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什么是纯粹的商人?那就是不开设作坊、不从事生产、只从事低买高卖之类的纯粹的商业经营的商人,刘善就是这么一个商人。只不过这厮在广州城里还算有些脸面,生意做的不大不小。
但是,刘善毕竟是一个海商,虽然不入流,但对东南亚一带的港口的情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更重要的是,文青从他那里获得了一份东南亚的海图。
别指望是多么精确的海图,这份海图只是粗略标注了从广州到李朝越南、占婆、吴哥、暹罗、柔佛、三佛齐最终抵达爪哇的航海路线以及沿途的港口,灰常灰常简略,如果真按照这份海图航海,只怕会死的很惨。
但它毕竟是海图。
所以呢,看在这份不像海图的海图的份上,文青放过刘善,打他自行离开吉阳县。
但是,让文青意外的是,他让刘善自行离开,但刘善却死活不走了。
“大人,您就行行好吧,您将广南东路转运使的侄子给杀了,这么一来您倒是轻松了,什么后果都没有,但小人不一样啊,很多人都知道小人跟广南东路转运使的侄子一起出海,结果小人回去了,转运使的侄子却消失不见,崖州之地天高皇帝远,转运使大人拿您无可奈何,但小人可就大大的不妙,大人,您就给小人一条活路吧。”刘善哭丧着脸苦苦哀求。
文青就不明白了,奇道:“什么叫做给你一条活路,本官这不是已经放你走了么,又没拿你怎么着,你爱干嘛干嘛去,跟本官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有关系。”刘善连忙道:“大人,转运使的侄子被您给杀了,虽说这跟小人无关,但那些官老爷什么时候跟升斗小民讲理过,转运使大人可会不考虑跟小人有没有关系,他拿大人您无可奈何,自然会把气撒在小人身上,小人肯定得跑路,广州城是不能呆了……”
文青有点不耐烦,打断他,道:“不能呆就不能呆呗,天下那么大,哪里不能活人,广州城呆不了你可以去福州、泉州、明州、杭州,去琼州也可以,这跟本官无关。”
“是,是,是跟大人无关,”刘善顺着文青的意思,赔笑道:“小人就跟大人明说了吧,小人能不能托庇在大人门下?”
文青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刘善,等他给个理由。
“大人您也知道,小人得罪的可是广南东路转运使,一路转运使,那得是多大的官,得罪了他,小人不但在广州混不下去,即使去了福州、泉州、明州、杭州,可那些地方也不靠谱,转运使大人位高权重,只要他句话,恐怕福州、泉州等地的官府也容不下小人,去琼州的话也不怎么保险,思前想后,小人觉得最好的出路也就是投靠大人您了,虽然大人的官职不高,但怎么说大人也是一县之长,手上有兵有船,跟着大人怎么着也是一份前程……小人愿意将三分之一的身家还有日后收益的五分之一奉献给大人,只求大人收留。”
文青想了想,刘善说的很有道理,自古民不与官斗,得罪一路转运使那样的大官的确不好混,他主动投靠过来也算说的过去,官(商)官(商),这年头做生意哪能不找个后台,没有后台的商人就是炮灰,分分钟就会被河蟹掉。
这么一盘算,文青倒是接受了刘善,点头道:“也行,本官就接受你了。”
“不过,你的身家还有日后的收益什么的本官不需要,这样,你先回一趟中原,如果你能给本官招募不少于一千人的造船工匠或铁匠,本官就接受你,否则的话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本官不需要没用的人。”
刘善稍一盘算,咬牙答应下来。
在刘善离开之后,文青着手扩大船坞,他这次通过郑之流从崖州弄来了几百名造船工匠,这几百名工匠虽说手艺不咋滴,大船造不了,但造小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更重要的是,文青可以让这些工匠破解飞剪船。
系统工匠不是不能建造飞剪船么,这是系统限制,文青需要飞剪船的话只能花费多到让他吐血的金币从系统交易中心里购买,但是,只要是游戏就都可以作弊,所谓的系统限制连浮云都算不上,系统工匠不能破解飞剪船,但是现实中的工匠可以啊,除了飞剪船之外,火炮、床弩什么的都可以破解。
破解才是王道。
文青一声令下,工匠们将一艘飞剪船大卸八块,然后开始逆推,至于什么时候能逆推出来,这个……未知,主要是因为工匠的技术不行。
刘善带走了两艘船,留下了四艘,这些船吨位很小,都在百吨左右,而且都是广船。
广船是一种尖底海船,头尖体长,上宽下窄,线形瘦,梁拱小,甲板弧线不高,结构非常坚固,所以这种船的适航性和续航能力非常好,是一种专门为远海航行而设计的船型,这种船型缺点是体型限制太大,所以广船无法造得很大,最大的广船也不过两三百吨,比福船差远了。
但是,福船虽大却无法充作炮舰,广船虽小却很适合作为炮舰使用,就算没有火炮,安装床弩也是一样的。
以文青的眼光看来,广船很适合战列线战术,也就是俗称的T型战术。
将这四艘广船详细研究一番之后,系统工匠提出一个建议:“如果大人是准备用这四艘广船做战船的话,这些船还可以改良,先可以削减一些容量来增加桅杆的数量,可以从两桅增加到三桅,而且可以将船的尾部改一下,增加一面船尾帆。另外,还可以加装车轮,这四艘船太小了,最多只能加装两个车轮。”
文青问:“这么改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好处,”工匠道:“增加桅杆和船帆之后,船的度会大大增加,比如说这四艘船按照属下的计算,它们的度是3~7节,增加一根桅杆并加装船尾帆之后,度可以提高到4~9节,再算上车轮,最大度可以达到5~1o节,不过车轮不可持久,只能短时间内增加度。”
“这已经很不错了,”文青当即同意了工匠的改良意见,让工匠开工,随后他下令招募更多和士兵。
招兵一事很顺利,因为当兵不但有粮饷拿,还可以让家里减税,文青很快就招募了八百士兵。
“黄有粮,这八百士兵就交给你了,尽快将他们训练出来。”
黄有粮苦着脸,“不是吧,大人,属下都训练两个多月的士兵了,还要继续训练?能不能安排个别的差事?”
“不行,除了莫青言就只有你能训练士兵,莫青言不在,这个差事也只有你能干了,”文青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不了我给你加薪,一个月六十两银子怎么样?”
黄有粮眼睛一亮,六十两银子一个月,灰常好,放在中原的话,六十两一个月相当于指挥使一级的工资,不过,钱虽然多,但他还是有些郁闷。“多谢大人,可是属下还是想干点别的,哪怕让属下带人去巡逻也好啊,天天呆在兵营里属下这幅身子骨怕是要生锈了。”
文青想了想,如果黄有粮没有干劲的话,训练出来的士兵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道:“这样,那四艘广船我就留给你,你可以将士兵带到海上去训练,顺便给我封锁崖州港。”
黄有粮大喜,兴(奋)道:“那好,大人您就瞧好了,属下不但给大人训练出八百精兵出来,还会让一艘船都进不了崖州港。”
文青却摇头道:“我不是要让你阻止船只进港,我是让你在海上收税,收税明白么,不管是进崖州港还是离开崖州港,所有的船你都给我拦住,然后全给我收税,税率就按照十一税来,按照船上货物总价值的十分之一征收,不交税的船都扣下来,扣到船主愿意交税为止,明白吗?”
黄有粮连忙大声保证,征税这种活他最喜欢干了。“明白,大人放心。”
二十多天之后,文青正带着工匠山寨火炮,却收到郑之流的求救信息,这厮被堵在琼州港出不来,文青不得不带着两艘飞剪船北上。
因为没有天文钟,文青不得不按照时代的潮流沿着海岸线航行,花费两天多的时间才抵达琼州港。
琼州不比崖州,因为这个时代的航海必须沿着海岸线航行,所以琼州是海上丝路的必经之地,除非海商们愿意从崖州那边绕远路。
郑之流就呆在港口,这几天他可是望眼欲穿,就盼着文青早日来救他,短短二十几天没见,这厮一看到文青那是激动万分。
“文兄,你终于来了,你再晚来几天就得为我收尸了。”
文青愕然,惊讶道:“这话咋说?”
郑之流郁闷万分,道:“文兄你是不知道,你知道现在我的手里有多少银子吗?”不等文青回答,这厮继续道:“二十万两,整整二十万两,这么多的银子眼红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这些日子下来我才知道,没钱的日子很惨,有钱的日子更惨。”
看着郑之流苦兮兮的德性,文青哭笑不得,“不至于吧,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么,既然你能从广州到达琼州,再从琼州到吉阳县也不是难事吧?”
“怎么不是难事,二十万两啊,别说各路土匪海盗,就是那些官老爷都眼红的不得了,现在消息还没泄露,所以琼州本地的官老爷还没有收到消息,不然的话文兄真的得给我收尸了。”
文青就不明白了,问道:“既然琼州本地的官老爷没有收到消息,那你怎么被堵在琼州港了?”
“还不是被海盗逼的,”郑之流苦着脸,指了指周围,道:“就是那些人,他们跟着我一路从广州到达琼州,到现在都不肯放弃。”
文青顺着郑之流的指点一看,现有几股人马正对着这边虎视眈眈,那些人都是彪悍的汉子,个个携带兵器,满脸凶狠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善类。
想了想,文青问郑之流:“银子在哪儿?”
“在琼州城里,我花了两万两银子从广南东路厢都指挥使手里买来了一营禁军,银子现在正由禁军兵士看着,出不了事。”
文青大为惊讶,奇道:“禁军?禁军也能买到吗?”
郑之流撇撇嘴,不屑道:“怎么买不到,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文兄你是不知道广南东路厢都指挥使那副德行,我本来只准备使些银子雇佣两百兵士护送我回来的,可那厢都指挥使硬是说多出点银子就把人卖给我,这次我能搭上厢都指挥使的关系也不容易,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出两万两买了五百人。”
文青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郑之流在琼州城里有一座宅院,那笔银子现在就存在他的宅子里。
到了郑之流的宅子,文青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宋禁军。
依文青所见,这五百人的身体素质都很不错,都是彪形大汉,而且看样子也个个孔武有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五百禁军士兵仍然穿着宋军的军服,而且武器盔甲齐备,刀枪弓弩一应俱全,连神臂弩和步人甲都有。
文青仔细一数,神臂弩有五十具,步人甲也有五十套,也就是说,这五百士兵之中有五十名神臂弩手和五十名重步兵,两万两银子花的太值了,光是这一百名弩手和重步兵就远远不止两万两。
郑之流召集了所有的士兵,介绍道:“这位是崖州吉阳县的文知县,我是奉文知县的命令买下你们,日后你们就是文知县的属下了。”
五百士兵面面相觑,被卖掉的事实他们都已经知道,虽然他们自身肯定不怎么乐意,尤其是得知自己被卖给一介商贾之后,他们就更不乐意了,在大宋禁军当差虽然没什么大前途,但怎么着也是吃皇粮的,总有个封侯拜将的念想,给一个商人卖命就很荒唐了,那有什么前途,若非厢都指挥使强力压制,这些士兵早就哗变了——就算是现在他们也随时会哗变。
可是现在他们听到的是,以后他们是给一个知县卖命……看着文青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禁军士兵沉默了。
沉默半晌,一名军官排众而出,“见过知县大人。”
好吧,虽然没有做禁军有前途,但怎么着也还是吃皇粮,至少比跟着一个商人干要好。
既然有人带头,五百士兵跟着向文青行礼:“见过大人。”
文青大为高兴,上前亲手扶起带头的军官,问道:“好,你叫什么名字?先前是什么职务?”
军官答道:“属下王勃,原任营指挥使一职。”
“那你以后就继续担任营指挥使,这五百士兵继续由你统领。”随后文青一挥手,郑之流让人抬出十个大箱子。
文青掀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接连掀开十个箱子,全都是银子,十箱白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光,晃花了所有士兵的眼睛,士兵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以后大家就是在本官麾下当差了,本官现在只是一个知县,也没有别的方式犒赏大家,这里有一万两银子,就当做本官给兄弟们的见面礼,这一万两银子大家都分了吧。”
士兵们不敢置信,这一万两银子都分了?
“大人,您所言当真?这一万两银子都赏给我们?”
“当然,本官说是赏给你们就是赏给你们,王勃……”文青看向王勃,却现王勃的表现大异于众人,他虽然也看了那些银子几眼,却不像士兵们那样看得目不转睛,而且文青从他的眼睛里也没看到几分贪婪。文青对他的表现大感惊讶,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
王勃的个子很高,跟文青差不多,但他比文青壮多了,光看外表就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站得很直,而且王勃最大的特点是一脸的冷酷,目不斜视,面部表情也不多——这一点跟莫青言很像,这样的人是否正直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听到文青的话,王勃脸色一正,道:“在,大人请吩咐。”
“将这些银子给兄弟们分了。”
“是,大人。”
“谢大人赏赐。”
士兵们这才确定文青是真的给他们分银子,顿时齐声感谢,不过,虽然很高兴,但这些士兵却依然保持队列,一点都没乱,更没有扑上来抢银子。
这些士兵的素质真的很不错,禁军就是禁军,就是比厢军强,虽然文青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些禁军士兵的素质的确比他手下的那些厢军强多了,至少纪律性远远过他手下的厢军。
高高兴兴地分了银子,禁军士兵们对文青的印象大好,至少这个文知县是个慷慨的主子,不是么。
五百禁军,加上文青带来的六百水师士兵,加起来过一千人,而且不管是禁军还是水师,士兵都是穿着宋军军服,上千官兵聚集在一起,很快就惊动了琼州官府。
很快文青就得知,琼州知府和琼州厢军都指挥使联袂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