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子与盟主 第一章

作者 : 露茜

江湖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门派众多,想要让各门派之间的势力维持平衡,除了几个大门派之间必须保持和谐之外,更需要一个公认的公正裁决力量,因而必须有位武林盟主,才能够在发生大事时出面担任仲裁者或者稳定局面。

武林盟主乃是由江湖各门派所推举,众所公认的主事者,具有号召武林各大门派的权力,同时也担任维系江湖安宁的角色,长久以来,为了不让武林盟主之位受企图专权者把持,盟主之位六年一任,到期就必须卸任,而且曾经担任过武林盟主之人不得再度任位掌权。

历任以来的武林盟主,有些是靠高超的武功服人,有些则是靠背后所拥有的门派势力,而少数中的少数,则是单靠个人的号召力与影响力。

上一任武林盟主,是由慕容家此代的当家慕容赋所担任。

慕容家是江湖上有名的世家望族,弟子门生众多,势力庞大,与傅家、上官家同为江湖中的三大名门世家,虽非五大门派之一,但在武林中一直以来都具有相当的威望,不仅经营各类生意,拥有相当雄厚的财富,据说背后更有皇族撑腰,无论是在江湖上或民间是都赫赫有名的豪族名门。

六年前,慕容赋率领群雄,围剿当时在江湖上杀人无数、满手血腥的大魔头宁图天,顺利将之消灭,此举更将慕容家的地位推向不败之地,所以即使慕容赋卸下了盟主之位,各大门派仍破例将武林盟主之位留给慕容家。

只是,曾担任过武林盟主之人绝不能再度任位掌权这个规矩万不可破,所以当时便由慕容赋的侄儿慕容华接任盟主。

慕容赋生性严肃且霸气,慕容华却是温文儒雅,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且风度翩翩,但看起来只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叔侄两人完全天差地别。

而且慕容华接任盟主之位时不过弱冠之年,以年纪来说相当年少,且过去在江湖上就只是“慕容赋的侄儿”这样的名声而已,可说是没没无闻又无所作为,武功修为也仅是中上程度,就这样突然接任武林盟主之位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接任当初就已经引起不少议论。

何况他成为武林盟主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宁图天的遗孤宁掌天收留在慕容家,此举更是在江湖上引起相当大的争议。

但无论如何,慕容华毕竟有整个家族为靠山,又有慕容赋“垂帘听政”,所以即使有些人心存疑虑,也不敢多加置喙。

幸好自从接任盟主之位将近六年以来,慕容华圆滑稳重又宽厚大度的处事方式,以及对江湖中大小事尽心尽力的认真态度,倒也赢得不少赞赏与肯定,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年轻人只是慕容赋用来巩固慕容家在江湖上既有势力的一枚棋子罢了。

在占地极广的浩然山庄中的某个院落,两名年轻丫鬟端着托盘,从慕容华的书房走出来。

两人脸上同样带着少女怀春的神情。

其中一名年纪较小的丫鬟一边轻叹一边低声道:“唉,那两位公子只要站在一起,就教人移不开目光呀!”

“就是说啊,咱们少爷仪表非凡,就算每天看也看不腻,而傅二公子更是风采翩翩,这两个人单独看就已经够让我们脸红心跳了,一旦凑在一起,更是让人目不转睛,真是亮晶晶又眼花花啊!”

慕容家与傅家是世交,慕容华与傅家二公子傅觉遥更是从小就认识的至交好友,这两位名门公子同样优雅且气度悠然,始终带着温和浅笑的俊美面孔更是俊挺得各有千秋,十足十的赏心悦目,也莫怪她们这些丫鬟会芳心暗动了。

“而且两人都还未娶妻,虽然我们肯定是没机会的,但如果真的能够被那两个人瞧上眼,就算只能当个小妾,也肯定是麻雀飞上枝头成凤凰了呀!”

“说到这个,你听说了吗?再过不久,傅二公子总算要真正成为我们的姑爷了。”

“欸,我也听说了,说是等少爷卸任盟主之位后,老爷就要做主让小姐和傅二公子成亲,两家终于要正式成为亲家了呢!不过,小姐跟少爷不是同年纪吗?以女人来说早过了婚嫁之龄,怎么会拖这么久才成亲?”

傅觉遥与慕容华的孪生胞妹慕容烟自小就订了亲,本该早日成亲的,但不知何故一直延宕至今。

“其实两家订亲已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姐体弱多病,傅家才会迟迟没有迎娶,瞧,我进慕容家好歹都已经五个年头了,还不曾看见小姐踏出过房门一步,连她长得究竟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她的生活起居都由专人伺候,补身汤药更是从不间断的每天往房里头送,听说她一直卧病在床,身体肯定相当孱弱。”

“那么虚弱的身子,真的能够成亲吗?”

“哎,这话可得小声说,反正就只是拜个堂而已嘛。虽然傅二公子和小姐也是青梅竹马,但听说他们根本只是两家长辈手中的棋子,为了拉拢两家的关系,也为了巩固两家在江湖上的势力,才会让他们两人成亲呀!”

“喔,原来是这样啊。”

“而且,说不定我们少爷也极可能和上官家的小姐成亲,毕竟若能够和其他两大名门世家联姻,慕容家在江湖上的地位绝对能更加稳固。”

“唉,那我们这些丫鬟不就完全没机会了吗?”

“不不不,你瞧,像小姐那般体弱多病,肯定无法讨丈夫欢心,而那些名门千金们更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娇生惯养,就算少爷娶了妻,也不可能喜欢那种只会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这可是我们这些丫鬟们的大好机会呢,只要更加温顺的伺候好少爷、姑爷,就算只能当个小妾,也足以荣华一世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反而更有机会可以飞上枝头成凤凰?”

“嘻!那是肯定的呀……”

两人在低声交谈着山庄里的消息与对未来无限美好的幻想中逐渐走远。

而在书房之中正被谈论的两位公子,一个一身白衣,一个则是一身清雅的水蓝衣袍,两人同样俊美闲雅。

傅觉遥看着坐在对桌的慕容华,慢条斯理地道:“最近,那些不把江湖翻搅一通不肯罢休的四家又在进行比试了。”

慕容华正拿起茶杯就口的手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脸上悠然的笑容不变,回道:“是吗?看来那四家的师尊们可真是本性难移,就算被许多江湖中人追缉了三年,也还是玩心不减哪。”

两人笑起来的模样同样悠然如清风,彷佛与生俱来,是那种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好好维持面容上的安适淡定。

“他们这次似乎学乖了点,没打江湖各门派的主意。”傅觉遥忽而玩味的一笑,“不过却是去了皇宫里头盗宝。”

“那可真是好兴致。”

“而且,偷家已经成功偷出了宝物。”

“是吗?”慕容华无所无谓的语气,彷佛只是听着一段有趣的传闻轶事。

而傅觉遥的语气就更加轻描淡写了,“只是,最后宝物落到了我手中。”

慕容华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容未变,道:“傅兄也真是好兴致,竟然也跟着夺宝。”

傅觉遥笑出声来,“没错,为兄我的确挺闲的,不像华弟每天得忙着处理江湖上的大小事,不但耽误了年华,就连三年前被四家夺去的东西,都没空去追讨回来。”

慕容华笑得更轻,“傅兄真是说笑了,你也知道那一开始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些好事者的流言蜚语,后来则是四家本身自作孽惹来一身腥,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被夺走什么东西,毕竟四家想夺取的东西本来就不存在,那些无知又贪婪的江湖中人,不过是想藉由帮我夺回宝物这个名目,获得原本就子虚乌有的东西罢了。”

“我说的东西,并不是传闻中宁图天所留下的武功秘笈。”他一语点破。

六年前,慕容家收留了宁图天之子这件事引起不少传闻,说是宁图天其实留下了一本记载他一身盖世武学的秘笈给他的独子,慕容家收留宁掌天就是为了得到绝世武功,但这毕竟只是传闻,而且一直没看到慕容家有任何一个人突然功力大增或者武功突飞猛进,所以传闻也就只是传闻而已。

然而就在众人已经渐渐淡忘宁掌天这个人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四家进行比试,竟然将主意打到这本子虚乌有的武功秘笈上头。

其实,只要明白四家爱玩、爱闹又特别爱兴风作浪的作风,便可以轻易看穿四家的拿手伎俩,他们真正的用意根本不是打算夺取宝物,而是如果将这件陈年旧事搬上台面,绝对可以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风波,说穿了,他们只是想看那些表面清高实则贪婪的武林中人为了不存在的武功秘笈抢破头,这样的精采好戏,四家怎么可能放过?

只是,四家那些人大玩一场之后,虽然如愿惹出了一堆风波,使得江湖上风声鹤唳,也招致不少江湖中人追杀,但他们也万万料想不到,他们确实夺走了慕容华身边的一样“宝物”。

“我所指的是,三年前四家从这里夺走的……”傅觉遥的语气故意慢悠悠的拖了下,“人。”

慕容华神色不变,浅笑道:“傅兄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你想说的我听明白了,你想藉由这次四家比试查出宁掌天的下落,但宁掌天本来就不是我的人,慕容家当初也只是暂时收留他,既然他想离开,那当然就随他的意志,我无权干涉。”

“华弟仍旧认为他是自己想要离开的?”

“他有脚,当然可以自己走。”

“但华弟别忘了,他武功早就被废,根本无法抵挡任何武力,如果有人强逼他,带他离开,他是无法反抗的。”

“我不认为他有那么容易受人摆布,即使他武功尽失。”更何况他离开当日,房里完全没有任何外人入侵或者他曾经反抗过的迹象,他完完全全是平空消失,更像是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那般。

傅觉遥看慕容华一眼。那语气里明显有着怨怼啊……

也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他毕竟已经认识慕容华二十多个年头了,这一丝不寻常的异样,他多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但他并没有挑明这件事,继续原本的话题道:“这三年来,江湖上每个人都在追查宁掌天的下落,想要从他身上得到那本武功秘笈,以他没有半点武功的状况,如果没有他人的帮助,绝对无法安然的隐姓埋名这么久。”

“那就是他的造化了,与我无关,傅兄你也别无事忙了,不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不关我们的事。”慕容华脸上虽仍带着浅笑,但摆明了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但傅觉遥并不想这么做。“我原本就推测他应该是落入四家手中,四家与江湖上的恩怨纠葛无关,更对所谓的绝世武功秘笈毫无兴趣,所以才有可能收留宁掌天,并将他藏匿这么久……”

“所以绝对是他自己离开的,四家怎么可能抓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又等于是个天大麻烦的人回去?”慕容华忽然打断他的话。

傅觉遥又看“他”一眼。果然还是充满了怨怼啊……

也只有关乎宁掌天的事,才会让向来沉稳淡定的慕容华一再出现这种不寻常的神色,这种时候,他总会确实感受到慕容华果然是个女孩儿家的事实。

当然,这可是现今江湖上天大的秘密。

若是让江湖中人知道当今武林盟主竟是假扮成男子的一介女流,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傅觉遥并不在意武林盟主究竟是男是女,他关注的是慕容华对宁掌天超乎寻常的情感,因此,他必须所有行动──为了他们彼此。

“也许这之中发生过什么事,但我仍旧相信宁掌天最后绝对是落在四家手中,毕竟只有四家能够收留他,剩下的问题只在于他到底是在哪一家手中。”

四家被许多江湖中人追杀了三年,他们本来就行踪飘忽,这三年间更是形同销声匿迹,完全无从追查起,这一次,四家好不容易又开始进行比试,正是找出宁掌天下落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这次,说不定又得再等三年。

三年的时间虽然说长不长,但慕容华还有多少年华可以这样蹉跎?

“偷家不可能,他们太随性,不会无故扛一个麻烦的包袱;骗家也不可能,他们太精明,绝不做亏本生意,而抢家则自视甚高,不是他们自己抢来的绝不会要,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拐家。”傅觉遥分析着。

“尤其拐家又以精湛的易容术着称,想要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最是容易,也更加证明了宁掌天应该就是在拐家手中,前阵子,偷家和骗家的人都已经现身,我也已经亲自确认过,这两家人当中并没有宁掌天。”

“傅兄这番分析,看来是对四家做足了研究,但就算他真的在拐家,那又如何?”

“我决定去抢家一趟。”

“为何这么做?”慕容华不解。

“四家当中,拐家人的行事作风最是谨慎神秘,也最难追查到行踪,我已经放出风声,说他们比试的画轴正在抢家手中,拐家戒心太重,如果说是在我手上,怕只会引来其他三家的人,而若是在抢家人手上,便可以降低拐家人的戒心,引拐家人现身,而只要抓到任何一个拐家人,就必定可以查出宁掌天的下落。”

“傅兄,你到底有何用意?”慕容华的声音里有着再也掩藏不住的紧绷。

“如果他不回来见你,那就由我去把他找出来。他已经躲藏得够久,也该回来把事情说清楚了。”

“事情?什么事情?”慕容华不禁蹙了下眉,但随即松开眉头,只是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再那么自然,“我和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傅觉遥定定看着她,道:“慕容华也许和他无话可说,但慕容烟肯定有话必须和他说清楚。”

慕容华回视着他,向来悠然似初秋青空的眼眸此时却满是阴霾,语气里更有着微显焦虑的恼意,“傅兄,听你说得如此笃定,看来你对慕容烟似乎很了解?”

傅觉遥却是笑得好不悠哉,“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该发现的总是会发现,更何况我把慕容烟当作亲妹子看待,既然身为她的兄长,当然得为她尽一点棉薄之力,而且,这件事也不光是为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话中有话,彼此都心知肚明。

焦躁感不断在慕容华心中翻涌。

她当然明白傅觉遥话中的意思,也弄清楚了他真正的用意为何。他们相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他也许看出了些什么,但……那一切也只是她单方面的心思,宁掌天根本无心又无意,就算想尽办法把人找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更何况,他……恨她,不是吗?

傅觉遥拿出一个看来寻常的长形木盒,放在她面前,“这就是这次四家比试抢夺的画轴。”

慕容华瞪着那只木盒,神色满是抗拒,“为什么要给我?”

“只是寄放。”傅觉遥笑了笑,“我可没打算真的带着这画轴闯进土匪窝,又不是存心讨抢。”

注视着木盒,慕容华脸上从容的笑意早已消失,只剩下微沉的神色,低声道:“已经三年了,若他想回来,早就回来了,既然这么多年都毫无声息,那就表示他已经重新开始属于他的人生,又怎么可能会想回到这个等于只是囚禁他的地方?”

“我并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我说过,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为了他而做,我是为了慕容烟。”

“就算把他找出来,你和慕容烟之间的情况也不见得能有转机,慕容烟还是得嫁进傅家,成为逍遥山庄的人。”

“我就是打算阻止这件事发生,而你必须帮我。”

慕容华在心中暗自叹息。“傅兄,难道你就真的这么嫌弃慕容烟,不愿意和她成亲?”

“比这个更重要的问题是,慕容烟当真想和我成亲?”傅觉遥反问道。

慕容华叹了口气,“他已经得到自由,我已没有任何遗憾了,慕容烟会怎么样并无所谓,你又何必再徒惹波澜?”

傅觉遥看着她,带着不变的悠然浅笑道:“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已经三年没消褪过的黑眼圈。”

镇上一间寻常客栈中某间厢房里。

梳妆镜里头映照出一张同样再寻常不过的女子面容,是那种在大街上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的平凡样貌,就算见过十几次也还是让人记不住。

房中的圆桌边则坐着一名老者,两人乍看之下像是一对父女,但从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却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老者看着正在镜前仔细梳整发丝的女子问道,语气略微不悦,而且那老迈的脸上竟怪异的有着一双不相衬的年轻眼眸,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老者便毫不掩藏那样的眼神,灵活的转动着。

“四家的比试早就开始进行了,偷家和骗家也早就在京城那儿闹得翻天覆地了,你竟然还悠哉的在这里晃来晃去?当初明明是你自告奋勇向师尊说要去夺宝的,怎么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每天只是易容成这副模样出门去,也不说去了哪里,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唠叨了一堆,听起来似乎不满很久了。

女子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回问:“你这是怀疑我的能耐?”并未加以掩饰的声音,竟是属于男子的低沉嗓音。

老者暗吸口气,慎戒地道:“不,当然不是。”他透过镜子小心翼翼的看对方神色的一眼,才又道:“只是比试都开始这么久了,你也总该有所行动了吧?”

拐家以易容术着称,所有的表情都可以掩藏在精致的人皮面具与精湛的易容技巧下,而精通以外貌欺瞒世人的拐家人,自然比一般人更加了解一个人藏在表情底下的各种小破绽,所以他们除了能够轻易识破说谎之人异常的神色之外,更擅长从他人的眼神与表情中推敲对方的心思。

但眼前这个人,心思却深沉得彷佛暗夜的深海,即使与他眼对眼、面对面,也无论他有没有易容,都难以分辨出他确切的情绪,更难以捉模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螳螂捕蝉。”扮成女子的人冷淡地道:“就算我们最先拿到画轴,也不见得能够安然送到指定之处,一路上肯定会有其他三家那些黄雀在后头虎视眈眈,倒不如等到最后再出手,就像那光明正大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抢家人一样。”

“但如果画轴落入抢家手中,那我们不就等于输定了?谁打得过那个土匪头子?”

四家之中,他们拐家的武功最弱,抢家最高,所以之前比试时,他们都会想办法在抢家出手前赶紧行动,不然宝物一旦落入抢家手中,他们便等于丧失了夺得宝物的机会,毕竟他们不似骗家精明又油嘴滑舌,也不如偷家灵活,而且抢家的那个土匪头子又具有天生的敏锐直觉,就算易容成她身边的人试图夺宝,说不定连他们最自傲的易容术都会出纰漏。

扮成女子的人忽然从镜中看对方一眼,“你认为我打不过那个土匪?”

他又暗暗吸口气,感觉背脊有点凉凉的,赶紧否认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就因为只有易容术赢过其他三家,所以他们拐家向来以谨慎仔细为行事的原则。

“这场比试,表面上的输赢只是次要,甚至说不定不分胜负才是师尊们真正想要的结果,这样才有理由继续比下去和玩下去,更何况他们除了想大玩一场之外,暗地里各自真正的目的也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他的眼眸不自在的闪动了下,避开镜子里的那道冷光。

事实上,他说得没错,这场比试,四家师尊的确各有各的心思,偷家想藉机钻探一条通往皇宫藏宝殿的暗道,骗家那些暗着来的心思从来就没少过,大赚一票当然只是表面上的获利,抢家肯定是最单纯又最懒的,反正只要把宝物抢到手、证明抢家是四家第一就好,而他们拐家嘛……

他再看对方一眼。唉,他只能说,出来混,总是得还的。

谁教师尊三年前让这个“麻烦”进了拐家,所以三年后他们也只能想办法把这份“旧债”还清……唉,真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谁教他们倒楣,被这一尊恐怖的武林邪神给缠上了呢!

哎,如果三年前那场比试将欲夺取的宝物从“武功秘笈”改成“人”,那他们拐家可以算得上是夺得第一呢!虽然这个“人”其实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而且他们根本抵拒不了……

唉,就因为是这么丢脸的事,纵使他们拐家的人脸皮多如牛毛,还是什么也不能多加声张,只能默默咬牙收了这尊恶神,认了。

“这些日子,你该不会是去了浩然山庄吧?”他试探着问。

看着那一身貌似大户人家里头的丫鬟装扮,他老早就这么猜测着,但谁教自己武功不如人,就算想跟踪,也跟不到半条街就轻易被摆月兑了。

其实这个宁掌天还挺让人佩服的,短短三年,他就已经将易容术学得炉火纯青,尤其如果单单只是脸孔的易容还算是简单的,若想转换性别或年纪,就必须习得能够改变体格的缩骨功,以及转变音色和声调的技巧,若不是天赋异禀或者毅力过人,这些难度极高的功夫,可不是短短三年就能够练就的,但他却办到了,而且无懈可击。

“是又如何?”

宁掌天看着镜中的女子面容,仔细检查脸皮上的细微之处,不遗漏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你去浩然山庄做什么?”

他猜想,宁掌天之所以来到这个城镇,恐怕跟慕容家月兑不了关系,毕竟他和慕容家之间的恩怨纠葛还没了结,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意图,是打算把慕容家的人全灭了?还是学他那个魔头老爸大开杀戒一番,然后利用易容术嫁祸给某个张三李四?

其实不管宁掌天打算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毕竟他已经算得上是拐家人,如果当真要大开杀戒,就有可能连累拐家。易容术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学得会的技巧啊,没被发现就算了,万一不小心被识破,拐家人绝对难月兑罪嫌。

所以,为了避免被江湖中人追杀,他们这些道道地地的拐家人可得随时准备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们四家早已经习惯被江湖中人追杀,也不差这一次,只是能逃快一点就得快点逃,所以拐家才会另外派他跟着宁掌天,掌握宁掌天的行动与意图,虽然他总是跟丢了人,唉!没办法,功夫不如人啊。

梳整好仪容,宁掌天站起身。此刻没有外人在场,他也就不再特别收敛原本的眼神与姿态,斜着眼,微勾起唇问道:“你想知道?”

“啊?呃,这……”

看着那抹只微微勾起一边唇角的邪冷笑容,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才好,这个人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也不知道若是回答得不顺他意,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父仇不报,枉为人子。”宁掌天微勾着唇,却是不含半丝笑意。

虽然是一张易容后的平凡面孔,却因为没有刻意掩藏,他眉眼间所流露出的是一种令人森寒的阴邪之气。

“我也该去慕容家好好答谢他们对我宁家的照顾,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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