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大的雨,能躲到哪里去?何况……
苏祸水瞄一眼神志不清不楚的慕云欢,这里还有个酒鬼呢。
想了想,拉过他的手,走到风满楼的门口,从头上拔下发钗往锁眼里抠了抠,推门进去。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有个现成的避雨之所,不用白不用。
慕云欢神智有些模糊,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知道是她也不抗拒,踉踉跄跄地跟着她拐过院子,穿过走廊,然后进了一家厢房。
凉风刮过,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哆嗦着翻箱倒柜,翻出两套衣服,一套放到他手上,自己则抱着另外一套钻到屏风后。
“天冷,穿着湿衣服容易感冒,你先换上衣服,不许偷看。”见慕云欢懵懵懂懂醉醺醺地也跟过来,忙推着他脑袋出去。
“雅儿。”他嘟起嘴,黑眸雾气氤氲,好不委屈,“你别走。”
“我不走,你先换衣服。”苏祸水额头滑下几条黑线,他以为他有多帅气,现在就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居然还耍宝撒娇装女敕!“不许偷看,不然我可生气了。”
“好,我听话,换衣服,不偷看。”他晃晃昏沉沉的脑袋,抱着衣服远离屏风。
苏祸水见他走开,赶紧将身上的湿衣物换下来,这才稍稍感到一些暖意。
夏季的时令,不止太阳笑得灿烂,连烟雨也蓬勃,这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这不,今天赶上了。
走出屏风,慕云欢果然已经换好衣裳,只是歪躺在床榻上,难受地皱着眉,吞吐之间俱是刺鼻的酒味。
“不会喝酒就别喝酒,这话姑娘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苏祸水眼白一翻,走上前探探他的额头,嗯,喝酒又淋雨,心情不好又吹风,体温要是正常才怪事。
“我去给你弄些醒酒和预防感冒的汤药,晕死,这大夏天的感冒会要人命的。”站起来,准备去厨房。风满楼跟她的关系渊源匪浅,她就经常来这里过夜——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自然是知道厨房在哪里的。
“雅儿,别走。”明明是难受得半晕半醒,听到她的话却蓦然睁大眼睛,拉住她的手,语气很急切。
“我不走你就玩完了,乖,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来。这个洗脸盆……呃,你要是想呕吐的话就吐在里面吧,大半夜的别吐得满地都是。”苏祸水拍开他的手,端来一个花盆子,大步向门外走去。
“雅儿。”他低喃一声,迷离的眸光带着一丝稍纵即逝的清醒,揉揉太阳穴,微合着眼睛,头脑昏昏沉沉好想睡去,却有一股闷闷的烦躁的感觉打心底涌起,然后从心底涌上心头,再涌到胸口,顺着喉咙……
赶紧抱住盆子,接住,对着里面就是一通乱呕。断断续续,间间歇歇,直呕得心都断了,肝都胀了,肺抽了,那酸酸涩涩的感觉却一直萦绕着,困怠难受。
苏祸水弄好醒酒汤和暖身凝神的药汤回来时,慕云欢已经呕吐完毕,正如软巴巴靠在床上,黯淡的眸子在看到苏祸水时亮了起来:“你还在?”
“这不是废话么。”苏祸水抿抿嘴,“吐过之后人倒是清醒了好多嘛,来,喝下我的汤药,就好受多了。”
慕云欢点点头,依言接过汤碗,黑乎乎的药汁,气味熏天,他眉头似乎皱了皱,还是一仰脖,灌个干净,就像先前喝的酒一样。
苏祸水嘴角一抽,睨着他:“你说你犯得着这样子折腾么,到头来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我知道,可是,我不甘。”他困怠地倚着枕头,话里无限的沧桑和凄凉,“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苏祸水耸耸肩,他这个问题问得太深奥,她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方面,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呵呵,”他轻轻地笑了,却是无边的苦涩,“雅儿,如果我不是生在皇室就好了。”
没有那个金笼子,他会幸福好多吧?华丽的枷锁,世人看着羡慕,可又有谁知道他过得的艰辛。
“酒后发疯。”苏祸水摇摇头,“你父皇就你一个儿子,他的就是你的,等你君临天下的时候,估计就不会像现在哀怼悲戚。”
世上有几个男人不爱权,不爱势?等坐拥天下,俯瞰苍穹,谈笑随意判定别人生死时……
心境自然不同了。
不过她看他,实在是有点担心他的优柔寡断,会成为第二个悲剧建文帝。
“这江山,我从来都不想要。”他从小生活在宫中,负面的东西知道得太多,肩上挑的责任也太沉重。
“可是你不想要,也得要。”苏祸水叹气,揉揉他的脑袋,“以后别这样任性了,知道吗?”
“我难受。”他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一把抱住,死死抱着,把脑袋搁在她的肩窝上,沙哑的嗓子,疲惫的心,遮住所有的落寞。
“难受就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她也帮不了什么啊,她又不是他,跟那圈子扯不上边。
“可是雅儿,我忘不了你,真的忘不了,我痛苦。”
“你记得我的话,只会更痛苦。”
“雅儿……”他黯然,默然,半响似乎下了个决心,“雅儿,我们私奔吧。”
苏祸水郁闷地看着他,模模额头:“没烧啊,净说胡话。”
“雅儿,我说的是真的。”他抓她的手,抬眼看进她的眼睛,眸中是毅然的认真,“父皇不容我们,教条不容我们,我们就私奔吧,到一个世外桃源,过我们的生活,从此不再有人打扰……”
“慕云欢,你多大了,说话还这般不动脑子。”苏祸水拧眉,眸子一冷。
“我……”
“别我了,趁早死掉你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所以一定不会跟你走的。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本来就是不同路。好好休息吧,堂堂未来的商离王,如此胡来,成何体统!”
转身离开,他有他的怨,她有她的苦,苏府上下三百多条人命,由不得她乱来。而且她也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雅儿!”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脸贴上来,有些湿润的凉意。“你好残忍!”
“那就残忍到底吧。”一记手刀,将他放倒,盖上被子。
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熟睡的脸,还有均匀的呼吸,心下却微微颤动着。
窗外电闪雷鸣,风声呼呼,咆哮尖叫,似在发泄,又似在伤神。
------题外话------
貌似很多亲都说花虐太子,其实很多事情都有一个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的过程,他的身份明摆在那儿,就注定这段情路不好走。花不可能思维跳跃性太快,那就太离谱了。
不过花是亲妈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