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和胜南、厉风行夫妇同行,所乘之船适中,一路上绝水而行,快捷如风。同行之舟几乎都是孤帆小楫,与本船相比黯然失色,云烟心情爽朗,自是得意良久。
不过,这艘船很快遇到了劲敌――
这天夜里,泊船不远之处的天空闪现出奇异的光亮来,短短一刻,几乎映亮了整个海面。
厉风行爬起身来:“苍梧山的信号灯!”
金陵赶紧穿衣:“他们找到了越风!”
云烟被船摇醒了,添了件外衣到甲板上找胜南,那三人兴致高涨,正议论着什么。
“找到越风啦!”金陵看见了她。
“离我们远么?”
“正赶着去。我们应该最近的!”胜南吹着海风。
“我们找到他是最好不过了。我和那人交涉一下,把越风移交给我们。”厉风行道,“不过,可能很难。”
“天哥,尽力就行。”金陵一笑,黑暗中,她的笑容那样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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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眼前这支船像宫廷船舶一样。云烟惊羡道:“这是谁家的船?”
厉风行皱起眉:“张家自己的船,难办了……”
玉壶从船舱中出来:“林少侠,厉少侠,厉夫人,你们都来了……”
厉风行点了点头:“姑娘现了越风?”
玉壶一笑:“说来话长了,大家先上船吧。就差几位了……”
本来已经够受打击了,这个打击更大。
金陵气愤地转过头去:“叶大妹子,你驾船太慢!”
胜南笑着先同云烟上去了,叶大妹子难为情地笑笑,人家是烤肉串的,明明就是被大小姐赶鸭子上架过来驶船呀,却百口莫辩……
风行笑着拍拍他肩:“你先等着我们,别乱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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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船舱里很多宾客都已至。
张潮笑呵呵地看着侧座上的一个陌生女子:“年儿啊。你真是能干!师父和各位大侠们忙了半天,你一找就找着了。”
那女子道:“我只是去套阑珊的话而已。她无意中提到了这座山。”
慕容荆棘听她口气轻描淡写,觉得她有些清高,略带敬佩地问:“这位姑娘是?”
张潮道:“我的徒儿……”
那女子道:“在下姓孟,名叫流年。”
在场人均是一愣。
孟流年续道:“任何大奸大恶之人,都是我孟流年的仇人……”
慕容荆棘微笑着:“姑娘一定身负绝技了?”
孟流年一笑:“武功平平,义正行廉。”
李君前道:“那么,越风呢?”
“逃了。”
这一惊更甚。全场人全大惊失色,议论纷纷。惟有孟流年镇静自若:“我刚好经过半山腰,越风在那里要杀一个女子。我救下那女子,越风溜得快。”
“他妈的又要杀人!这越风狼性不改啊!”江龙破口大骂。
孟流年道:“不过那个女子好像越风同党。那么偏僻的地方,他不可能去杀一个不认识的人。”
“有理。”张潮点头。
李君前道:“越风有同党?那这女子一定是金……”他忽然哽在喉间,难以出口。
胜南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得知了潇湘的事情。
厉风行道:“那个女子呢?没死吧?”
孟流年摇了摇头道:“没死,恰好是个大证据!”
沈絮如心里不免打鼓:不会是那个妖女吧……
孟流年道:“玉壶,把那女贼捆来!”
越野的心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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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贼”一捆上舱来,就不止越野一个人紧张了。
几乎所有人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凤箫吟?!
荒谬!
??
吟儿本来准备痛骂一顿,猛一抬头,看到目瞪口呆的沈依然,张大了嘴的司马黛蓝,脸上尽是惊讶的柳五津……她一时间愣住,转过头去看见又惊又喜的李君前,不论场合立刻叫人家绰号:“二大爷,你怎么也在……”再往左看,她立刻看到了眼泪簌簌流下来的金陵,不由得转喜为动情:“陵……陵儿,你们也来了?”金陵扑上去抱住她:“凤姐姐……我好想你!你竟然在这里……”
吟儿预感到什么,蓦然回,在李君前厉风行的身后看见胜南,他脸色苍白,眼神中尽是关怀:“越风他……他真敢伤你!?”
云烟看胜南竟和这“金人”说话,不由得一怔,回过头去看吟儿,此刻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惆怅,云烟纳闷地不解她为何人,只见她面带凶狠地否定:“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糟糕……”
张潮从柳五津口中得知了她身份,有些尴尬:“年儿……她……她不是金人……”
孟流年一愣:“什么?”
吟儿冷笑道:“我堂堂一个抗金盟主,小秦淮领,金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云烟被她说得每一个字震一次:“抗金盟主?小秦淮领?哦,就是那个凤箫吟……”这个女侠,同她想得不一样……
沈絮如脸色灰白:“啊?原来她就是凤箫吟啊……”越野看她尴尬,却忽然觉得轻松,微微一笑,穆子滕的话更叫他要笑:“怎么?我们见过她吗?”身为九分天下之一的穆子滕,枪法一等一的好,记性却是一等一的差,几乎不记得自己见过她还评价过她剑法更还曾鄙视过她!
孟流年哼了一声:“抗金盟主?你出生就是盟主么?我早听说新盟主来历不明了,你能否定你是金人?”
吟儿气呼呼地反驳:“那么你们呢?你们就能肯定越风是大恶贼,他张潮不是大恶贼?”
“盟主……”张潮脸青一阵红一阵。
吟儿瞪着他:“我单凭面相,就看你父子二人不正经!”
“没证据,何必血口喷人?”孟流年冷道。
“你们又有证据么?可别指望我,我告诉你们,越风他不仅不是奸贼,还是将来武林必定的领袖之一!”吟儿义正言辞,斩钉截铁,这个时候,风烟老人的话就是她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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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这么多天是来到了苍梧山,她的想法竟和我是一样的……胜南心道。
他上前去立刻替她松绑,斜路里立时杀出一杆枪来,胜南左手不停止松绑行为,右手凌厉地出去直接握住那枪杆,那袭者是江龙。
胜南心虽震惊,神色自若:“你干什么?她是盟主!”
江龙火气十足:“这个盟主来历不明,我看她就是金人安排的一颗棋子!”
柳五津皱起眉头,众人因为凤箫吟身份而划分为两派使得局面不稳,实在是没有必要。
吟儿脾气不比江龙小:“我每次替别人平反,都要把自己的名誉搭上去,上次诬陷我是萧玉莲,这次又诬陷我是金人!你们长了脑袋没有?何苦自相残杀!”
江龙既然认定她不是好人,自然不可能把她放在眼里,忽略了她存在同时夹带威胁地面向林阡:“林阡,你要认清是非,不可被这小丫头蒙蔽了!她是金人的棋子,咱们就该放长线钓大鱼,你重新把她绑起来!”
“江前辈!”胜南说得江龙一字一震,“我对是非的认识和你的方法不一样,至少我不会冥顽不灵、偏信一辞!今天我不替她松绑,我就不叫林阡!不是这饮恨刀的主人!你也可以说我是金人啊――一个人的身世重要,还是思想重要?!我希望前辈你可以好好地思考怎么去认清是非!”
说罢,胜南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替吟儿松完绑,众目睽睽,谁敢阻拦!
吟儿挣月兑了绳缚,感激且幸福地对胜南笑,她知道他一定站在她这边,可是胜南没有也对她笑。
他脸上是少见的严肃和冰冷,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他实在不能任凭张潮师徒和江龙胡闹下去了:“众位不怕被金人笑话么?大敌当前,先绑盟主!真是史上空前,你们生怕宋国不灭!”
逐月山庄众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硬生生地接受这句话不敢多言。
江龙僵立原处,只觉得自己身上忽冷忽热:奇怪,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足以改变自己方才明明坚定的立场,也许,这个人的潜质,可以出将入相吧……不,岂止将相,竟还有君王之威!
江龙倒吸一口凉气,这感觉他却不敢讲出来:君王之威,假以时日,必在天骄之上!
柳五津放心地点点头:是啊,身世有什么重要,不管他是不是林楚江的儿子,他都是江湖未来的君王。未来的君王,兼具对付敌人时的霸道王气和领导江湖的沉着淡定!
有这样一个人罩着凤箫吟,谁还敢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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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着海风,吟儿和胜南在海边叙旧,胜南喝着酒,吟儿吃着干粮。
吟儿沉不下心,拾起一块碎石往水里扔,胜南随意拾了一块,比她扔得更远。吟儿叹了口气:“我不想和这些人同流合污!”胜南小声道:“要做一个联盟的盟主,你得学会容忍当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啊……”“容忍不了,我忍不下去了!”吟儿气躁。
胜南摇摇头苦笑:“所以说,现在的你还总领不了抗金。对了,你还想抗金么?我猜你已想通了。”
吟儿一笑:“我想请教请教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摇,一直那么执着呢?”
胜南忽然叹了口气:“没有动摇,是因为之前动摇过无数次……”
吟儿一怔,胜南轻声说:“动摇过后我明白了,只要我坚定,我身边的人也坚定,就会把这份坚定一直传递开去、流传下去。你明白吗吟儿?”
吟儿明白,他说的,就是她曾经见过的、苍梧山的傲骨清风:“当然明白。如果我总领不了抗金,那我就做小领,绝对服从林大侠。”
胜南被她捧得喜滋滋地笑:“对了,那个越风……你怎么认识的?”“我到孔望山去偷文物,遇见了他……他与你很像……宋人为什么这样?!他们一方面缺少人才,一方面却埋没人才!”
胜南一震:“你的洞察力真厉害!事实上,我和云姑娘也这么觉得――越风他是个人才……”“哪个云姑娘,就是那个陪你一起来苍梧山的云姑娘?”
看她笑带诡异,胜南亦微微笑:“嗯,你洞察力越来越强了啊……”
“蓝姑娘也在海州,你可知道吗?也许杨宋贤会把她带进来……”吟儿小声问。
胜南举酒来饮,爱,真的很累。他忽然有点伤感,再也不能笑着面对:“她们两个,都是对我林阡非常重要的女子,只要她们都同意,将来她们两个,我一起娶了。”
吟儿听他说的认真,轻轻叹了口气:究竟要怎么样,才会是对你林阡“非常重要”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