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要求的瞬间,布雷比斯塔顿时绷紧了身体,而万尼乌斯本人虽然仍旧满不在乎的笑着,却也眯起了眼睛,集中了精神——如果对方拒绝……
沉默了片刻之后,布雷比斯塔才放松了身体,露出了苦笑:“您还是信不过我啊……”
听到这样的话,万尼乌斯也笑了起来,却并没有放松:“你不会拿你家乡的弟兄们的性命讨好克拉苏;我也不会将我的弟兄们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信守诺言上——我只是要一个保证,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再帮助克拉苏和我作战。”
“如果我做了,也许克拉苏会立即抛下你来对付我们。”色雷斯人迟疑的看着万尼乌斯,犹豫的说。
“他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万尼乌斯淡淡的回答,“而且,我也不需要靠这种办法来对付他——如果我赢了,你就不必担心他去找你的麻烦了;如果我输了,相信你和你的部族也早搬离了。”
这话让布雷比斯塔明显的迟疑了。
看了看一旁帮助色雷斯伤兵解月兑或者治疗的日耳曼女战士们,布雷比斯塔下了最后的决心——尽管那些伤兵经过了很长时间,多半因为失血而虚弱不堪,但毕竟也都是老战士,而日耳曼人却冒着被他们袭击的危险派出女兵救治伤员……
“希望您能信守诺言。”说完,色雷斯人便迈步上前,蹲下拾起罗马短剑,一脚踩住罗马人的身体,将他的脑袋割了下来,丢掉短剑,双手将那颗曾经英俊迷人的头颅捧给了万尼乌斯。
万尼乌斯笑着单手接过头颅,随手转交给一旁的战士:“这下,我放心了。不过你也可以放心——除非你出现在克拉苏的那边,否则我所捕获的罗马人是不会知道谁割下了他的头颅的。”
听到这话,布雷比斯塔只是抱以无奈的苦笑——在当初响应克拉苏的长子的征召时,他还自信满满的想着赢得一场场的大胜,带着大量的战利品和佣金回去,可以购买许多物资,使部族里的家人更加富足——可现在……
“那么,我和我的人可以离开了?”苦笑着,布雷比斯塔再次确认着。
万尼乌斯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不过,也许你会愿意听听我的建议?”
“请讲?”尽管仍旧笑着,布雷比斯塔却再次绷紧了身体——他已经彻底的和克拉苏决裂了,已经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而现在,对方的表现使他后悔了。
“你们要举族迁徙,定是需要粮秣物资的,要是你们粮秣物资很多,也不至于出来替人卖命,对吧?”说着,万尼乌斯停顿了一下,“正巧,我的军队要继续和克拉苏周旋,也需要大量的粮秣物资,而且要不了多久,由我家乡来的十万大军到了,也会需要更多粮秣物资……”
说着,万尼乌斯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我的人可是告诉我,普布里乌斯除了带了两万人之外,还带了很多粮秣物资?”
这个问题顿时让色雷斯人升起了很不好的感觉。但考虑到自己刚刚亲手割下了克拉苏儿子的头颅,考虑到眼下还有几十名伤兵留在日耳曼人手里,布雷比斯塔还是点了点头:“足够十万人食用一个月的。”
“那么,你知道普布里乌斯是怎么安排作战计划的吗?他总不会只让你们一万人分成两批来和我作战吧?”
听到这个问题,色雷斯人再次哀叹起来——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响应征召过来,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主?
但是,都已经到了这种情况,他总不能半途而废——而且,他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他担心出动太多人会吓跑你们,也担心你们会引诱他们离开而袭击营垒,所以派一万人出击,一万人留守——如果这边战事不利,他会点起篝火,从营垒里再召集五千人出来增援。”
万尼乌斯掀起护面帘,抓了抓下巴,笑了起来:“这么说,如果我点燃篝火,就能再弄过来五千人?”
色雷斯人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这个日耳曼统帅要做什么了:“确实。”
但是,日耳曼人下一句话却让布雷比斯塔如坠冰窟:“咱们一起干这一票,怎么样?”
猛的全身绷紧,色雷斯人小心的看着万尼乌斯,低声咆哮着抗议:“你说过会放我们离开的!”
万尼乌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阻止了身后战士们的警惕:“别误会我的朋友——如果你和我相处久了就知道,我只会欺骗我的敌人而已——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会强迫你们的。但是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提议呢,稍微耽搁点时间对你们没什么坏处,对吧?”
“我只想把族里的战士尽可能多的活着带回去而已。”布雷比斯塔叹息着回答——按理说,他并没有经历什么大败,但这个日耳曼统帅却让他感到了极大的挫败,甚至连自信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按照他所看到的情况,在色雷斯人到达战场的时候,希腊人还有四千多人,组成坚固的盾垒,等着色雷斯人的援助。
但是紧接着,就在色雷斯人收起标枪,拔出战剑,冲向日耳曼人的弓箭手的时候,日耳曼人的步兵对希腊人的盾垒发动了攻击。紧接着,在色雷斯战士冲出了不到百步距离的短暂时间里——这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日耳曼战士们已经摧枯拉朽的摧毁了希腊人的盾垒,粉碎了他们的抵抗,甚至杀死了普布里乌斯。
尽管布雷比斯塔是族中的佼佼者,尽管色雷斯人一向自诩武勇,但布雷比斯塔自问凭麾下这五千名色雷斯战士,绝做不到这一点。
而另一方面,这也说明,日耳曼人早就能消灭希腊人,只是一直留着他们,只等自己带兵来——再加上后来日耳曼人对色雷斯人的突袭、合围,以及谈判时日耳曼统帅的狠辣,这一切都让布雷比斯塔心灰意冷。
最重要的是,在带着这群弟兄们回到部族里之后,他们还需要立即迁徙。否则,万一克拉苏干掉了这群日耳曼人,万一自己亲手割下普布里乌斯头颅的事情被克拉苏知道,全族人一定会为自己陪葬的。
“你们要举族迁徙,但这世上那些适于耕种放牧的土地,哪还有空地呢?就算你们遇到了愿意抱着善意收留你们的部族,你们总不能还靠着他们的接济渡过这一整年吧?”万尼乌斯很体贴的看着布雷比斯塔,“你们现在开始迁徙,秋季前找到合适的定居点并住下来,靠着邻居的接济挨过一整年?这可不是武勇的色雷斯战士该做的事情。”
布雷比斯塔张了张嘴,又叹息了一声。就在几年前,他还一味的好勇斗狠,把周围几个部族想要娶他妹妹的求婚者都打了个遍,并以当地的第一战士自居——但是现在,听到日耳曼人说“武勇的色雷斯战士”,他只觉得格外的羞愧——如果不是自己得罪了太多部族,又何必非要讨好克拉苏?如果不是为了赚取酬金,又何必带了族里的青壮一次又一次的为克拉苏作战?
“所以,你们需要准备足够的粮秣。”说着,万尼乌斯信心十足的一笑,“另一方面,既然你们这五千人对你们的部族至关重要,那么你们族里留守的青壮也不过就是这个数——你们整个部族最多也不过三四万人。如果想要不受欺凌,你们也需要更多的帮手。”
布雷比斯塔坚定的摇了摇头。毫无疑问,这个日耳曼统帅是打算让色雷斯人帮他对抗罗马人了——这只会使他损失更多人——而粮秣物资什么的,根本无法补偿他们的损失。
看到布雷比斯塔的表情,万尼乌斯耸了耸肩:“呆会我会点燃篝火,引来敌人——你和你的人藏匿在森林里,我会让我的副手带领我的人也藏在森林里,等到他们穿越森林,疲惫不堪的时候突然出击,消灭他们。”
“我拒绝。”尽管可能触怒万尼乌斯,布雷比斯塔还是坚持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把我的战士们带回家乡。”
听到这样的拒绝,一群日耳曼战士都露出了怒容。但万尼乌斯只是不为所动的继续说:“等你们消灭了来援的敌人之后,我和我的主力部队也会带着希腊俘虏从北方回到大路上,之后前往罗马人的营垒——我的骑兵会封锁营垒周围的所有道路,而你和你的战士则假装溃败撤回营垒里。我会驱赶希腊人正面攻击营垒,等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之后我们里应外合,消灭罗马人。”
说着,万尼乌斯笑着摆了下手:“夺下营垒后,七成的粮秣归你们,所有还活着的希腊人也都归你们,所得的盔甲武器我们各得一半。”
听到这话,布雷比斯塔的心脏顿时剧烈的搏动起来。供七万人食用一个月的粮秣,如果省着点的话,足够他的部族食用三个月。而希腊人即便再孱弱,也是雇佣兵,经过这一战之后也许也能剩下上千人——尽管有些危险,但无论是押回部族吸纳为部众,还是索性卖掉,也都是一笔财富。
而最让他兴奋的,还是万尼乌斯那句“所得的盔甲武器各一半”——显而易见的,日耳曼统帅并不知道他许诺了什么东西——十六台弩炮,四台蝎弩,即便只一半,也是八台弩炮和两台蝎弩,如果日耳曼人真的肯给他们,这就足够他的部族威慑所有周围和他们关系不好的部族,安然离开了!
毫不掩饰的吞了口口水,色雷斯人认真的看着万尼乌斯:“你确定?我可不想在事后和你起冲突——在罗马人的营垒里,足有十六台弩炮和四台蝎弩。”
听到这话,一群日耳曼人的眼神都变了——但万尼乌斯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你以为,我许诺过的东西,会随意收回?”
布雷比斯塔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我怎么才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