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心瑜约了罗蜜鸥在百货公司十二楼的泰国餐厅吃饭,用美食填饱自己受伤的心灵。
听说元以伦一大早就陪总经理飞去香港,直到她下班,两人都没回公司,所以她的“下场”应该明天才会公布吧?
她知道尹南锋和元以伦是麻吉,后者绝对有权力决定一个小企划的去留,她的辞呈或许只由元以伦一签便抵定,所以故意直送人事部,还“假传圣旨”,说是元以伦交代,直接送总经理办公室。
因为大家都说,尹南锋在工作上向来就事论事、不讲私情,至于是真是假,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就知道了。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万一尹南锋和元以伦一个鼻孔出气,她大概终生和百货业说ByeBye,但是她敢做,就没在怕了。
失眠一夜,她怎么想都觉得元以伦的要求极不合理,就算是怕她死缠烂打,也该等事实真的发生再论罪惩处,没道理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先把人推上断头台吧?
亏她原本还十分欣赏元以伦知人善任、赏罚分明的工作态度,没想到一牵扯到儿女私情,他竟然变得如此自私自利,真令人失望!
唉,说是失望,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心还是又酸又苦?
就连嘴里的虾饼,怎么也苦苦的……
“欸,你那张脸实在让人食不下咽!”罗蜜鸥说是那么说,盘子里的食物可是嗑光了七、八分。
“不准说我长得丑!”钟心瑜警告,她现在的脆弱心灵禁不起任何玩笑。
“你长得丑,那路上走的全是妖魔鬼怪了。”她的反应更让罗蜜鸥怀疑。“我才想又不是发薪日,怎么突然想请客,还摆一张要哭不哭的脸,你肯定有什么事!说吧,是不是倒追失败,被人三振出局了?”
“对啦!”钟心瑜也不别扭,诚实回答。
“真的?”罗蜜鸥笑了。“那个元以伦还算有良心,没有把魔掌伸向良家妇女,这么值得恭喜的事怎么不早说!这顿我请,庆祝你回归正常人世界。”
“我失恋耶!你还恭喜我?”钟心瑜啼笑皆非。
“当然,花心男本来就不适合你,而且男人长得太帅是致命缺点,就算他什么事都不做,也会有一群狂蜂浪蝶在他身边转,你每天光喝醋就喝到撑,追求失败算你祖上积德,要是成功你日子才难过。”
“或许吧……”钟心瑜拿叉子在虾饼上无聊地戳着。“可是你不懂,这辈子我头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惜抛下矜持倒追,我没想过对方一定要爱上我,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就像那些追求我的男生,他们表现得再真诚、感人,不爱就是不爱,这就是缘分。”
罗蜜鸥点头附和。“没错,你想通了最好。”
“不,我想不通,所以很不好。”她放下叉子,眼神像迷路的小狈般无辜又茫然。“到昨晚之前,一切都很美好,他还说我是他目前最喜欢的女人,可是离开我家没多久,他就打电话说我们不适合一起工作,要我递辞呈——”
“离、离开你家?!”罗蜜鸥差点被口水呛到,火气瞬间喷发。“所以那家伙是始乱终弃,吃乾抹净还想把人远远踢开?很好!我不把他打成猪头就改叫罗宋汤!”
“小鸥!”
看好友餐具一搁,也不等她解释清楚就要离开,钟心瑜连忙拿起帐单结帐,跟着追出去。
“我忘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给我元以伦的手机号码,没揍到那个浑蛋我睡不着!”
看见气呼呼地折返回来质问她的好友,钟心瑜松了口气。
“傻瓜,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她嘴上骂傻瓜,心里却感动,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他没碰我,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如果那么坏就好了,我还比较容易死心,偏偏他没那么差劲,他只是不爱我、不想再见到我,连做同事都不乐意……呜……”
不讲还不觉得,越讲越难过,钟心瑜忍不住嘤嘤哭泣,忽然明白自己把辞呈送到总经理面前,美其名是要为自己争口气、保住应有的权益,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舍不得和元以伦断了一切关系,连他一面都见不着。
“唉,你真是爱到卡惨死!”
看好友哭得梨花带雨,罗蜜鸥也不忍心再骂她,双臂一伸,正要给她一个爱的抱抱——
“你想对她做什么?”
元以伦抱着突然被他一把拉进怀里而吓呆的钟心瑜,冷眼注视着差一步就抱住他女人的“情敌”。
“蛤?!”
罗蜜鸥看着眼前以神速抢人,一开口就以男友自居的男子,脑筋顿时打结。
“元以伦?”她应该没认错吧?
“有何指教?”元以伦口气冷淡。
“现在是什么情形?”
罗蜜鸥不解地迎视他一副以护花使者自居,把她当成婬贼看的戒慎眼神,搞不懂现在在唱哪出戏?
不过,既然事主出现,刚好把话说清楚。
“你这家伙是不是头壳坏去,忘了昨晚才要心瑜辞职、滚远一点?还是烂马想吃回头草?”她一顿,没好气地换人嚷:“喂,有骨气一点,还窝在他怀里干么?给我过来!”
那个“喂”羞红脸,很知耻地开始挣扎,偏偏元以伦不放,故意改为双臂环抱,存心示威,把来往的客人当空气。
“什么叫做『给我过来』?请你对我女朋友客气一点。”
女朋友?!
钟心瑜怔住,脑袋一片空。
元以伦几乎是立即感觉到怀中人儿放弃挣扎。他能想像她此刻呆愣的可爱表情,毕竟他说过,“女友”这个头衔他可是从未给过任何人,她不会不明白他说出口的重要性。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处理碍事情敌,让对方断了有机可乘的念头。
哼,虽然这情敌条件不错,横纹T外罩短背心,随意搭件刷白牛仔裤便挺有型,唇红齿白,算是时下最流行的中性花美男,可是在他看来还是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
“女朋友?”罗蜜鸥这下更糊涂了。“不是说你不爱她、不想再见到她,连做同事都不愿意——”
“一切都是误会,我从未说过那些话。”看来事情比他想像的严重。“事实是因为决定跟她交往,我才要她辞职,她误解了我的意思。”
“你们交往,她就必须辞职,这是什么道理?”罗蜜鸥双臂环胸,挑眉质问。“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绝对、肯定会把这件事闹大,还会痛扁你一顿!我跟那个被你迷昏头的笨蛋不一样,不要以为我们女人很好骗,想编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蒙我。”
“你是女人?”元以伦终于发现自己似乎认知错误。
“啊不然呢?”罗蜜鸥白眼一翻,懒得跟他计较。“我叫罗蜜鸥,是心瑜最好的朋友,不过这些不重要。快解释!别以为人抱着就是你的。”
他笑了,也松手让钟心瑜恢复自由。
“理由很简单,一是不想让她因为办公室恋情受到其他女职员排斥,二是我个人很护短,女朋友在手下办事,凡事绝对无法秉公处理,三是她自己应该也有察觉,在这里能学的已经到达瓶颈,与其将她留在身边宠坏,换个工作环境让她有更好的未来,才是对她好。这三个理由你还满意吗?罗小姐。”
原本以三七步站得跩跩的罗蜜鸥,慢慢缩回脚。“心瑜,你说呢?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你工作真的遇到瓶颈?”
钟心瑜点点头。她不介意让好友知道这件事,只是不明白元以伦怎么看得出来?为了让他有好印象,她明明一直表现得乐在工作,除非他时常留心注意她——
莫非,自己真有让他在工作时分心的魅力?他当真特别留心她,连自己刻意隐藏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明白了?”元以伦微笑迎视她含泪的眼眸。“抱歉,是我没把事情说清楚,好事成了坏事,昨晚你一定整晚没睡吧?”
“你在总经理那里看见我的辞呈了?”明白他的心意后,她问得有些心虚。
“嗯。”他温柔地轻抚她脸颊,没有任何不悦。“看在我因为你生平头一次在尹南锋面前出大糗,打你的手机又不通,急得到警卫室调画面确认你离开没,只想尽快跟你解释清楚的分上,能原谅我吗?”
钟心瑜没说话,但是看她深情款款地注视元以伦的模样,罗蜜鸥就知道她彻底完了,天堂地狱都会跟着人家去。
但是身为死党,她可得帮好友确定清楚,免得这个花心男说一套做一套,转身又不认帐。
“什么?!你说心瑜是你女朋友?所以你们正式交往喽?”
罗蜜鸥蓦地大嚷,不只元以伦和钟心瑜吓一大跳,附近走动的人群和餐厅里的客人也全看过来,其中不乏认识他们的公司职员,正诧异地交头接耳。
“你要否认就趁现在。”罗蜜鸥挑衅地看着元以伦,微笑轻语:“如果你刚才说要让心瑜当你女友的事是说假的,再不否认,假的也变成真——”
元以伦没否认,当众将钟心瑜抱进怀中,寻着她的唇,印上轻柔却满含宣示意味的一吻。
“请多指教,我的第一任女友。”
凝望他的俊颜,这瞬间,钟心瑜心中再无疑虑,心情宛如拨云见日,开心得无法言语,在一夜间点滴流失的斗志瞬间回笼。
她不只要当元以伦的第一任女友,还要当他的最后一任女友,做他的——
呵,亲亲老婆!
如果世上真有风水轮流转这回事,那么钟心瑜走了几年衰运后,似乎开始走好运了。
情场得意,拥有人人称羡的极品男友,工作运更是不错,刚离职便遇上来自法国的“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徵才,虽然学历没人好,可是靠着工作经验和自修取得的英、日文高级检定证书,硬是胜过一堆喝洋墨水的硕、博士,让她顺利成为新落成的五星级饭店公关部一员,不只薪水比原先多了两成,福利也好得没话说。
包棒的是,她和亲亲男友一样,都是公关,感觉两人更贴近一些。
不棒的是,她和亲亲男友一样忙,天天见面是奢望,能天天通话就该偷笑,但是交往以来的第一个圣诞节,至少该排除万难一起度过吧?
唉,可惜仍然事与愿违。
元以伦的爷爷生日是圣诞节,往年有时提前庆生祝寿,只是今年他长期旅居日本工作的阿姨、姨丈们,刚好在圣诞节休假回台,节庆成了家族团圆日,所以他得回台北当孝子。
算了算,纵使她下班直奔台北,恐怕也过了午夜十二点,和家人团聚的他又不一定方便出来和她见面,所以她饶了自己,还是工作完回家倒头睡美容觉比较实在。
眼看一对对情侣来饭店开派对、吃烛光晚餐、共度浪漫夜,虽然有些心酸,她这个小小鲍关专员还是很尽职,头戴圣诞帽、身穿红底白边的绒布衣裙,拿着萤光棒随着现场乐队演奏的音乐起舞,为饭店举行的圣诞派对炒热现场气氛。
她时不时地眼观八方,注意那些随着父母赴会、四处乱跑的小客人扑倒在地狂哭时,立刻赶过去使尽浑身解数逗小朋友发笑,免得扫了其他客人的兴头。
唉,先前以为饭店公关只要穿着美美的制服,优雅地应对媒体和客人,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是多么知性、有气质的工作,结果事实果然与想像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