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星野本没有胃口,可是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忍着酸痛的身子照顾自己一夜,心中也有些威动,便不忍拒绝的喝了下去。
罢刚喝了两勺,龙三便进来了,“将军。”
“等会请夫人到大帐内,本将军想要问一下昨日之事。”龙星野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
他带领的龙家军素来军纪严明,没有人敢随意欺负他人,就算是他的夫人或者金蝶公主,都不能肆意破坏他定下的规矩,虽然他心中有一丝不舍,却也不能徇私。
龙星野喝完粥后,军医又来看他的伤口。
“将军,您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仍要注意,不要牵动了伤口。”
龙星野看了看自己肩上打的蝴蝶结,冲着水媚兰笑了笑,水媚兰见状,故作娇羞的红了脸。
军医又开了几帖药,重新将龙星野的伤口包扎后,便告退了。
待龙星野在水媚兰的搀扶下来到大帐时,一帮将领早已经站在大帐内。
水若星穿着浅蓝色的衣裙站在中央,随意绾起的发髻此刻还有些湿,似乎是刚刚沐浴饼,额间的散发贴在白净的小脸上。
她的脸色很苍白,是昨日没有好好休息吗?
暗自懊恼自己居然还在牵挂着她,龙星野心神微动,咳了起来。
水若星满眼关切的望过去,只见他浓密的剑眉因牵扯到伤口而紧蹙起来,她正想走过去,却看到水媚兰眼中的厉色,她不由得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水媚兰轻声安慰着他,又小心的扶着他坐下。
龙星野微闭双眸,再抬头时,已恢复了统帅之风。
“水若星,本将军问你,你是不是不分原由打骂媚儿?”
他眉间的厉色,让水若星心头一寒。昨夜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他却已经为他人撑腰来审讯她了。难道他真的无法分辨昨夜是谁吗?还是说他是故意装胡涂?
强忍着眼底涌起的泪水,永若星抬起头,头一次倔强地挺起肩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水媚兰,清楚的说道:“我没有。”
“真的没有?”龙星野望着水若星倔强的小脸,有些动摇。
未等水若星回话,水媚兰早已掩着帕子,故作悲伤的走到帐中央,轻轻拉住水若星的手。
“夫人,求夫人不要再生媚儿的气了,一切都是媚儿的错,媚儿不该爱上将军的,可是夫人……”她眼泪汪汪的望着水若星,“昨夜,媚儿已经是将军的人了,媚儿知道夫人一定会更生气,媚儿不要任何名分,只求夫人能允许媚儿留在将军身边,请你不要赶媚儿走,好不好?”
她的黑白颠倒、惺惺作态,让水若星气得浑身发抖,素白的小脸此刻涨得通红,“你说谎,你这个骗子!”
水若星紧握成拳的小手因怒气颤抖着,关节泛着白色,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身体的关节在咯咯作响。
“你说谎,昨夜你怎么会和将军在一起?你这个骗子,骗子……”这是水若星头一次如此大声的说话,如此激动的挥舞着拳头,如同一只愤怒的小狮子,再也忍不住地扑向水媚兰。
水媚兰原本可以轻易的将瘦弱的水若星推开,可是她不仅没有推开水若星,反而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她的肩胛骨就要被水若星给抓断了般。
“够了!”一声喝斥,紧接着一只大手将水若星拎起来甩到一旁。龙星野轻轻扶起水媚兰,“媚儿,你没事吧?”
水媚兰眼含泪光,轻轻的摇了摇头,身子却软绵绵的靠在龙星野的身上。
“将军,你不要相信她,她是一个骗子,你听我说……”水若星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龙星野哪里还愿意再听她的解释,刚刚她发疯的样子,已经让他这个大将军的脸丢尽了。
“水若星,够了,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本是这样一副娇蛮任性的嘴脸,可还是被你伪装出来的模样给骗了。”
“不是的,将军,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够了,水若星,你若是以为凭你金蝶公主的身分,便能在我的大营里胡作非为,那么本将军告诉你,你想错了。沈副将,军中如有随意欺辱他人者,该如何处罚?”龙星野冷冷的看着水若星,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恍若只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沈副将为难的看了看水若星,又看了看龙星野,接着双手一抱拳,“将军,夫人并不是军中兵士,如用军法处置,似乎不妥。”
“凡是入我龙家军大营者,必须遵守军纪,更何况她身为本将军的夫人,更加不能置军法于不顾,难道沈副将想要让本将军坏了军纪不成?”
这是水若星第一次看到龙星野盛怒的样子,可惜他发怒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想要她受罚。
这一次,沈副将没有再犹豫不绝,“随意欺辱他人者,当罚三十军棍,以仿效尤。”
翦水般的眸子,倔强的盯着龙星野,水若星想看看他的眼中是否有不舍,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可是他却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两名士兵拖着水若星来到大帐外,此刻,士兵们正在集体操练,看到这副阵仗,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里。
原本在水若星营帐门口坐着的冬妮,看到水若星被人押了出来,还跪在地上,急忙跑了过来,“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龙三一把将冬妮拉到一旁,频频向她使眼色。
龙星野走出大帐,对行刑的两名士兵厉声说道:“谁也不许徇私,否则军法处置。”
“是。”两名士兵握着军棍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打!”
龙星野一声令下,军棍高高扬起,重重的打在水若星瘦弱的背脊上。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水若星还是高估了自己,巨大的力量,让她原本跪立的身体差一点扑倒在地上,双手用力的撑在地上,才不至于太过狼狈,贝齿紧紧的咬着红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痛,好痛,似乎有一把钝刀,用力的划开了她的背脊,将皮肉狠狠的掀开,强烈的疼痛顺着脊柱蔓延开来。
她还未喘过气,第二棍接着重重的打了下来,她“啊”的一声低呼出声,眼前一片黑,脑袋里是轰隆隆的响声,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冬妮的哭喊声。
“夫人……夫人……”
水若星用力的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惨笑。
她哪里是什么夫人?如今,真的公主已经来了,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又被打回原形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挨着打,受着众人的嘲笑。
那一声低呼,让龙星野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只见水若星原本苍白的小脸此刻更加毫无血色,她的额头布上一层冷汗,身子也因疼痛而微微发抖,牙齿狠狠的咬着薄唇,几滴鲜红的血沿着贝齿流了下来。
“星儿……”他小声的叫着,旁人都没有听到,可是他身边的水媚兰却听得清清楚楚。
“将军,你身上还有伤,还是进去休息一下吧!”水媚兰柔声道。
龙星野却置若罔闻,双眼紧紧盯着水若星,看着那棍子不断的在她的身上落下,又扬起。他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连牵动了伤口也没察觉到痛。
这是第十八棍,还是第十九棍?水若星已经记不清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有无数的蜜蜂儿在里面叫着。
嘴唇已经麻了,鲜红的血顺着嘴角一滴滴落在地上,宛若夏日最灿烂的花儿。
这夏天转眼就要过去了,再美的花儿,也快要谢了吧?
又一棍落了下来,水若星的手终究无力的落下,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背脊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痛了,只有麻木的感觉,她觉得身子越来越轻,似乎下一刻就不再属于自己般。
快一点,快一点结束吧……
水若星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忍再去看哭喊着的冬妮。在场所有人里,也只有冬妮是真心的待她好吧!
“只要你肯认错,本将军就网开一面。”龙星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已说出的话没有一丝颤音。
胸前的伤口很疼,可是再疼,也没有他的心疼。他曾经真的很想疼她一辈子,可是经过今天,他不知道自己和她日后该如何相处下去?
饼了半晌,水若星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认错吗?她苦笑着。难道现在的她还不够狼狈吗?非要连她最后的一丝尊严都夺去了,才甘休吗?
看着水若星倔强的眼神,龙星野默默的转过身去,“冬妮,如果她肯求饶,就带她回营帐。”
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越走越快,只想将身后的行刑声远远的抛开。他不敢再看下去,生怕再多停留一刻,他就会不顾军法,抱着她扬长而去。
冬妮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夫人,你就低一次头吧!冬妮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军棍打在身上发出刺人心扉的响声,直到昏死过去,水若星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边境不比京城,气温到了夜里就已转凉。
龙星野喝过药,心头却依旧燥热。他披上一件衣袍,走出营帐。
衣袍上,是水若星当日绣的翠竹,那天她的一颦一笑恍若又浮现在他的眼他低着头想着往日的一幕一幕,再抬起头,人已经来到水若星的营帐前。
营帐里,微弱的烛火,伴随着偶尔传出的轻哼声。
她还在痛吗?今日行刑的士兵果真一点都没有徇私,整整三十军棍,就算是一个汉子,肯定也要大呼求饶了,可是她那副小身躯,硬是挺着不肯认错。
星儿,你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站在营帐外,龙星野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到里面哀哀的叫了一声。
他不再犹豫,掀开帐帘便走了进去。
床榻上,雪白的床单上沾染着点点血迹,水若星身上白色的贴身小衣也渗着血迹。她紧闭着双眸,苍白的脸上泛着潮红。
“水……”她无力的低唤着。
冬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龙星野急忙拿起水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端到水若星的面前。
他想要扶起她,可是刚碰上她的肩膀,她就疼得抖了起来。无奈下,他只得用手指沾着水,轻轻润湿她乾裂的唇。原本漂亮的唇,已经布满了牙印和结痂的伤口。
似乎感觉到唇边的湿意,她伸出舌头舌忝着唇边的水珠,他又乘机将水倒了一点在她的唇上。几次之后,虽然洒了很多水出来,但总算让她喝到了一些。
“将军。”冬妮拿着药瓶和水盆走了进来。
龙星野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冰冷的脸色,“你去哪里了,也不好好照顾夫人?”
“我去向军医要了一些伤药,想给夫人上药。”冬妮也不多说话,似乎还在生龙星野的气。
“为什么不让军医来给夫人看看?”龙星野的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
男女有别,没有他的命令,军医又怎么敢来给水若星看病呢?更何况,这次的伤又是在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