左右的老人。眉间“川”字纹深深,嘴角微微往下耷,腰板笔直,瞧上去不苟言笑;不过身体发福,这就令面貌上的严肃淡了些。
他虽然老了,眉眼鼻梁间却明显有与田帅类似的轮廓。再加上给他开门的是个身着空军军装的勤务兵,不用孙友良说什么,王颖便明白了。
一老一少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王颖起身,垂下视线问候长辈:“伯父。”——
傅审知回了一颔首,走进门来,一个手势示意孙友良。
孙友良早跟着站起来了,连忙朝门口去;勤务兵把一提箱坚果组合装放在门边,也从门口退开了;王颖同样示意范石松。范石松正撑着场面、等着老板的信号呢,一见紧跟着孙友良就出去了。
傅审知在空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王颖不急不慢给两人各倒了杯热水,待傅审知坐定,直接就跟着坐下了。
傅审知嘴角微微一扯,没对此说什么:“回来了?”
“是的。”
“有人找过你了吧。”
“都去机场接我了。”
“不怕他们跟你算旧账?”
“怕什么。时间宝贵,人总要往前看,不是么。”
“时间宝贵,人总要往前看”听着不错,弦外之音却却是说,地球仓促踏入宇宙丛林,“人造人”得到了外强的承认,加上他们手中握有了最尖端的能源与武器技术,现在的各国政府,已经承受不起与“人造人”全面开战的后果。
政治的奥妙在于妥协。
傅审知当然知道,所以傅审知有片刻没说话,而后他突然话锋一转:“杀了那些人,有没有做过噩梦?”
“有过。”
“现在不了?”
“嗯。”
“认为自己是替天行道?贪官该死?”
王颖失笑:“怎么会。天道是什么,谁知道?不过,拿了不该拿的钱,还因此害死了人,那就该死——这倒是真的。”
“不怕他们报复?”
王颖直接承认:“怕,当然怕。否则也不至于又是移民,又是买保全公司了。官官相护,这一条厉害得很。”
傅审知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无言了片刻。
就在此时,门开了,护士出来了。
一老一少便没再交谈什么——
傅审知拎了那箱坚果进去。
王颖起先没动,不打算凑热闹,好让他们父子自在说话;结果傅审知进去后,发现身后没人,冲王颖一招手。王颖意外了下,就端起了两杯热水,跟进去了。
而这一幕令田帅抓了抓毯子,慢了好几拍,才想起来,叫了一声“爸”。
傅审知“嗯”应了,把拎箱搁在床头柜上,自己就拉过椅子坐下来了。
父子两个相对无言了足足三秒钟。
田帅指指坚果,没话找话:“发的?”
傅审知一摆手:“不是,送的。‘白老虎’来这边跑后勤,老关系都送了一遍。”说着拿眼角瞥了王颖一眼,对田帅接着道,“他现在在奉天那边,所以这次进京,直接拉了一卡长白山的特产。除了这个,还有飞龙,明天小秦会给你炖。”
王颖莫名其妙了一回,方才明白傅审知这一瞥的意思——“老子就是受贿了,你待怎么滴?”
田帅则把他老爸的眼神与王颖的表情都看了个清楚,就给乐了:“白老虎?那是谁?”
“杨青松。他是南方人,细皮女敕肉的,怎么晒都不黑,可是要起东西来,人见人怕,所以有这么个诨号。就是杨挺的爸爸。你幼儿园的时候老跟杨挺玩,忘记了?”
田帅笑意一僵,“唔”应了一声,转开目光,却对上了那箱坚果。
王颖清楚地看到田帅右边的眉梢抽搐了一下。
而后田帅笑了笑,却是有些勉强:“飞龙是野生的,营养好,也不油,你吃刚好。我又没脂肪肝。”
傅审知不明所以,说了一声“有呢”,没话了。
气氛就有些尴尬。
王颖看不下去,取了两个小果盘,跟田帅指指那箱坚果。
田帅连忙点头,暗松了口气:“松子松子。”除了松子,还有香榧子、小核桃、榛子、开心果与腰果,一共六样。
王颖就把盒子开了,取出那罐松子,给田帅抓了,把两个果盘都放在田帅左手旁边,便不管他了,转而又拿了个果盘,问傅审知:“伯父?”
傅审知略摇了下头;过了半秒钟,不大习惯地解释了一句:“医生说的,晚上不让吃含脂肪的。”
田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坚果又不是猪油。”又问王颖,“不来点?”
王颖帮着打岔了一句:“更不是氢化植脂末。”挨个看看,选了香榧子。
傅审知失笑:“晚上消耗不掉。白天可以少量吃一些。”——
一开始,田帅磕开一颗松子瞅一眼他老爸,嚼几下再瞅一眼王颖;没几分钟,田帅发现这两人相安无事——竟然能相安无事?
田帅诧异了下,开始忙着消灭松子。
毕竟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田帅渐渐欢快。
只是,傅审知就在一旁看着,这令田帅觉得有些怪怪的……简直诡异
于是田帅就清了下嗓子:“爸,你知道她跑出去小半年,干了啥吗?”。
“干了什么?”
“赚了几万块钱”
傅审知微讶。
田帅瞧见了他老爸的神色变化,这就得意了:“不信你问她”
王颖哭笑不得,便把怎么买身份证、怎么选择非全国联网的地方小银行开户、怎么做销售的事拿来当段子说了一回,挑了几个典型客户挨个讲故事,略去了动刀胁迫、乔装打扮的那些。
傅审知活了大半个世纪,没卖过产品,此刻又是在陪儿子,听得饶有兴致;田帅更是觉着新鲜。
而后时针走过了晚上九点,傅审知要回去了,临走叫上了王颖。
田帅已经不担心了王颖了;至于担心他老爸,田帅压根没想过——好歹也是将军,还能被王颖怎么样不成?——
傅审知并未与王颖在客厅说话,而是领路去了顶楼天台。
王颖察觉有事,默不吭声跟上了。
勤务兵与范石松一上天台,就留在了门口。
傅审知却是一直走到了边沿的围栏前,扶着水泥台眺望。
灯火璀璨,夜风沁凉。
王颖跟着走到了傅审知身旁,也不惴惴等待,单刀直入:“他的伤势,比他自己知道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