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了益铃的想法是错的。
玄石长阶,青苔暗长,花开花落,幻天四季。时光飞逝,又是四年。
万里无云,仙气氤氲。
银白流苏在风中摇曳狂舞,剑身透明如冰、剔透如璃,五色流光时长时歇,仙气潋潋,挥动间化形覆剑,轻长的剑鸣冷啸着似与益铃的真气相和,行云流水间难掩灵气。
益铃手握无心,宁心静观墨凰,绿影翩飞间丝毫不敢大意。
墨凰运力于背,一翅扇来,猛然间飞沙走石,日光为之一暗。
益铃剑花飞挑,“悬冰”一出,结障而护。不待墨凰收翅便飞身直击,“凝雪”化细刃悉数击去。却见墨凰早有防备,另一翅一挡,眼中一亮,巨爪精准抓向绿影,风急似静。益铃大惊,滚身旋飞堪堪避过,远立一边,喘息不已。
是她轻慢心急了!心中抑郁不已,握剑的手却抓得更紧。沙石未静她便熟练地转腕运气于剑,剑影重重间,错草扬尘,飞花碎玉,顿时风云忽变,四周温度骤降,蓦然间点点飞雪独降于她两步之内,绕她飞旋,最后凝覆于剑。
这是她刚学会不久的攻剑“凝雪”第四式:独步成寒。因是初习,尚未悟得通透。
墨凰见了不仅不警惕,反而嗤了一声:慕其威不领其神还敢在这一要战中擅用,小丫头当真是小丫头!
云诀负手直立长阶上,纹丝不动。
益铃指剑于天,聚气于剑,随之横剑直指向墨凰,一条寒雪气龙离剑而飞,向着墨凰呼啸而至,龙头过处十丈之内草木冻结,一片冰晶。
云诀心中颔首。才几日这威力倒已有了三层。
墨凰却是冷哼一声,便飞身而起,瞬间直上九霄,又俯身直冲而来,巨翅运气而扇,风过之处冰石草木俱被连根拔起,飞卷至空中。益铃似是没想到,但一见空中各物脑中忽是一动。
飞身半空,她扬剑飞舞顿时冰悬四周,盘旋护她。似将各物隔在身外。墨凰见她只知护己无意要攻,便急速飞来,巨爪再度毫不迟疑地向她抓去。黑影突至,电光火石间草木悬冰却各飞一处,益铃长剑一扬,用剑气一连,猛然间大喝了一声:“阵起!”
云诀微诧:鸣雷聚池阵?
忽见空中惊风急雨,电闪雷鸣,百丈之阵中上下相接急缩成一圆柱,里边雷雨不歇,刹时间已成一空中柱形深潭,将巨大的墨凰整个淹在了里边。
墨凰被困水中、阵中,难以适应,动作变得滞缓。益铃却已化身蛟人,鱼尾轻甩间灵活不已。任墨凰怎样出爪都抓不住她。而她收剑入铃,空身击掌而出,一掌打在墨凰宽大的背上。
掌心还未贴满。墨凰却突然大涨神息,双翅一张间周身神力迸发。阵中之水瞬间成冰,墨凰蕴满神力的巨爪破碎厚冰重重击在阵心处。下一刻,空中冰潭瞬间坍塌。益铃身不由已地伴着碎冰一同砸到草地上,墨凰滑翼而下,巨爪顺势压在她整个身上,只余半条鱼尾在外。
益铃顿时动弹不得。
墨凰傲然地低头看她:“你又输了。”
益铃看着它,看着它,嘴一扁哇地哭了出来:“不要!我不要!你这只臭乌鸦!”害得她又要闭关!
墨凰眼角抽搐:“打不过就骂鸟?”它收回爪,盛气凌人地睨了她一眼,便转向云诀:“我的任务完成了。”
云诀点了点头。
墨凰立即一扭又黑又长的尾毛,向空中观战的白绫飞去了。
化回双腿,益铃低着头走到云诀跟前:“师父……”真的又要闭关两年?
白衣随风而动,翩然若翼。云诀看向她,神色淡然:“人之一生,小错尚可纠,大错则无生。因而切不可犯下大错。”
益铃听了,抬头望他:“刚刚一战……铃儿犯了什么大错吗?”。
“急心轻敌又自漏多处。”他淡淡抬头看向空中:“但你随机应变善用阵法也微微伤了墨凰。此次仅为试炼,你犯的所有错都是小错,及时认清改正即可。”
益铃不由问道:“那什么是大错?”
墨发如瀑,黑如曜石,点点碎光轻漾。他面上一如平时淡冷,波澜不惊:“天之道,地之义,不得不遵。逆天违道,即为大错。”
“天道?”益铃有些茫然。
“天地运行有其规律,六界各灵有其戒律,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则,如阴阳五行,如纲道伦常,这些都是天道的内容。不可违逆。”
益铃不知为何心口一窒:“师父……铃儿有些听不懂。”
云诀微微屈身,伸手轻轻弹去她身上的碎草屑:“铃儿听不懂无妨。违天逆道一类,是那些个邪物心向,你虽想胜却仍在水中收了无心,可见其与你本质相去甚远,为师倒不担心你背了天道。你只需少犯那些不长进的小错就可以了。”
益铃莫名惶然,有些紧张:“铃儿知道了……”
“去吧。”
“什么?”
“闭关。”
“……啊?哦……”
益铃走进幻天院,聚了云梯便沿着它一步步踏上绝念阁,云诀穿院进房,并未抬头看她一眼。
益铃静静站在云梯上望着他,直至他进了书房。师父……又是两年见不到你吗?心下不免酸涩,益铃抽了抽鼻子,沿着浮屠云梯拾级而上。
几月后,益铃正盘腿坐在阁内木榻上与苍冥聊得欢喜。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云诀的声音:“铃儿,下来。”
益铃怔了怔,几度怀疑听错了,傻傻地问:“冥哥哥,我师父刚刚是不是传音来让我下去?”
玉镯那边传来苍冥的轻笑:“传音只两人可闻,我又如何听见?”他又道:“令小益傻成这样,冥哥哥想应是真的吧。”
益铃惊喜:“真的?”言罢二话不说飞奔出阁楼:“冥哥哥再见!小益会再找你说话的!”
苍冥半天无语,只得道:“小益专心修行就是,诸事听云上仙吩咐吧。”
益铃重重地嗯了一声。便将左手放下隐去了玉镯。她满脸是笑地俯冲而下,步步聚云。“师父!”见他真的在云梯尽头候着,益铃止不住欣喜,不管不顾地冲进他怀里:“师父师父!”
云诀面上一惊,伸手将她拉下了怀:“铃儿,不要胡闹。”
益铃立在一旁愣神,不明所以:“呃?难道师父没有让铃儿下阁?”
云诀望着她如水般明净的双瞳,不由清和道:“是为师父让你提前出关的。”
益铃马上笑了:“谢谢师父!”
云诀敛了敛神,忽道:“为师一个月后要出岛一回。”
“出岛?”益铃惊奇不已。师父下山都是极少,竟然要出岛去?!她不由问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云诀看着她:“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啊?”
“只是故人相邀,但她信中提了一物,使为师不得不去。”
“哦。”益铃点点头:“师父,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云诀颔首:“是很重要。”
益铃想到什么,几分期盼道:“那师父会不会……”带铃儿去?
“若是不带你去又何必唤你下来?”
益铃喜得一蹦数尺高:“师父你是说真的?!”
云诀无奈地摇头:“都已十六岁了,怎的还跟个孩子似的。”
益铃眯眼一笑:“那师父怎么提前一个月就唤铃儿下来了?是不是想铃儿了呀?”
云诀微微叹息:“你忘了么?明日是你去海底沙城视看的日子。”
“呃……”益铃垂首:“我知道了师父。”
“那你去向你大师伯请示一下,一个月后随为师一同出岛。”
“好!”益铃朗声而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