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对不起,真的是没忍住,她这口水到底是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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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乔随马郎中取药,马郎中这人沉默寡言,可这一路却好像与陆乔投缘似的聊了起来。
“马娘子是你的妻子?你们的年纪似乎不合适。”
马添香的五官长的都很好,可拼在一起却很普通,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找不到,放到身边时间长了又觉得耐看的人,她的皮肤很细腻柔润,和陆乔摆在一处倒不觉得年纪大,特别是在陆乔的眼里,他们简直就是天照地设的绝配。
是以马郎中一这样说陆乔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语气不佳的应道:“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只觉得娶天香是福分,没有不合适。”
马郎中点点头,又道:“扭了脚筋虽不是什么大事,可也需要好好养,不然将来就得落下毛病,走路久了就会痛。”
“马郎中只管取最好的药来,我一定不会让天香落了脚患的。”
“一般的药酒多揉些日子效果也不差,贵的虽能显效快,一瓶却要不少银钱。”
一提钱,陆乔毫无窘困的意思,随口道:“千金亦无妨。”
“哦?”马郎中似微微一怔,疑惑道:“那为何上次我见马娘子为了抓药连贴身的金坠子都拿出来了,难道……你们还没成亲?”
对于陆乔这种富家子弟,金钱本就是粪土,从来就没细细的计算过,与马添香在一起之后,生计问题又都丢给了她,起初还能寻思寻思,添香打理的好,一来二去的他又没了定义,之前骗添香三百刀币给了衙门当赎金,其实那时候是有心试探她是否会因为清贫变心,这一路走来完全没了这方面的猜疑,可那三百刀币却是真的随着叶君送的名贵大氅一起扔了。
现在再说‘千金亦无妨’倒真像有点夸大了。
陆乔反应过来,忽然道:“你说天香用贴身金坠子换了药材?”
马郎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马娘子是好姑娘,小兄弟还是抓紧成亲吧,若是人家父母在身边,定不会让一个娘子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陆乔沉思的皱起秀气的长眉,想到天香不曾愿意袒露心扉说家人,不由得闷声道:“我也想,可她就是不肯说家在哪?更别论谈及高堂。”“马娘子可是从西北之地来?”马郎中的语气突然有些急切.
“马郎中如何知晓?”一路走来,这些话他早就想找人说说,马添香自然不会是倾听者,不然他也不会如此郁闷,恰马郎中聊起,陆乔倒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马添香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此刻听马郎中一问,他这才觉得诧异,今儿马郎中的话似乎多了……。
马郎中笑了笑,平凡而略显衰老的眼尾纹将他眼底的精光掩去,声调又回到平和的没有一丝的波澜,“在北地郡住的久了,只凭眼力瞧马娘子像是西北人。”
陆乔狐疑的盯着马郎中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缓缓点点头,“也许吧。”
不知不觉间已到回春堂,马郎中不再搭言,陆乔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刚要跟着进去,马郎中却将他拦到外面,声音很低,“等我片刻。刻”
过了一会儿,马郎中出来拽着他的胳膊将回春堂门口挡在身后,悄悄塞给他一瓶跌打酒,在陆乔的怔愣中并没多做解释,只依旧小声,“每晚用热水泡脚后揉一遍药酒,过几日就消了,不用担心。”说完返身离开。
陆乔眼看着马郎中头也不回的进了回春堂,像个傻子似的呆立半天没动,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马郎中这样的人、遇到这样的事,这个就是府里下人们口中的‘恩惠’吧,呵,居然有人授恩惠于自己,得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说出来陆昭绝不会信,就是他自己也久久无法相信噱。
回来的路上,陆乔看着那些在街上沿街叫卖的小贩、门口招手吆喝的店小二、茶楼酒肆忙的脚不沾地的跑堂的,甚至是倌楼的门缝里媚笑揽客的小倌们,他们都在为了生计出卖劳力、技能或尊严。
那么他呢?他能做什么?难道真的要一直靠添香卖布偶生活?还是他根本以为自己还是陆三爷,只要动动嘴就什么都有了!
陆乔思考着,手里捏着那瓶药酒,心越发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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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菜真难吃。”
收拾碗筷的马添香看着陆昭把所有的饭菜狂卷了个碟亮碗净,不禁心肝肺都在疼,这人空有一张冷峻帅气的脸,光那双威严的动不动就腾起杀气的眸子和两片气死人不偿命的薄唇就足以秒杀成千上万个马添香,结果还要前赴后继的忍受着他冰火两重天的怪脾气。
就像现在,明明能看出这人贪吃,却还像皇帝一样挑剔。
马添香暗暗撇了撇嘴,一瘸一拐的端着托盘去了灶房,烧水、洗碗,然后还得给屋里那尊爷泡中药,寻思着夜宵要不要炖个人参,记得好像说身子太虚的话不易大补,还是循序渐进的好,接着给那厮吃白粥。
扒开米袋子,稻米已经不多了,因为吃不惯粟米,特意向一队商旅买的,南方产物自然是以稀为贵,所以并没有多买,偶尔稻米和粟米混合着吃,以后看来只能吃粟米了。
她直起身子,模向自己的腰,想着要不要再向陆烨亭抵押一颗金花生呢?
“你怎么出来了?”陆乔恍惚的进了院子,才要开.房门突然瞥见灶房那一条青绿色的侧影,定睛一看真是天香,顿时恼火,吼道:“还有什么比你自己的脚伤重要,连自己都顾不得,你心里哪里还有我?”
马添香一回头,刚才声音还是传过来的,这会儿小乔的人已经立在她身边了,吓了她一跳,嗔怪道:“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在说你呢,怎么就出来了?饭可以等我回来做。”不由分说的拉过添香的身子,长臂一伸揽腰抱起,来不及惊呼的添香只能咔吧眼睛来适应小乔偶尔外露的男人气势,其实她内心还是个小女人,小乔这样的举动会让她有丝丝的甜蜜和骄傲。
“天香……”走了两步的陆乔突然停下,低头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别看她身材高挑,可她在自己怀里也只不过是个娇小的女人,难道他并不淡薄的身板做不了为她遮风挡雨的帐篷?不,他一定能做到,他的女人他绝不会让她吃苦。
听着小乔强而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从不熏香却消弭不散的鸢尾花香气,添香深深的嗅了一口,真想告诉小乔,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要紧紧抓住义无反顾的拥有,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正抱着的是一颗成熟的桃子吗?傻傻偷笑,小声回问,“想说什么?”
房门前,陆乔沉默了片刻,只道:“没事。”
大多数时候女人想知道的恰是男人最不想说的,也许说了女人不觉怎样,可男人却觉得非常重要,就像小乔,决定做一个真正的汉子养她,可他不会说,他说了就相当于承认之前是添香在养他,想法不复杂却关乎面子。
添香歪着头看着他的下颌,永远都是干净的像洗涤过的云朵,到底是未及弱冠的少年,心事这么容易就摆在脸上,只是他好像没打算说嗳。
呵呵,恋爱中的傻女人,想着自己大概是在等着老牛吃女敕草,添香伏在他怀里笑的越发生动,简直有点‘乐得像鼠’。
推开门,陆昭吃饱了正在打坐运功,两人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撩,陆乔自然是知道他在做什么,把添香放到炕梢,压低声音道:“我去打水给你泡脚。”
“哎。”添香马上拉住他的袖口,摇头,“晚一些时候我自己弄,你去吃饭,饭菜都在锅里给你热着呢。”随着小乔的语调她也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两人像做贼一般。
小乔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添香脸一红,他松开手转身出去。
到底是端了热水回来,添香赶紧把脚往裙子里缩,被小乔强势的拉出来月兑掉鞋袜,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捧着她的小脚,宝贝的好像他心尖上的肉,试了水温,将她的脚缓慢的放进水里,脚背肿起的地方被水面放大,看起来更严重,他心疼的眉间蹙的紧紧的。
“今儿到底出什么事了?”热水犹如包裹的暖衣,熨帖着血管筋脉,顺着血液舒服的蔓延周身,小乔的手指细腻而轻柔的揉捏着,舒服的添香忍不住申吟,“唔……嗯……不……不就是被一伙强盗……呦……嗯,砸了摊子,抢了骡车……嗯,我打不过那个领头的,被……唔……被推了一跤。”.
哎呀,水还是有点烫啊,她想抽回脚却被小乔按在盆里不能动。
“别动,马郎中特意嘱咐要用热水烫脚。”其实小乔比添香还紧张局促,低头掩下脸上的绯红,连碰触她脚面的手指都在轻颤。
一经小乔问起,添香回想起上午自己赶着骡车去墟市卖布偶的事,其实之前她想去找陆烨亭商量典当行相关事宜,可车都拐进去巷子口又拐了出来,心里的小算盘合计着还没营业她跑去忙活,陆烨亭那只铁公鸡会不会给她算劳酬还不一定,反正合同签了,她只管等着陆烨亭先来找自己才是正理,所以还是去了墟市。
今日墟市尤其热闹,听说有一队富豪商队进入北地郡城,添香赶紧找了个突出的位置占好有利地形,想着推销布偶,因为自己做的布偶清新可爱,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很喜欢,她并不怕推销不出去,特别是这样浩浩荡荡的一眼看不到尾的大商队,总会拖家带口的。
眼看着商队进来,两旁的商贩纷纷上前推销自己的东西,吆喝声不断,热乎的羊汤最受欢迎,添香也兜着布偶挤上前,这些高大魁梧的汉子见到她手里的小玩意先是哄笑,最后听她讲‘哄女儿开心,妻子也会喜欢’后才有几个扭捏的买了。
十几个布偶换了两个刀币已经是赚到了,添香高兴的返回骡车上,欢快的往怀里继续兜布偶,打算再一次冲锋,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在身后叫她,“小娘子,卖布偶的小娘子!”
周围声音太过嘈杂,等她扭头去看的时候,人已经走到她身前去了,来人是个样貌俏丽的少女,身着直裾的绣荷叶藕粉色锦缎裙袍,长发披肩后挽,一支银簪子在乌发上偶现。
添香分辨着这样装扮的女子应不是大户人家的娘子,倒像是陆烨亭宅子里那些贵气的丫鬟,是以她第一反应是陆烨亭派人来找她,逐笑道:“什么事?”
少女描了精致的眉眼,带笑不笑的道:“我们家娘子请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