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悄悄爬满了张向荣的眼眶,他喃喃轻呼道:“班长……谢谢你,班长大哥!对不起……班长大哥!你为我们几个残废赌上了自己的所有仕途,赌上一个男人的尊严,可是我却必须把您的儿子赶出部队!我明白子夜的心情,因为当年,我们也曾经拥有相同的心情啊!!!”
张向荣的思维又拉向了十八年前的那场自卫战争,那是一场第一次将第五特殊部队推到战场最前沿,成为战争主角,又让他们损失惨重的战争。当他们终于取得胜利的时候,有一半朝夕相处的兄弟,在那片战场上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当天夜里,有位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大腿被敌人炮弹炸断都面不改色的英雄,捏着他那份转业通知书,慢慢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很远,当其大家冲到只剩他一个人的宿舍时,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二十万奖金被他当废纸一样丢得满地都是,这名战士给自己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他就好像是要再上战场一样,背着自动步枪,套着防弹衣,全副武装。
他明明已经气绝身亡,可是他硬是用剩下的那条腿,象钉子一样把自己死死楔在地上,用最标准的军姿,迎接班长大哥对他最后一次检阅。
他用粉笔在墙上留下了自己的遗书:
“我是一个兵,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请班长大哥和兄弟们原谅我不告而别,离开了军营,我就失去了所有人生目标,我不知道我以后该干什么,一个再也不能上战场的士兵,就是被淘汰的垃圾。我们整个班的兄弟都死了,为什么还要独独留下我一个?如果可以选择,我更希望自己可以和他们一样,死在战场上,那样至少我还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他”默默向这位烈士敬上一个最庄严的军礼,用衣袖擦掉这个兄弟眼角仍然未干的泪痕。“他”推开所有人,慢慢走到空旷的操场上,猛然仰天出一声野兽般的长嗥。
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五特殊部队士兵在“他”身后跪了一地,“他”的结拜兄弟杨清悲声哭叫道:“大哥,我们第五特殊部队已经不能再死人了!难道我们在战场上死得还不够吗?你帮帮他们啊!!!”
这些跪在地上的六尺热血男儿一起失声痛哭,大颗大颗的泪珠,狠狠砸在这片号称生命绝壁的大漠土地上。
英雄流血再流泪!
这是一种何等的悲哀,又是一种何等的现实?
“他”伸手狠狠在眼睛上一抹,走到同样领到转业通知书的张向荣和其他四个兄弟面前,伸出大手,命令道:“把你们的转业通知书交出来!”
张向荣从口袋里模出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转业通知书,看着这些夺走一个兄弟生命的东西,“他”用力撕扯,直到它们变成一堆碎纸片。在漫天纸片飞扬中,“他”放声狂吼道:“你们是我的兵,更是我的兄弟,我不让你们走,我倒要看看谁他妈的敢动你们!”
五个士兵惊喜交集,“他”厉声道:“不许哭!我带的可不是娘子军!你们虽然身体残废了,但是你们的脑袋没有废,你们用身体在战场上换来的经验,更是我们部队最值得珍惜的瑰宝!把你们丢在战场上,就算是一百个四肢健全的士兵也未必是你们对手。哪个王八蛋再敢让你们复员退伍,老子就他妈的直接拔枪毙了那个傻逼!”
“他”真的疯了!
“他”再一次让军方见识了什么叫做变态狂牛。“他”拿着第五特种部队所有士兵的请愿书,直接杀到省军区。面对军分区长,他这个刚刚升到上校的家伙,根本没有任何上下级区分的觉悟,直接把手中的一个布袋甩到桌子上,只听“哗啦”一阵轻响,一百五十五枚一级军功章,一枚水晶荣誉勋章就被他当地摊货一样随意抛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开始到底和军分区长说了些什么,反正办公室里两个人拍桌子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军分区长的警卫员就站在门前,一个个激动得混身抖,他们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长命令他们冲进去,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位级战斗英雄。
最后“他”甩门而去,只留下气得满脸铁青的军分区长。
为了给五个已经通知转业的士兵在军队找到合适的位置,“他”领着他们拜访了十一位少将,三十七位上校,六十五位中校和六所军校。
待遇不好不行,特长得不到挥不行,不能为国效力不行……求人还敢拿出这么多条条框框的要求,当然是成少败多。其中有一大半人被“他”指着鼻子痛骂,还有不少人办公室的大门被他一脚踢坏,就连拔出手枪直接拍到办公桌上的事情他也干了不只一回。
“他”简直就是土匪、流氓、恶霸、亡命徒的代名词,他又善长玩闪电战、偷袭战,拜访谁从来不打招呼,带着兄弟们就直冲大本营。偏偏他走到哪里,都能引起欢呼无数,那些哨兵看到他连敬礼都赶不及,哪里还会想着把一位战斗英雄拦在门外?
哪位指挥官只要听到外边士兵震天的狂呼,不用想也知道瘟神已经大驾光临了。
一时间,军界大佬们一提起“他”的名字,无不苦笑摇头。这家伙在战场上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上将之才,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可是一旦战火平息,他就成了闯祸精。要不是他风头之盛一时无两,背后又明显有人撑腰,得罪了这么多人,早被人设计穿小鞋逼得滚蛋回家了。
但在同时,又有一大批铁血军人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什么是统率力一百?!
看的就是士兵能不能为你这个指挥官去拚命!“他”能为了五个已经残废的士兵拚上老命,搞得所有人鸡犬不宁,“他”的手下又怎么可能不为他去效死命?
有情有义敢作敢当,在现实世界中,每个人都有太多的负担和牵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能有几个?
不要说“他”背后那股庞大力量的支持,现在谁要敢给“他”玩阴的,只怕“他”手下那票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第五特殊部队,就会拎着机关枪直接杀进自己人的军营。还真没有哪位指挥官敢打包票,就凭自己手下的士兵,能够顶住第五特殊部队舍命突击。
这场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奔走行动,整整进行了两个月,在“他”或威逼或利诱或情真意切,或悲声哀求的四处奔走下,包括张向荣在内的五名前第五特殊部队士兵,终于又在军队中找到自己合适的岗位。
把身边最后一个兄弟安置妥当后,“他”站在军营的操场上,不顾周围有几百人围观,突然放声痛哭。“在天国的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他们又找到了合适的岗位,他们仍然可以为国效力,为国尽忠。我们第五特殊部队的兄弟,没有一个是垃圾!!!”
操场上静悄悄的,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看着“他”的眼光中,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
张向荣就这样背着子夜沉默了很久,直到他眼眶里的泪水慢慢风干,直到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哭泣的痕迹,张向荣才低声道:“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如果你真的想拥有一个亲人的话,你以后就叫我叔叔吧!”
张向荣转过头,迎上子夜惊喜交集的双眼,他微笑的张开自己的双臂,子夜这个在所有人眼里像石头一样坚硬,像野狼一样喜欢孤独的大男孩,一个箭步就将自己的身体像枚火箭似的狠狠掉进张向荣的怀里。
“哇……”
子夜喜极而泣的泪水瞬间就浸透了张向荣的军装,感受着胸口传来的那种温温热热,张向荣用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抚模着子夜的头,轻声道:“哭吧,哭吧,把你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吧。当你哭够了,哭累了的时候,就是你应该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在你面前还有漫长的路要学会一个人去走,作为你的教官和叔叔,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在未来的生活中,找到新的人生目标。”
把一张轩辕山风景区的旅行车票塞到子夜的口袋里,张向荣和声道:“出去好好玩一玩,我想你早已经忘记了‘玩’是一种什么概念了吧?到那种最纯粹的自然怀抱中,可以帮助你放松心情,也可以帮助你早一点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