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从吴先生房里出来,看到猎户夫妇坐在厅堂里,一脸犹豫的神情,目光闪闪躲躲。她一看就知道他们有心事,莫不是因为方才吓着了他们,或是担心沾惹江湖是非。她友好地微笑,在他们对面坐下,极其诚恳地说:“大哥,大嫂,刚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猎户夫妇二人一脸尴尬,互看一眼,看看回雪,欲言又止。
回雪暗忖:“应该是刚才我说要打开杀戒惊着他们了,难免有堤防之意。”她友好地笑了笑,又说:“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刚才只是吓唬那些黑衣人。”
回雪没想到这么一句话把他们吓得如此,忙说:“说笑的。吴先生才不会计较这事儿。他厉害得很,一只手就能把慕容公子打得喷血……”她忽然觉得后背一股寒气逼来,就硬生生的住了口,心知是吴先生正看着自己。
“你现在是它主人?”男主人问道。
“乐乐不怕!乐乐是男子汉,很勇敢,有爱心,乐乐知道怎么做了。”乐乐睁着大眼睛,说着,跑到吴先生跟前,黑眼珠子闪闪亮,用清亮的童音道:“叔叔,乐乐不怕了!”
“等等!”回雪马上阻止道。
回雪蹲下.身,拉着乐乐的小手,含笑道:“乐乐是男子汉,很勇敢的,对不对!”
猎户夫妇一怔,面色刷地白了。
深夜,朗月高照,云淡风轻,有人酣然入睡,有人辗转反侧。吴先生窗外闪过一个黑影。他翻身起床,跟了去。
半晌,吴先生缓缓地说:“有饭吃么?”
此时,房里传来了乐乐清亮的声音:“乐乐,饿了,娘!吃饭吧!”
猎户夫妇才小心谨慎地坐下,小心翼翼地吃着。
黑衣人取下脸上黑布,正是那猎户。他扑地跪倒在地,顿首拜,激动而恭谦地说道:“少主在上,请受墨砚一拜!”
“一起吃啊,您是主人,我们怎好意思自个儿吃。”回雪道。
猎户夫妇愣着,脸上凝重,不知如何是好。
回雪走上前,笑道:“好啦!乐乐真乖,吃饭啰!”
“乐乐,不得无礼。”男主人低声喝道,一脸严肃。
猎户夫妇颇为惊讶,互看一眼,半信半疑。
回雪去小玉房看了看,见她睡得正香,没叫醒她。她回到厅堂,只剩吴先生一人,洗了手,就座了。烛光明亮,一张八仙桌,摆满了各色菜肴,奇怪的是,只摆了两副碗筷,碗里已经盛了饭。她看着微微吸了一口气,香气扑鼻,迫不及待地想要动筷,可主人未就座,不好意思先吃。
回雪会意,调皮地说:“吴先生为这事儿还在怄气呢!”
“姑娘尽管吃,我们不饿。”男主人道。
教谁与共明月夜。
猎户夫妇脸色更加惨白,惊讶地看着他,全身哆嗦,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屋子里气氛骤然凝滞,猎户夫妇气息都不敢喘,胸口憋得厉害,脸色由苍白变为草绿。
猎户夫妇仿佛听到一句至死不可违抗的命令一般,立即回答说:“有!有!有!……”说着,二人已经慌手慌脚地闪到厨房了。
“嗯!”乐乐天真地点点头。
“教谁与共明月夜。”吴先生朗声念道。
吴先生一口饭含在嘴里,抬起眼,直勾勾地瞪着笑吟吟回雪。
“是啊!”回雪点点头。
猎户夫妇急促不安地看着,可又不能做什么。
“很疼吗?”乐乐天真地问。
回雪看着这三个人甚是纳闷,她想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何。为何猎户夫妇不肯或不敢和他们一同用饭?为何他们对吴先生如此恭敬?为何变得如此奇怪?按理说,猎户夫妇是主人,吴先生是客人,就算是热情好客,待客之道也不至于如此敬重吧!
为消除猎户夫妇的疑惑及担忧,回雪便把如何做了苍龙剑主人一事说了一番。
“过来吃吧!”吴先生微微开口,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切切。
此猎户从前乃是一名书童,名墨砚,现名阿默。方才两人念的两句正是当年二人常用的暗号,上句为“凌波仙子生尘袜”,不知之人定会以“水上轻盈步微月”对之,可真正的对句为“教谁与共明月夜”,两句合起来,藏头二字分别是“凌”与“教”,合起来正好是“灵教”的谐音。
回雪看着他们甚是奇怪,隐隐觉得猎户夫妇认得吴先生一般。她郁闷之极,看着三人互相对视。到去没教。
“在伤心崖上得的。”回雪不假思索地回答。
乐乐拍着小手,乖乖地坐下。
夕阳西下,余晖反照,青苔苍冥,白鸟归林,花草休息;暮色降临,山林里弥漫着薄薄轻雾,轻灵欢快的笑声给这个黄昏平添了不少生气。
“乐乐,乖……”女主人柔声呵护。
…………
“不劳驾了。姑娘吃饭吧!”男主人马上恭谦地说。
回雪满意地一笑,说道:“可是呢,男子汉也要有爱心,看着别人痛苦,有人长得难看,应该对人家表示关心哦!乐乐,看!叔叔脸受伤了。”
吴先生并不讶异,明显是早就料到会如此,声音轻缓而威严地说:“起来吧!”
回雪认真地点点头,又说:“嗯!疼得不得了。可叔叔没有哭鼻子哦,因为啊,叔叔是勇敢的男子汉。叔叔以前也跟乐乐一样,可爱又帅气,可是,现在这样子,乐乐还躲避他,怕他,叔叔可是很伤心的。”
回雪一脸不相信及疑惑。
洁白银辉之中,流水潺潺,清风浮动,衣袂飘飘。
女主人立即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里。男主人脸露为难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乐乐拉着吴先生的衣袖,用稚女敕的声音说:“乐乐受伤了,娘吹吹就好了。乐乐,给叔叔吹吹,很快就不疼,就好了!”说着,他爬上长凳,把小嘴凑近吴先生的脸,轻轻地吹着气。
回雪听着吴先生那句冷不丁的话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还以为他会一言惊人,没想到是要饭来了。回头又想,不无奇怪,这夫妇二人怎么走得如此快,步履矫健,心下狐疑,难不成他们会武功,而且还是高手。她看着吴先生板着张脸,甚是无趣,就跑到厨房,说是帮忙。猎户夫妇那里肯让她帮忙,恭恭敬敬地把她请了出来。她无所事事,想起了乐乐,就去找乐乐玩去了。
猎户夫妇互看一眼,又看着吴先生,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屋子了安静极了,回雪四面看看,发现男主人正在门外垂手侍立。
“坐下吃饭吧!”吴先生缓缓道。
墨砚跪倒在墓碑前,叩了三个响头,悲痛万分地呼唤:“”“教主,卑职总算把少主等来了!”
“大哥,怎么不进来?大嫂和乐乐呢,我去叫他们。”她狐疑,说着就站起身。
吴先生看着这个六岁孩童,又看看回雪,眼神岂是“复杂”二字了得。
凌波仙子生尘袜。
“吃饭吧!”吴先生缓生说着,拿起筷子,加了条豆角放入嘴里。
薄纱似的月色轻轻笼罩着一片馨香,放眼望去,迷蒙之中,香气弥散,认得是一片开得正盛的水仙。
待到乐乐喊饿了,回雪带着他欢欢快快地蹦回屋里。乐乐见了母亲,蹦过去,抱着母亲的大腿,亲昵地喊着“娘”!母亲微微一笑,疼惜的抚模着乐乐的脑瓜,轻声道:“乐乐,乖!”说着抱着他回房去了。
吴先生一声不吭,拿起筷子,欲夹菜。
吴先生停住筷子,抬眼看着她。
美食当前,她暂时把疑问抛开,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
“主人都没来,真没礼貌。”回雪俨然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
看似不通的两句话,实际上蕴含这大秘诀。
吴先生没说话,放下了筷子。
黑衣人停住脚,背对吴先生,念道:“凌波仙子生尘袜。”
两人旁边立着一块大理石墓碑,碑上不着一字。
吴先生猛地跪倒在地,呆呆地看着,紧紧握着墓碑,沉浸在无尽的哀愁之中。
果然不错,吴先生一脸严肃地从房里走出来,紫色的瞳仁虽闪着阴冷的光,但绝对没有杀气。zVXC。
男主人嘴唇微动,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姑娘,那把剑……你从何得来?”
乐乐欢快地跑出来,女主人在后面欲拉住他。乐乐看着吴先生,吓得忙回身,直往母亲怀里靠,定是被吴先生满脸的疮疤惊着了。
猎户夫妇渐渐相信了,抬眼瞧了瞧吴先生的房门,似乎在说:“这吴先生应该是懊悔的啊!到手的宝剑都没了!唉!”
墨砚在一旁,默默垂泪。
许久,吴先生恨恨地问:“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墨砚一直等不到少主,又听人说教主自刎于伤心崖下,就赶了去,别人尸首都被收走了,唯独教主,孤零零地在那儿。墨砚就把教主尸首葬于此地,在此守候。教主生前吩咐了,一天不寻着夫人的尸骨,他的碑上就不刻一字。墨砚无能,至今未能完成教主遗愿。”墨砚伸手擦拭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