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奈特先生那边,是要问一问王颖有没有意向迁移资产。
把绿光从南方大陆迁过来。
陈先生是合作方的一把手,作为帝国中央政府全权控制的企业掌门人,陈先生带来了朱京市政府许诺的优厚条件。
巴奈特先生是国际经理人中的佼佼者,但这并不曾令他在南方大陆遇到这样的优待。所以巴奈特先生不禁心动了,当下积极联络,不仅第一时间告诉王颖,还知会了另外几个小股东。
王颖却是深知帝国的情况,知道政策的多变,以及帝国人模仿学习的能力、办公室政斗的能力,有多么强悍。所以当陈先生将优惠一一道来时,王颖只是听着,不急不慢喝茶——顶尖的碧螺春。
陈先生介绍完情况,看看王颖。
王颖没有表态。
陈先生便没有追问,热情道:“这都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便餐,边吃边谈吧。”说着起身引路。
王颖微笑一点头,随之起身,缓缓走在了后面。
巴奈特先生趁机低声问王颖意向。王颖小声道:“帝国有一句俗谚,‘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与政府比,我们只是小虾米——你或许已经了解到了一些,在这里,政府参与经济活动。找法官不如找当官的有用。”
巴奈特先生缓缓点头。
“像摩根当初与建设银行组建中金公司,是为了他们在帝国这边的战略布局;但最后,他们只是赚了一笔。当然,我们不是投行,我们搬过来不行,不过可以效仿微软与IBM,在这里分设一个研发中心。这里人力成本低廉,并且本地政府正寻求此类项目,与他们合作有利于我们把成果产业化。然而中金的例子,值得时刻铭记——这是我的想法,说说你的。”
“我先前看好全球统一的趋向,以及在此趋向下,这边政府扶持的重工项目乃至军工项目。不过现在看来,操之过急了。”
“会有机会的。”
“我很期待那一天。除了研发中心,你认为开设工厂怎么样?”
“这一个我不清楚。成本当然低廉,但蓝领水准是个问号,管理体系也不好说。组织一个专家团去工厂考察一下,再下决定。回头你直接给我答案吧——不过,看现场那一天,记得捎上我。我还没见过生产一线。”
巴奈特先生失笑:“当然,没有问题。”——
这一天忙碌的不仅王颖,还有田旭。
田旭的小车能有一个总参的牌照,不是白来的。这是受惠自上一辈的两位创始人兼控股大股东。他们两位已经多年没有回来,但他们作出的贡献不容置疑,所以田旭就代他们享用了这种特殊的、无关金钱却极为便利的回报。
任何一个国家,军用的东西,都是自成一套系统——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弄到别人的玩意儿,而后研究学习。
否则缴获一架隐形飞机也不至于那么令人高兴了。
不过整机到手的情况是很少的。一般而言,通过第三方买入被禁运的零配件,是一种获取手段,起点低,非法,作为老板,从此不能踏足零配件输出国的国土,除非想去监狱里过日子;而通过在外的功成名就的别籍华人施加影响,在合适的时候,获取合同上或者协议上的进一步优惠,甚至促成谈判,则是另一种手段,公开,合法,不用担心有一天情报局找上门。
两种各有利弊。前者随时可以进行,后者需要等待好机会;不过前者只是细水长流,后者却是将大坝的闸门提高了一点。
田帅的大姨与舅舅,就是成功地实施了后者。
但他们在过去几十年里,也只遇到那么一次机会。
眼前则是第二次。
如今外来压力巨大,迫在眉睫、不容置疑,所以尽管很多地区还没取消警戒乃至军管,但各国高层之间,已经开始积极寻求合作了——虽然把尚不曾火烧眉毛的重大难题留给后任,是政治大人物们惯用的手段,但这一回不同:谁也不想退休后走在街上,突然就被头顶“开快车”的外星人给无意间祸害了……
所以他们现在充满了民族使命感、人类使命感。
结果就是,田旭作为业内高管,作为铁证凿凿的爱国人士的后辈亲属,充当起了友好联络者的角色。
就联盟那边的基金所持股的几个公司而言,王颖的情况与田旭类似。不同的是,王颖同时还代表着她自己的利益;但田旭在公司业绩上面未必会有收获。
不过这些不同,并不妨碍他们到傅审知家里吃晚饭——
王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客人。因为是第一次做客,带了两套48色水溶性彩色铅笔,作为给小孩的礼物。
一进客厅,王颖便见傅审知坐在沙发旁,就将彩色铅笔的拎袋搁到了傅审知膝旁:“伯父,一点小玩意儿。”
傅审知往袋子里看了下,点了一点头:“自己人,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
王颖应了。
傅审知就起身去了楼上。
一旁田帅坐在轮椅里瞧得清楚,转了轮椅过来瞧了瞧,撇嘴:“给他们这个干嘛,现在小孩负担重着呢,哪来的功夫画画。”
王颖一下子就笑坏了:“头一回过来,送小孩东西不会出错。这醋你都吃?”
田帅哼哼:“谁告诉你我吃醋了?”
王颖乐得不行:“好啦,明天给你也买一套。”
田帅嗤了一声:“稀罕”
王颖循循善诱道:“这是48色的,有72色的。”
田帅就顿了一下,而后他白了王颖一眼,点了下头:“好吧。”
“还说没吃醋”
“真没。就是,总不能他们有我没有吧?还你买的呢。”
“……”
两人聊了这几句,傅审知又从楼上下来了。在他之后不一会儿,跟着下来两个小孩。
女孩大些,就像春天的抽条的柳树一般,正在蹿身高;男孩瞧着不到十岁,跟在姐姐身后。
傅审知重新在沙发里坐定,转头发现身边没人,不禁朝楼梯上皱眉:“磨蹭什么?”
田旭正好从院子里出来,问了傅审知一声:“那本老的《西游记》在这边不?”傅审知不大确定:“要在就在书房。”田旭就上楼去了;半途遇到了两个小的,都不让一让,更不用说点头,直接当他们三个不存在。
倒是两个小的,扶着扶手,止步停在了一边,让田旭先过。
傅审知见了,没吭声。
王颖同样看得清楚,一下子就明白了田帅无视继母、无视一双同父异母弟弟妹妹的态度,是从哪里学来的,不禁看田帅,却发现田帅正似笑非笑对着这一幕。
傅审知略叹了口气,转头正好见到田帅那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要骂——然而王颖更快闪电般掐了下田帅的脸儿。
田帅猝不及防,“哇”一声痛呼,扭头瞪王颖:“你干嘛?欺负我”王颖白了田帅一眼,冲傅审知亮出一个标准微笑。田帅随之一看傅审知,见了他老爸的脸色,有些明白过来了。傅审知闭嘴,微微摇头,取出袋子里的两盒水彩笔,推给两个小孩:“谢谢姐姐。”
两个小孩规规矩矩道了谢。王颖客客气气回了话。
男孩一脸不屑,但被女孩拉了一把,又加上傅审知就在面前,没敢造次——
当晚的家宴,抗大梁掌勺的是秦大厨,打杂则有勤务兵,加上司机保镖另开一桌让他们吃,人多,气氛并没什么尴尬。
但却与王颖熟知的家庭晚餐相去甚远。
傅审知是最欣慰的。田帅也算高兴,不过到了房间里,他还是对王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现在瞧着,来这边住,好像不是很方便,吃饭不像在家里那么舒服。”
“你才知道?”王颖好笑,“之前不是也住在这儿么。”
“他们小学择了个好的,过去路远,一大清早就出门了,每天早上见不着,早饭就我跟我爸。中午我在学校,晚餐有时候也在学校。而且我爸前些日子忙,晚饭常常没法回来吃,剩下我跟他们,也很少凑一起了,各吃各的。”
王颖失笑:“有所得必有所失。你要陪你老爸,还是要吃饭舒服,自己选吧。”
田帅转着轮椅沉吟,过了一会儿道:“现在你也忙,我还是住这边吧。总不能刚安排好又搬出去。暑假到了,这里我认识的人还多些。学校里太冷清了。”
王颖亲了下田帅作为安慰:“二十一号生日,该考完了吧,我们多请些人。明亮胡怡他们。”
田帅点点头:“其实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
王颖伸手讨。
田帅一偏脸儿翘起了下巴:“谁让你自己不回来——”眼看王颖瞬间冷了脸,忙忙道,“等我生日再给你。”
王颖失笑:“一换一是吧?”
“唔”田帅乐了,又添道,“明天别忘了彩笔。”
“我已经写进日程了,包括素描纸。”
田帅心满意足弯眯了眼,过过了会儿,突然道:“颖颖你真好。”
“才知道啊。”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嗯。”
“……就一个‘嗯’。”
“啊?”
“我在跟你‘表、白’请你感动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