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荡宫。后花园。
太后和静淑皇后、吴贵妃、林贵妃、卫嫔等一大群后宫女官,一边赏着月亮一边不住地谈笑。花园小径那头,张如海慢悠悠地穿过花丛,不一刻便来到了太后左近。到得附近,张如海并没有做声,只是站在一小块阴影里,一动不动,好像一直就在那儿,和周围花树融为一体了似的,,
太后又再和静淑皇后以及两位贵妃谈笑了几句,这才转头看了张公公一眼,随后说道:“好啦,时候也不早了,也不知道皇上他们在前面怎么样了”言罢转过身来,问道:“前头如何了?皇上喝醉了没有?”
张公公没有抬头,恭谨地答道:“回太后,方才老奴打人看过了,皇上兴致正浓,正在和诸位王爷、大人们赋诗。以皇上的酒量,这会儿应该还醉不了。”
太后听了朝着皇后和诸位妃子一笑:“听见了吧?这下没有人不放心了吧?”太后这番半认真半玩笑的话惹得几位嫔妃都笑了起来。太后又道:“皇上酒量是好,但是也得注意节制?眼看时候也不早了,哀家也躲了好一眸子的清静,也是时候过去看看了。诸位王爷们好不容易回一次京城,哀家也总得尽尽心,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人情薄了凉了心”说到底,还都是血肉亲情,这大建朝的江山,还得靠他们为皇上守着哪
静淑皇后和两位贵妃闻言赶忙站起行礼,连声称是。公公张如海依旧是那副样子,微俯着身子,低着头站在原地一语不。待到太后起身走过之后,张如海却仿佛一个影子一般,不远不近地跟在太后侧后方,朝着前殿转了过去”
前殿之内,诗会已经接近尾声。此时大殿之上,上自王公下至辅臣,都诗兴正浓。互相交头接耳推杯换盏,纷纷谈论着刚才当庭朗诵过的诗词。当然,如几位大学士一般的人物,自然少不了暗里显露一下自身诗词的造诣,赢得一片赞誉?
启元帝端着酒杯。面上满是笑容,待众人互相夸奖得差不多了,启元帝开口说道:“今日中秋家宴,菜品合口,酒味沁脾,更兼有妙语佳句不时相佐,倒是颇为尽兴?杨卿,今日之会,妙词甚多,不知哪一句最是合你之意呀?”
大学士杨自和闻听皇上问他。忙放下酒杯,略一沉吟说道:“皇上所言甚是,今日诗会佳句屡现。着实让臣见识到了我大建年轻一辈的俊才。然诸多诗句之中。臣觉得”还是太子殿下的那句“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更深得臣心,”
听了杨自和的回话,启元帝微微一笑?杨自和身为当朝大学士,同时还另有宫衔,官封太子太师。师徒师徒,自古以来老师都走向着徒弟的,此时在寿康宫大殿上这么多人面前被问到这个问题,杨自和这般回答也是意料中事。不但启元帝心中了了,满朝文武也丝毫不感到奇怪。
“李卿和范卿意下如何?莫非也和杨卿是一般看法么?”
范宣和李东路刚言忙上前一步,同时答道:
“回皇上,正是。
“回皇上,非也。”
嗯?众人闻听都心中诧异,同一个问题,两位学士也是同时回答,可是答案却大相径庭。范宣答“是”李东路却答了“非””
范宣自是心中纳罕,不由自主地转头朝李东路看了一眼,想从李东路眼中看出些什么来,却只得了李东路温颜一笑。范宣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猜错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虽然这些人都为大建效力,同殿称臣,但彼此之间也少不得争上几口气。诸多学士之中,最墙头草的是李天常,最机敏的是杨自和,最老实的是范宣,最稳健的则是李东路。而众人最佩服的也是李东路。可是此时这个最稳健的老学士,却明显没有选择最稳妥的答案来应对皇上的提问。范宣心中疑惑,莫非皇上这一问背后真的有什么深意不成?
李东路拈须沉吟道:“皇上,臣以为:人有人性,诗有诗格;从一个,人作诗的格调,便能将其人举止脾性看出一二来?”李东路微微停了一停,继续说道:“若是单论诗词,臣自认不如李天常李大人善赋但若是勉强说今日诗会有哪一诗合臣的脾性,臣倒还是能说上几句。太子之诗宏大,二殿下之诗杀伐,三殿下之诗婉约,四殿下之诗旷达,十六殿下之诗血性”其中,最能打动老臣的是四殿下的那诗。其诗充满闲情逸致,山野之趣,如桃花之源,读来让人心生向往,呵呵,不瞒皇上,读了四殿下之诗,老臣心中着实有些归乡的念头。”
听了李东路的话,人群中忽地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前面李东路赞四殿下的诗句,一些人只是小声附和,可李东路最后一句,却让一些人心中讶异。在朝为官,一尸乡!辞可不是轻易能提及的,李东路身为当朝辅,估然杜中秋之夜起了归隐之心么?
此时众人都以为了解了李东路的想法,唯独启元帝依旧注视着李东路,一语未,似乎在等待下文。果不其然,说到这里李东路忽然话锋一转:“然而,后来的一诗,却让老臣改变了想法,呵呵;”
“哦?”启元帝这时候似乎也起了好奇之心,立刻问道:“是哪一诗,能让李卿顷刻之间便改变了想法?联也甚是好奇,说来听听
“回皇上,便是方才皇上赐赏的二等侍卫林南之诗。其诗纵意旷达,追古思今,颇有沧桑之慨”,然而在感慨之余,胸中却尤有一股豪气,漫言风物,指点英雄,更有一丝不服输之意夹杂其中”老臣读来心生感佩之余,也暗自有些惭愧,归乡之心也便淡了”
“哈哈哈!”启元帝听了朗声大笑,环顾群臣,说道:“如此说来。林侍卫之诗倒给联立了一功啊,不用联费唇舌,便替我大建朝挽留下来一位脑骨之臣,啊?哈哈!这么一来,联先前的赏赐可就有些不够了,来人,再赏!”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让大殿上众人有些惊讶,但惊讶之余,也有一些人不免对林南产生了些许的嫉妒之意,不光是年轻一辈。便有些年老的也是一般。有心思精明的更是心下琢磨,皇上从来没有如此高调赞赏一个人,难道此人真是天赋奇运,轻而易举便要飞黄腾达么?
启元帝又道:“此诗联也颇为满意,林侍卫正是成童之年,少年意气,畅论英雄,激扬文字,正是应时应景之事。然我辈君臣,虽是年事已高,气血渐衰,却也不可输了意气和斗志!放眼江山万里,书中英雄无数,但在我等看来,俱已往矣!”启元帝声音渐长,继续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古人能够名标青史,莫非令人反不如古人乎?皇叔以为然否?”启元帝最后一句话,忽然话锋一转。将话头引到了吴王身上。
启元帝问得突然,吴王微一错愕,接着哈哈一笑说道:“皇上人中之龙,世事洞明,文辞练达,臣一向是由衷钦佩的。诚然,如李大人所言,这位林侍卫之诗颇显锋芒,气血很盛。皇上是知道的,若是臣年轻之时,依着臣的性子,怕只因着此诗便要痛饮一场了。
只是时光似箭,皇上到了知命之年,臣这个做叔叔的也眼看着就六十了,哈哈,现在便是指点江山,也只剩下漫言风物,却再没有“却待老酒看今朝。的心思了”
吴王说罢,面上带笑,抬眼朝启元帝看去。却见启元帝也正在拿眼看他,吴王丝毫不惊,似乎早就知道一般。二人略微对视一眼,启元帝便哈哈一笑道:“皇叔此言差矣,谁不知皇叔老当益壮,雄心未已?。
“哎一。吴王摆摆手,动作略显迟滞,似乎显出了一丝老态:“皇上谬赞啦,若是早上几年,臣也断然不会出此言语,只是近几年着实有些感叹。心生出尘之心,正如四殿下诗作描述一般,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省却许多烦忧,那才是神仙般的日子呀,”
“唉!”启元帝闻言也感叹一声,真情流露道:“此是皇叔肺腑之言,联倒有些失察了。这些年皇叔替联守在东南,日思夜忧,着实辛苦,联心里都记着哪!皇叔既有此心,联便记下了,日后一定物色一个妥帖之人,来接下皇叔身上的担子!”启元帝目注吴王,又道:“只是现在的光景,于我大建朝来说,皇叔却是不可或缺之粱柱,于此等时候,皇叔万不可起了远离红尘之心哪!如此,祖宗基业幸甚!亿万百姓幸甚!联,也幸甚!”
启元帝如此一说,不但满殿群臣惊异莫名,吴王也慌忙跪倒,连称不敢。吴王这一跪,开平郡王相钰和诸位王公、大臣呼啦啦一下子全跪下了,口称万岁,颂扬皇上英明之心,吴王恭恭之意?
启元帝双眼微眯,面上显露出欣慰的笑容,待群臣表过了心意之后,方才一举杯子:“都起来吧,大过节的何必跪来跪去的,今日是家宴,都不必拘礼!不必拘礼”。群臣应声而起,纷纷举杯相庆,寿康宫大殿之上,又恢复了康乐祥和的景象,”
前殿后进的门旁,翠绿的珠帘之后,太后静静而立,不知道来了多久。那如影子一般的张公公就静静地站在太后身后两尺之地,刚要上前掀帘子唱声,却被太后一挥手阻了。太后双眉微蹙,嘴唇微微抿了起来,连一直戴在腕子上的佛珠手链也不知何时紧紧地捏在了手心里,,
唉!看着大殿之上言笑晏晏的启元帝的背影,太后心里无力地叹息了一声。莫非这事情,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比饥,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