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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
大雪天,北风冷。
心妍一宿未眠,两个眼圈黑漆漆的,极是憔悴。
草芽昨夜被心妍拉着,两人闲扯一夜,将宫中大到太后、贵妃,小到丫鬟婢子的闲话说了一个遍,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小心隔墙有耳,这些话被窝里嘀咕嘀咕、解解气就算了,真到外面,还真的不能说岱。
草芽清晨早早离开卧房,去准备早膳事宜。
心妍洗漱之后,走到古琴边拨弄琴弦,因心有深忧,琴声也透着浓浓烦愁。
琴声之中忽听得一阵纷沓脚步声夹杂其中,且脚步声越发的近了邮。
心妍莫名心惊,手指轻抖,铮的一声,琴弦崩断,右手食指指月复,被琴弦割开一道口子,鲜艳血珠在琴弦上轻轻滚荡,顺着断弦淌落在地。
她回转了头来,正巧见十几人华袍锦缎,走进屋来。
为首三人,居中一人双眼不怒已威,却是梁淑贞。
梁淑贞左右两侧,是两名美貌女子,分别是颜泽雅与玲珑。
梁淑贞、玲珑、颜泽雅三人之后,还有十数容貌端丽的女子,正是杨骜的诸位妃嫔到了。
心妍将指月复血迹以衣袖拭去,站起身来,盈盈拜倒。
“参见太后娘娘,诸位姐姐。各位来的好早。心妍有失远迎。”
梁淑贞左袖一拂,说道:“起身。”走到桌盼,坐倒在椅,瞪视着心妍。
“哀家过去十几年被康巧慧囚居地牢,不知你曾为骜儿做过什么。哀家出地牢后,听玲珑孩儿说,你曾是杨殇的皇后,在宫中名声极坏,杀光了杨殇后宫所有的妃子,可谓是一个蛇蝎毒妇,是这样么?”
心妍站起身来,淡淡轻笑。
“心妍的确不曾为三爷做过什么,所杀那些后宫嫔妃也都是无辜之人。”
因那时认定杨殇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于是要对杨殇加以报复,才不择手段的伤害那些女子。但无论怎样,自己是酿成大错,不容辩解。
“太后娘娘说心妍是一个蛇蝎毒妇,也不为过。心妍认下了。”
玲珑冷哼:“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认。”顿了一顿,指着心妍的鼻尖,斥道:“你使了什么狐媚法子,哥哥昨日竟无论如何也要封你为后,连我劝他,他他也不听!你这样狠毒的女子怎有资格母仪天下?若是你当了哥哥的皇后,咱们这些后宫女子,可还有几天能活,迟早被你杀光。”
心妍只是笑。
梁淑贞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哀家不管你与骜儿有多深的感情,但是我苍穹国皇后必将是一位温婉善良、识大体、有度量的女子,而非一个攻于心计,耍手段获得龙宠的女子。哀家问你,你昨夜在门外冰天雪地里等了两个时辰,是不是有意做给皇上看的?”
一位容貌妩媚的嫔妃,掩嘴笑道:“皇上那不是一遍遍的派人来给她送口信,嘘寒问暖的,并且还一遍遍的遣人回来看她睡着了没有,有没有冻着、想不想用宵夜,不知多挂念她呢!她不是做给皇上看的,又是什么?”
心妍不愿争辩,兴许重生之后那一世,这种与众妃对决的滑稽场面已经见的太多,此时竟提不起半分气力去反驳只字片语,只觉得默不作声,自己心中反而更加的安然畅快。但无论如何,也总该一唱一和才对。
“那么,几位趁早朝皇上不在乾清殿之时,屈尊来见声名狼藉的柳心妍,不知所为何事?”
梁淑贞见心妍说话直来直去,毫不拐弯抹角,且,在诸位妃嫔威慑下,她依旧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心中竟对她有几分欣赏。
“哀家也不和你兜圈子。咱们今日来,也不是要责难你与。相反的,是给你送礼来了。哀家会拨给你几片庄园、良田万顷,给你黄金、白银万万两,保你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梁淑贞话音未落,便自怀中掏出一叠房契、地契以及金票、银票,啪的一声,搁在桌上。
心妍斜斜看了一眼,厚厚一叠纸张,脸上***辣的,登时觉得无地自容,哈哈一笑,说道:“如此便谢谢了。”将房契、地契、金票、银票一一收起,放在袖中。
“收人钱财,为人消灾,诸位眼中的大灾难,必是柳心妍,你们是要柳心妍离开皇上了?”心妍挑眉问道。
玲珑、颜泽雅、诸位妃嫔对心妍收起金银之举,纷纷嗤之以鼻。
梁淑贞颔首,“正是。你收下了这点薄礼,是同意了离开皇上?”
心妍食指搁在下颌,咧嘴笑了笑,调皮道:“同意倒是同意。只是嘛,即便我走了,皇上也不会放过我,不论我走到了哪里,皇上掘地三千尺也要把我找出来的。”
心妍语气之中充满笃定。
不知哪位妃嫔酸妒斥道:“呸,不害臊!你对皇上来说便那么重要?皇上就那么爱你、舍不得你?少自以为是。”
心妍耸肩,“你们不这么觉得么?那你们做什么还要慌里慌张来赶我走呢?”
梁淑贞见心妍神情之中,并无赖着不走之意,且众人今日前来,也正是怕皇上沉迷,不能自拔,于是才要将这妖女尽快赶走。说道:“既然你离开他这方法不成,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心妍敛起笑容,垂下了眼眸,眼中泪水已在眼眶打转,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良久,微微笑道:“唯有,让三爷对我断情。”抬起头来,望向梁淑贞。“娘娘,可愿帮我一忙?”
梁淑贞疑道:“什么忙?”语气缓了一缓,续道:“只要是能够让骜儿对你断情,哀家可倾囊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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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后。
杨骜将手撑纸伞的贾信远远抛在后面,步履匆忙,冒雪回到乾清殿主卧。
进屋一瞬,见窗边古琴的琴弦断了,琴弦上还残留着暗红干涸的血迹。
他心脏倏然揪起,放目环看屋内,却不见心妍的身影。
“妍儿”
杨骜声线慌张,仿佛难以承受再次失去她所带来的伤痛,角角落落寻找心妍,帷幔后、屏风后、衣柜里,都细细找了,却依旧没有找到心妍的身影。
他额上急的出了冷汗,疾步便朝屋外踱去。
“杨骜我在这里”
杨骜前脚才跨出门槛,便听心妍一声怯怯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他急忙转回身来,入眼之处,墙边一人高的古董花瓶旁,心妍俏生生、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他方才只在房中心急火燎的寻找,竟粗心大意没有望见她便站在花瓶畔看着他四下翻找。
杨骜走去拉起心妍的双手,将她被琴弦割破的手指抬起,见伤口兀自淌着血,眉头皱起,不假思索,将她手指允在口中。
心妍眸光闪闪的注视着他,说道:“你你昨晚欺负我脚踝,现在又欺负我手指”
杨骜允去她指上鲜血,不悦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能不能将自己照顾好?是不是要朕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把你当孩子一般照料?”
心妍眼圈一红,抽回手来,问道:
“什么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你昨晚明明答应了我尽早回来,怎么不回来?你还来问我为何这么不小心我便是求你时时刻刻留在我身边,你答应么?也是,你不陪在我身边,我便总也笨手笨脚,今天摔断了腿,明天磕破了头,迟早把自己害死了”说到后来,已经哽咽。
杨骜听到她的抱怨,心中满是甜蜜,紧紧拥她在怀,下颌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昨夜是朕的错。自此而后,朕时时伴着你,早朝也带你一同前去,让你金銮后殿,与朕的龙座仅一墙之隔,一步也不离开你的身边,可好?”
心妍脸颊埋在他的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可你身边还有其他妃嫔,我不要你去见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你看她们一眼也不成。更别提像昨夜那样陪玲珑一夜了。你若是不能答允,我便离开你。你若是不让我走,那我就从心底里疏远你,与你每日每夜冷战。每日每夜的折磨你。让你发疯。”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