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希腊人突然再次向中间聚拢,并迅速的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将一面面盾牌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面巨大的乌龟壳,万尼乌斯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对面的将领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硬耗一场了。
尽管这种做法在战术上毫无意义,但在战略上却是正确无比——万尼乌斯麾下不过万人,而克拉苏却可以从罗马及其盟友处获得源源不断的支持,拼消耗,万尼乌斯怎么都不可能赢。
只不过,就算敌人想拼消耗,也得拼得了才行——如果敌人将全部的士兵都列到正面来和自己作战,那万尼乌斯势必会承受不小的损失,但眼下对方既然主动将半数兵力布置到了相反的方向……
转身对身边的传令兵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万尼乌斯便将传令兵派了出去。
等到骑兵阵列开始摇动旗帜,表示命令已经收到、明确之后,万尼乌斯便咆哮起来。
“日耳曼人!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这次伏击出了意外!”停顿了一下之后,万尼乌斯笑了起来,“罗马人花了大价钱,给咱们送来了双倍的武勋!打完这一仗你们中的很多人就可以升级啦。”
这样的宣告顿时在日耳曼人中引起了一阵哄笑——在日耳曼青年公社里,所有的士兵都有自己的等级,而提升等级,甚至成为将领的唯一途径就是上阵杀敌——尽管眼下成为高级士兵或者将领还没什么好处,但仅仅是高人一等的感觉,已经让很多日耳曼人跃跃欲试了。
“所以,你们还在等什么?”说着,万尼乌斯用力的挥下了手臂:“日耳曼!”
几乎所有的日耳曼爷们枪、日耳曼女兵以及日耳曼同盟骑兵都本能的将盾牌端起放到嘴边,齐声咆哮起来:“哈!”
之后,是依照惯例的第二声咆哮:“日耳曼!”
这一次,有了准备的日耳曼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整齐、响亮:“哈!”
然后,万尼乌斯喊出了最后一声:“日耳曼!”
伴随着使人热血沸腾的狂热情绪,所有的日耳曼人以最强烈的声音将他们的战斗意志从胸口喷射出来:“哈!”
之后,万尼乌斯站直身体,转回头:“命令,骑兵出击。”
传令兵立即高高的举起一面旗帜,迅速的向前挥动着——这是一面代表骑兵部队的旗帜——这就是万尼乌斯所下达的命令了。
看到这个命令,阿克里就笑着举起了手里的标枪:“弟兄们,该咱们上,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吧!走!”
之后,上千名日耳曼同盟骑兵便大叫大嚷着驱动战马,朝着希腊人所组成的盾阵冲了过去。
看到这一动作,普布里乌斯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原本就被日耳曼人那整齐和气势磅礴的齐声怒吼所震慑的希腊人更是忍不住的慌乱起来。
这完全不合乎逻辑——没有任何一个有脑子的指挥官会用骑兵冲击密集步兵阵列——完成了第一波冲击之后,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就会被为数众多的骑兵围攻,而后被消灭掉。
但紧接着,在日耳曼同盟骑兵距离希腊人的阵列还有百步距离的时候,答案就出来了——挑衅似地大笑着,同盟骑兵们借着马力,直直的朝着他们正前方的希腊人丢出了手中的标枪。
“举盾防御!”看到日耳曼人动作的同时,塔纳托斯的吼叫也响了起来。
本能的,普布里乌斯举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骑兵圆盾,就好像他是塔纳托斯麾下的一名普通士兵似的。
紧接着,恐怖的标枪破空声就响了起来。
然后,就是标枪钉在盾牌上的“笃”“笃”的声音,以及中枪者的惨叫声。
坚定而全神贯注的举着盾牌,普布里乌斯在对自己的未知的命运感到恐惧的同时,仍有心情感到庆幸。
他庆幸自己的睿智和坚定。虽然在树林中因为崎岖难行的道路他留下了战马,虽然因为长途跋涉他累得象是盛夏的野狗一样喘息不休,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丢掉他的盾牌——而这,毫无疑问救了他一命。
在他身边已经有两个罗马骑士中枪,一个当场丧命,另一个则抱着大腿在地上翻滚哀嚎——都是在树林里丢掉了盾牌的蠢蛋,都是从罗马城里古老家族出来的小年轻。
这个时候,普布里乌斯突然想到父亲把自己赶出家门时说的话——那时候父亲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想要知道一个人有没有经商的天赋,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一笔本钱,把他赶出去——几年后如果他没饿死街头,而是成了个富翁,那就成了。”
感谢父亲教会了他做人的道理——这种事情,不止在经商上,在战争上也是一样的——把一个人丢到战场上,给他武装,如果几年后他活下来了,那么他就是一个好战士。
否则……
“我很遗憾。”普布里乌斯低声说,就好像几年前他父亲对他说的那样。
甚至,在镇定下来之后,普布里乌斯还有余裕和胆量小心的将头探出盾牌的保护之外,去查看日耳曼人的动静。
然后,普布里乌斯就弄明白了日耳曼骑兵的作战方式。
那些骑兵排着宽松的长队,每十五人一排,径直朝着希腊人冲锋,借助马力远远地丢出他们的标枪,之后迅速的向左拐一个直弯跑开,给他们后面的同胞让开道路——而他们后面的骑兵则重复同样的动作。
毫无疑问,这些骑兵训练有素,而且配合默契。
凭借宽松的队形,每一名骑兵都可以轻易的做出机动,躲避攻击。而依靠连绵不绝的标枪攻击,他们则可以有效的压制希腊人,防止他们发动反击。
尽管这种战术每个肯用心的统帅都能想出来,但想要找到一支能够如此流畅的使用这种战术的骑兵队却并不容易——没有若干年战场上的实际操作,很难保证这种动作的顺利实施。
普布里乌斯听说,那个万尼乌斯在高卢地区所取得的最大胜利,并不是成功的解救了维钦托利和他的高卢人,而是从凯撒手中偷走了一支在凯撒麾下征战多年的日耳曼骑兵部队。
就像克拉苏所说的那样,对于一名统帅来说,每一名老兵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普布里乌斯认为,很可能,那个万尼乌斯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从凯撒手中偷走了多么大一笔宝贵的财富。
就在普布里乌斯这么感慨着的时候,标枪的持续攻击停止了。
大约一千五百名骑兵已经由希腊人的右翼移动到了希腊人的背后——当然,这是针对希腊人摆出圆阵之前的朝向说的——而剩下的一千五百名骑兵则依旧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里就看出日耳曼骑兵的狡猾之处了——如果他们将全部的骑兵都投入到攻击,那么当绝大多数骑兵都移动到希腊人背后的时候,希腊人很可能借助标枪攻击停止,而骑兵还没有全部离开的时候,发动反击——但眼下,在仍旧有一千五百名骑兵未曾行动的时候,即便最有勇气的人也不敢贸然离开密集阵列发动攻击。
脸色难看的看着已经移动到另一边的日耳曼骑兵,塔纳托斯心有余悸的对着普布里乌斯点头笑了笑:“幸亏你及时让咱们组成圆阵,不然现在就坏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普布里乌斯一脸的无奈:“这只是开始。”
“我知道。”塔纳托斯点了点头:“但咱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光靠骑兵丢标枪,是打不败咱们的。”
对于希腊人的乐观,普布里乌斯只能报以苦笑——诚然,聚拢成圆阵的希腊人短时间内难以被击败,但一直被动挨打,对士气的打击也是巨大的——说不定,对面的万尼乌斯就抱着将希腊人的士气压制到极限,等色雷斯人到了再击溃希腊人,打击色雷斯人士气的同时也借助希腊溃兵冲击色雷斯人的阵型呢。
这个时候,普布里乌斯也终于获得了一个机会,去看看那些跟在他身边的罗马骑士——三死两伤。
一名骑士那漂亮的脸庞被标枪洞穿,而另一个则被标枪贯穿了肺叶,最悲惨的一个则同时中了三枪。另外两个受伤的,一个右肩被贯穿,一个大腿被贯穿,显然对接下来的战斗都没什么帮助了。
为他们找了另外两个战死的希腊人的盾牌之后,普布里乌斯开始尝试着将自己盾牌上的四支标枪取下来。但他立即就发现,日耳曼人的标枪枪头上居然带着恶毒的倒刺——标枪射进了他的盾牌里,倒刺卡在盾牌上——除非他将自己的盾牌凿开一个大洞,又或者强行砍断标枪的铁头,否则这标枪是取不下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当他需要防护的时候,不但需要举着盾牌,更需要举着四支标枪……
从旁边为数不少的希腊人骂骂咧咧的情况看来,恐怕日耳曼人所有的标枪都是带着倒刺的——想到这一点,普布里乌斯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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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今天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