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啊!”我一手撑着枕头,一手扯着沈秋的被角,对她龇牙咧嘴。
沈秋也不甘示弱,压低声音呵斥我:“喂,是你爬到我床上的,又不是我爬到你床上。”
这话说得……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女孩子家家的,‘床’这个词怎么可以叫来叫去的?谁上谁的床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话刚说完,就隐约感觉到一道寒光从朱小花的方向朝我射了过来,“咻咻咻”,吓得我连头都不敢回。
靠,我才意识到,自己也说错话了。
就在这时,沈秋的被窝里发出“呱呱、呱呱”的青蛙叫声,引得朱小花禁不住扭过头来侧耳倾听。我也开始寻思这是什么声音:总不能是沈秋塞了只青蛙在被窝吧。
朱小花静默着听了一会儿,仰起头来,问我们:“谁的Iphone?”
这一问提醒了我:对对对,这应该是Iphone的手机铃声,逼真的“呱呱”声我在其他地方似乎也听到过,好几次我还因此认为“我校生态环境良好”而深感自豪。看来这手机的事儿是瞒不过朱小花了,只是,这一时刻未免来得也太快了,沈秋肯定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谁的?”小花又问了一遍。
异口同声地,我跟沈秋都指着对方的鼻子说:“她的。”
看着眼前这根笋尖儿一样的食指,正直挺挺戳向我,我不禁一阵虚火上身:我可是说实话来着,指着沈秋的鼻子说是她的天经地义;可她居然慌不择路,说是我的,我跟这手机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沈秋看我要发火,连忙对我眨起了眼睛,我愣了愣神儿,突然领会到她的意思。
好吧,沈秋同学,我了解你的心里状态,你不就是怕被小花知道你乱花钱买了Iphone吗?但既然这么怕被人知道,当初不要买就好了嘛;就跟你谈了一个高帅富做男朋友,既然那么怕被人讲,整天躲躲闪闪藏着掖着,当初不要谈就好了嘛!现在已经买了,那就只能由我孟飞扬义气相挺帮你担了。希望有一天你真结识了高帅富,也能让我来帮你担了女朋友的角色,呵呵,尽管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啊,是我的,刚买的,我忘记了。”我将错就错,一边应和着,一边将手伸进了沈秋的被窝里,东模模西模模,模出了手机。哇!想象着这手机是自个儿的,我突然发现它的手感变得更好了。沈秋的手机仍在奋力地“呱呱”着,屏幕上有个来电显示标志在跳动,很是执着。我定睛一看,这来电人的名称有点奇怪,叫什么“完整の爱”——“的”就“的”嘛,还“の”,幸亏姐二外学的是日语,这么简单还是看得懂的。
手机我还没模热呢,朱小花两三步走上前来,用拇指、食指跟中指,三指合力,从我手中捏过了手机,然后照着屏幕上的名字,问我:“飞扬,谁是‘完整の爱’呀?”
这话尾音还没落,沈秋就跟被扎了一针似的,翻身就窜了起来,俯身一把夺过了手机,嘴里忙不迭地喊:“我朋友电话,给我!”
我闪开了身,任由沈秋抓着手机爬下了床,光着脚躲到寝室外面,还不忘带上了门。
朱小花看着被“砰”地关上的门,又看着我,问:“她的?”
“嗯。”我点点头。
当然是她的,我怎么可能用这么肉麻的名字存别人的手机号码呢。如果非要用代称记录,我也一定会写成“高1”“帅2”“富3”什么的,简洁易懂又不失风格。什么“完整の爱”,那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网名,要不就是代号,翻翻沈秋的联系人电话薄,搞不好还有一个叫“残缺の恨”的家伙藏在里面嘞!真不知这孩子每天都认识些什么人,我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哪儿来的Iphone?”
“哦,她说有一天走在大街上,突然这只手机从天而降,正好砸在她头上,就给捡回来了。”我发现照着人家的话扯谎真的不会脸红啊。
朱小花听了,眉毛挑得差点儿奔出了脸,随即笑了:“蒙谁呢?苹果手机又不是苹果,还真因为万有引力砸下来哦。”
我摊开双手,耸耸肩,表示对这个说法不得而知。
接下来,朱小花也没有再跟我追问那手机的由来,更没有理会我跟沈秋给她造成的那个误会。但这也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与其说是朱小花心里明白真实情况,了解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倒不如说是她根本不关心任何跟沈秋有关的讯息。沈秋在她面前压根儿就是一团空气,还是那种可有可无的稀有气体,呼不呼吸都碍不着身体健康。
不关心,所以不理会——这是现在很多人处事的方式——但是,沈秋有Iphone,这事儿说到朱小花心里去,她到底还是有点儿不大愿意接受的,就跟我无法接受柳红能傍上大款一样。
待沈秋重返寝室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低头不语也掩盖不了她一脸快要溢出来的洋洋喜气。面对一个怀春的女人,我不想拆穿她的小心思,毕竟此时的我们彼此彼此,心里都荡漾着自己的小秘密,或许因为害羞,或许因为不确定,话虽未说出口,但那些玫瑰花一般的情愫已经大喇喇地从皮肤上长了出来,花枝招展溢于言表了。
沈秋在我跟朱小花的瞩目下慢吞吞地爬上床,然后一拱一拱钻进了被窝,手里仍捏着她的苹果手机,像捧着装满水的金鱼缸,小心翼翼。
待沈秋完全埋在被子里之后,我隔壁铺上的朱小花再也忍不住了,她把小电扇朝自己的方向掰了掰,斜卧在凉席上小声问我:“这孩子该不是病了吧?大夏天的。”
我也随手拿起了扇子,扇了两下,回答她说:“也许吧,爱情总让人不知冷暖。”
小花看了我一眼,惊呼道:“诗人啊!我赶紧记下来。”说完,真的拿起她的Ipad,把我刚才的话记了下来,还发上了微博。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有条短信,竟然是沈秋的,她严重地写着:“不是不知冷暖,而是什么都分不清了。”呵呵,好一个“什么都分不清了”,如果真有一天,真有那么一个人让我什么也分不清了,我也心甘情愿啊。
孟飞扬,你是有多恨嫁啊?!我禁不住鄙视起自己来,在心里猛给自己竖小拇指。
“不过呢,”朱小花端着Ipad,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有时候爱情来了,连我们本人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又该不该接受呢。”
“那就都不要放过,试试看不就好了。”我说,“如果那就是爱情,我们就接受它;如果不是,我们就放弃它。”
“唉,爱情又不是物品,也没有判断标准,如果真能说放就放,倒也轻松了。”朱小花感慨完,用Ipad放起了音乐,正是那首熟悉的《雨的印记》。一时,我们都缄口不言,一齐沉浸在音乐中,两个人,久久的,谁都没有说话。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在某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地方,遇见了一个人,然后喜欢上一个人,这还不能叫*情,那什么才能称为爱情呢?如果那就是爱情,为什么不能无视一切地冲上去,狠狠抓住那个人的手,海誓山盟对他说:“我爱你!”,然后就这样好好地暖暖地相濡以沫相伴到老了呢?
无数的小说告诉我们这不现实,无数的电影告诉我们这不可能。
爱情,说到底不是一个人的事啊!我们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幸福幻想中,也许另外一方还完全蒙在鼓里不明情况。那我截止到刚才为止,一直所认为的喜欢上凤同学的激情呢,现在想想突然也觉得有些可笑了,除了大概知晓他姓什么以外,几乎一无所知了,年龄也好,背景也好,习惯也好,爱不爱学习,有没有女朋友,简直是个未知数,而且已知条件不足,真怕自己费了周折,到最后只能扔了笔,叹一口气,写上俩字——“无解”,作结。
但是,如果,如果能再有机会遇见,我一定要勇敢地问一问,问一问他,是否有注意到我,就算没有注意到,也一定要让他开始注意我,绝不轻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