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在一个凌晨时分,他突然起身,随便带上点吃的,便一身劲装,奔了西山。
这西山,绵延数十里。开车绕山一周,大约需要半天。山上少不了有些庙宇和道观,也有些足以引发人想象的奇石。每处景观都带着典故,终年引来不绝的游人。尽管近年来进山的门票价格逐年上涨,导致当地人生出诸多不满,在晚报上搞过几次景区该不该涨价的讨论,但奇怪的是,游人并未因此而减少,政府管理部门也就乐得装糊涂,对公众意见虚心接受但坚决不改。同样奇怪的是,本地人在嚷嚷过一阵之后,渐渐也不吱声了,好像又重复了一把国人最擅长的逆来顺受。
其实本地人并不傻。起初嚷嚷的时候,并没指望政府能听进去,只是习惯性地发发牢骚而已。反正大家对现实有太多不满,随便找个由头就会发泄一下。但政府死硬到底,难道西山市民们就不爬山了吗?那也是不可能的。当地人都有自己的进山路径,出了城,开上车去自己选择的方位,随便找个村落附近的小道,三绕两绕就能钻进山里,看到的奇石美景比那些卖票的景区更多。
而且政府的做法也并非不通情理,它只是将几个主要景点圈起来,并在进山的主要路口设上收费站,说白了就为赚那些外地游人,以及本地那些懒人及笨人的钱,他们不会或不愿走小道,当然只好做冤大头。而聪明的本地登山者们,在自辟的路径上绕到最后,还总能从那些收费的景区里出来,最终跟游人们一起打道回府,也算是彻底找回了平衡。
何况,如今有车的人越来越多,且好些人出来并不为费事爬山,只为打着休闲的幌子象征性地转一圈,顺便吃一顿路边的所谓农家宴,这也是政府没法彻底封山的缘由之一。总不能不让人家来消费,捎带还惹恼了山里的百姓。
而真正很发烧的登山分子,只是那么几小撮人,他们已近乎修炼到了敌后游击队的专业境界,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爬上山。对这些人,政府就更没必要限制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背包客的不时出现,反倒成了西山的一道民间景观。
不过像孙健这样独自登山的,还是很少见。
以前他也只是随别人来过西山的几个景点,对其他民间小道不甚清楚。不过他有一张西山的详尽地图,绘得跟军用地图似的,将西山里的小沟小河都标得很清楚。这种图让一般人看上去只会感到头晕,但在孙健眼里,却亲切如见故人,瞬间便能将他带回当兵时的野营年代。
一开始,他需要初步熟悉西山的地形和路线,这不算太难。毕竟西山就像一个每天都能看到的城市,他只是没走遍其所有街巷而已。靠着地图和指南针,他没多久就完成了这一目标。
与此同时,他还要配置必要的装备。本来他只是以部队训练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打算搞些煞有介事的花样,但很快发现不行。随着进山的次数越来越多,各方面标准也就在慢慢提高。
比如开始只是拿点烧饼火腿肠之类的打发肚子,渐渐就想带些各式小菜,这就需要那种不漏汤的饭盒。进一步又想喝点热的,于是先买了个旅行水壶,随后便配上了小型燃气炉,小锅小碗自然也必不可少(尽管山里原则上不让动火,但西山里石沟比较多,其他那些登山队也都带小炉子,这就是心照不宣的事)。跌打急救的药物同样是必需的,若再考虑到防蛇等方面的高级别需求,所需的紧急药械就更多。还有雨具,尽管带雨伞轻便,但没法走那种钻树丛的小路,所以非带雨衣不可。而那些小店里卖的雨衣都太简陋,一定要军用的那种宽袍大袖式的才行。东西带了这么多,一个双肩背的大型登山包便肯定是必要的。还有手杖,孙健对体育用品店里的所谓合金杖嗤之以鼻,那至少不能用来开路。他在山中经过反复挑选,砍下一根硬朗的树枝,拿回家月兑皮打磨后再涂上香油,经数日浸润,便不会再干裂了。将这样一条哨棒掂在手里,不由平添许多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