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铃听得一阵狂喜,瞬间抬起头来竟丝毫不顾肩头随着她一动已带出血丝来的玄铁链:“大……大师伯?”
脸上欣喜欲绽的笑,如清水白莲,那么清澈,那么澄净。
长天青看得眉头一皱,眼中微微露出一丝不忍,不想她已是纯粹魔身竟还未生出半丝魔性来,毕竟看她从小长大,怎么会没有丝毫情分?看她性子如此乖顺,如此敬爱云师弟……
“益铃。”长天青微露慈祥地看着地上的她:“你已成魔,我蓬莱定不会对你留情,但本尊见你应是一时糊涂,只要你肯将功补过,本尊灭了你的魔身后可留你三魂六魄送你转世轮回,这样你应不应?”
益铃一怔:转世轮回……眼中一悲,今世大错成魔,若有来世师父还会收下她吗?她自顾摇头:不可能的,即便师父疼她,师父也要顾念仙门六界,不会再冒险给她机会了……而且自己是不死之身,要么神形俱灭要么身魂俱在,根本不可能像其它人一般毁去肉身还能剩下魂魄……
看她竟在摇头,原本料定她会答应的长天青顿时看得心头火起:“你师父为了你才伤重至止,你竟还能否决?之前没敢出手毁去护山结界,点头应了穿骨入山,自己奉上神器……难道你对他的敬意都是装出来的!”
益铃不明所以地急急抬头看他,眼中一派心惊无尘垢:“我师父……我师父怎么了?”
长天青看了她一瞬,眉头一皱:“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心头一动,益铃眼中难以抑制地染上了喜意。却又忍不住暗暗隐忧:师父究竟怎么了?
长天青从乾坤剑鞘中拿出一个圆环,念了几句,圆环便瞬间变大撑起了益铃四周仙罩,益铃立时便感觉自己的手脚能动了。
“你随我来!”长天青说完看也不看她抬脚就出了仙牢。
益铃忍着巨大铁链的锥骨赘痛挣扎着站起了身,她跟在长天青身后,一步步地往仙牢外走出。每走一步铁链晃荡一回,她的双肩便如尖刀剔骨般钻心地疼。
几步走出仙牢,她纸白的小脸上满是汗水,毫无血色的双唇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
长天青看了她一眼,御剑带她上了止水峰。仙牢内暗无天日,到了外面益铃才发现此刻竟是深夜,她们一路悄无声息地到了止水殿前。
静静守在殿前的雪凤感觉到邪煞之气张翅欲攻,看清是益铃竟愣在了那边。
长天青看了对视的雪凤和益铃一眼,便领着益铃一步步踏进止水殿内。
雪凤呆呆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小小的人儿,此刻一身邪魔煞气,从肩膀上拖出两条厚重的锁链,深夜在止水殿的青石板上拖出微微的、叫人心颤的响动,一点点移进止水殿内。
穿过幻天院,益铃呆呆地看着云诀的房门,房内他的气息如轻霜冷雾般扑面而来,一时间竟让她不自觉地小手颤抖心头一阵紧缩,顿觉呼吸都沉了。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她竟不敢再推开这扇门。慌乱地低头,看见自己雪白的发,她的心一阵抽痛。
他是醒着还是睡着?如果看到她此刻成了魔的样子会怎么想、怎么看?会不会再也不想看见她?他真的还会相信她,还能原谅她吗?
长天青见她忤在门前不敢进去,不由重重哼道:“此时不敢见你师父当初又为何要成魔!”他说着一步上前,一下就推开了房门。
益铃心头一惊。
房间里的陈设一如她去到青城被抓往妖殿之前,一桌一椅都是那么熟悉、又似变得微微陌生。她心里当然知道,变的不是它们,而是已经成魔的自己……
看见长天青站在床侧睨着自己,益铃终于迈脚靠近过去,短短一段路,走得她小腿有些软,脑海一阵纷乱复杂又忧恐难安,伴随着钻骨的疼痛让她的心一阵阵地揪起。
抬眼过去,看见他静静躺在床上,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比雪玉还要白上几分,心头更是忍不住一阵愧疚心疼。
要不是为了去救她……
大眼因心中痛意刚要轻阖,却猛然一怔注意到了什么。
她如今是天魔之身,魔力自是一番强大不说。虽被玄铁链锁住琵琶骨运力巨痛难忍,但内力强大那么许多放在体内自然让她看得分明。
云诀体内有一团黑气缭绕不息,正一点点地侵食着他此刻已然衰微还未恢复过来的仙力……
“那……那是什么?!”脑中一阵发晕,益铃惊恐不安地问道,浓浓的忧惶袭上心头,只让她原本就白着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长天青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只略略抬眼看着她道:“噬仙盅。”
“噬仙……盅……”再次听到这个名词,益铃心中再难像当初平静。
“这是一种阴暗歹毒的魔盅,中盅后会在体内噬尽仙力再食精元最后枯竭而死。”
“噬尽仙力……枯竭而死……”益铃一下子就懵了,她猛地扶到床侧,惊窒的红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云诀,忧急慌乱似要心碎:“我师父……我师父他……”
“当年极乐上仙中了昔日魔王腾火的噬仙盅没到两年便身亡了。”长天青直直看着她:“而你师父已中盅六年。”
益铃心中顿时一紧,连大气也不敢出:“难道……不……不能解吗?”。心里一瞬间的惊怕竟比自己临死要与他分别时还甚。
“能解。”长天青看着她的眼神露出了锐利与威严:“只有天魔之力才能将它转移吸收……”
益铃震了一下:原来大师伯是想让自己来给师父解盅……只是这哪里要他来说,她要是知道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救师父的。
“大师伯,我该怎么做?”
“你运起全身魔力将他体内的魔盅吸入你体内即可,它是噬仙盅,对魔不会有半点损伤。”
即便有损伤又有何妨?
益铃慢慢坐到床侧,伸出手轻轻贴到他额上,身上黑芒一显就要运功替他收拢集聚吸出。
下瞬锥心剔骨的巨痛从双肩一阵阵荡开,只疼得她眼前一黑脑中一片晕眩。额上的汗如下雨般一滴滴落下,她小巧冷瑟的唇半张着,抖得可怜。
魔力无法避免地受到影响,她汗湿着小脸,转头去看长天青,眼中乞求之色益甚。
长天青却略略威冷地回看她,摇头:“你身上的玄铁链不仅是用来阻碍你使用魔力的法器,还和蓬莱的示警大钟连着,蓬莱其它几位上仙都觉得此法制你最为保险。它若断了,钟声大鸣你更别想安心替他解盅。”长天青又看她一眼:“而且,即便是为了云师弟,本尊也不能冒那么大的险,私下放任已成天魔的你自由。”
益铃一阵黯然,隐隐作痛:大师伯虽让自己来给师父解盅,却终归是不相信自己的。
她也不再多言,只得咬牙忍痛再次运功,但那锁链是仙门特意用来制约身为天魔的她运功的,如今她硬要张开全身功力与它相冲,那如针如锥爬进她体内的疼意,又岂是一个痛字了得?小手颤抖着,手心里一点点被她聚集的黑色魔力也在她咬牙堪忍的巨痛中微微抖着。
小若在一旁看着,只觉心疼不已。但也知道一但是有关仙尊的事,自己再怎么劝也是劝不住破铃的。
长天青立在一旁,见云诀体内的黑气慢慢被她手心处强大的魔力牵引至额心,正一点点地欢快钻进益铃的手心,一时间有些不明,到底是仙链的限制痛意太轻,还是这丫头太能忍了?
没有看到益铃背对他已将下唇咬得乌青见血。颈间汗如雨下。左手强自将抖瑟的右手压着,银铃都承受着楚楚痛意而来的颤抖而轻晃,发出清晰的“叮——”、“叮——”声。
半晌看云诀身上的剑伤正在平缓愈合,知道是盅力渐消他仙力恢复的速度明显变快已在自我疗伤,长天青不由舒了口气,松了紧了一年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