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祸水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大白天,晴日朗朗,清风从窗口吹进来,很新鲜。
才一睁开眼睛,就对上柳闻风憔悴的模样,不由大奇:“你被猪啃了还是门卡了?”
“是被你给你吓的。”柳闻风很无奈,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脑袋轻搁上来,“你这一昏迷,就是五天五夜,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噢,你也会担心人?”苏祸水调笑,将他脑袋推开,“你该是五天没刮胡子了吧?粗粗糙糙的,也不怕刺伤我细腻的皮肤。还不快去洗漱打扮,眼袋眼屎都挂满脸了。”
五天五夜,就算是很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她是猪吗?
“有这么糟糕?”柳闻风吃了一吓,男人并非不注重容颜,尤其是在喜欢的女子面前,男也为悦己者容,当下面有戚戚焉,一蹦而起,就冲出了屋。
“一醒来就不正经,真替你那些男人不值。”明清雨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门口,凉快地讽刺。
苏祸水听得声音迅速抬眼,身子一翻就滚落下床。
“喂喂,小心点儿,莽莽撞撞的,当心有人看见又说我不够温柔细腻了。”明清雨眼疾手快,奔过来在她落地之前将人捞起,扔回床上。
苏祸水反应也不是盖的,就着床单一拉一滚,将她也拉来上床,翻身压住她,一脸痞笑:“呵,好酸的味道,难道有人春心也动了?不过我可丑话放在前头,姐妹一场,有衣同穿有饭同食有钱同花,我男人可不能给你分享。”
“去你丫的!”明清雨眼睛一瞪,伸手将她一推,“谁稀罕你那臭男人,老娘还不至于这样饥不择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随便抓来一个都能使用,我跟你争个毛!”
“明清雨,你爆粗口!”苏祸水死扒着她,终是没有被她拍飞出去,眼泪汪汪地控诉,“你还打击我这伤员,你真是不够朋友!”
“老娘若是不够朋友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明清雨白眼一翻,挣扎着想要摆月兑她的控制,结果因为某女非同常人的力量而作罢,认命地让她抱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某些言行举止不当的流氓混久了,自然也不能独身自好。还有,你只不过睡个懒觉,就真当自己是伤员了?卖萌也不带你这样的!”
“小雨儿,你有么有发现你嘴巴其实很毒?”苏祸水讪讪然。
“被你传染的!”明清雨没好气地说道。
“哦,那你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踏花归去马蹄香?”苏祸水问道,继续扒着明清雨,因为这人肉垫子,实在是舒服啊。
“老娘没这个胸襟。”明清雨不雅地再次翻白眼。
“汗,那就是我太有影响力了。”苏祸水讪讪然,脑袋搁在明清雨肚皮上,沉默一会儿,方缓缓开口,“你怎么来了?”
平缓的语调遮不住浓浓的忧伤,感受到埋在肚皮的温凉,明清雨身子一僵,悄然一叹,伸手环住她的脑袋。“你出事了,我怎么能不来?”
“清雨,你说我娘的事情是真的么?”苏祸水没有点明什么事情,以明清雨的聪慧和默契,自然猜得出来是指什么事情。何况作为听风烟雨楼的第一当家,信息冠绝天下,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除了她一直在寻查的事情。
“别想太多,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明清雨模着她的脑袋,安慰道。
“你说话愈来愈文艺了,我怎么都听不懂。”苏祸水呢喃。
“那是因为你太笨了。”明清雨的风格,气死人不偿命。
“我懒得跟你争。对了,上次我去找归海靖一,你对我说‘不值得’,可是指这件事情?”苏祸水心中有气有怅然,干脆以压着她来泄愤。
“知道了你还问。”明清雨开始轻言轻语,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
“那时我并不知道。”苏祸水心头苦涩,“只是我没想到,连你也瞒我。”
“我没有瞒你,当时我只是猜测,猜测的东西如何当真,我可不想被当成挑拨离间的小人。”明清雨才不会吃哑巴亏,该声明的立马声明,一点委屈都不吃。
“我……”
“你素来不是只要正确百分百的答案么,别找什么借口,再说你也没问。”明清雨哼了哼,语气间却不见半点气愤,只有淡淡的心疼。
苏祸水跟她交往有八年,相处有五年,相知有八年,曾经并肩作战,同过生共过死,堪称对方彼此的蛔虫。很多时候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所想。
“现在我能问么?”苏祸水淡淡开口,语气掩不住的哀伤。
“随便问吧,就知道你贪图便宜,每次都想从我这里捞便宜情报。”明清雨拍拍她的脑袋,眼中闪过卓然的愤怒、忧伤、痛苦和心疼,只是低头的某些人看不见。
“呵呵呵,有现成的资源在这里,我不用白不用。何况,咱们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分那么清楚的彼此?”苏祸水偷偷在她腰际掐一把,“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促膝聊天了。”
“是啊,是很久了,你自己玩的不亦乐乎,哪里还记得我这一号人物?”明清雨倒吸口凉气,拍掉她的手,“你别乱掐乱模,老娘是女人不是男人。”
“没关系,我不歧视百合或者**。”苏祸水闷闷回道。
“别逼我爆粗口和揍人。”
“好吧,言归正传,我要提问了。”
“好,你问我答,绝对一句都不多说。”那是钱,都是钱,每一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但在这里都是免费的……在苏祸水面前,她就准被吃得死死的。
虽然抗拒不了她的要求,但是还可以偷工减料嘛!
“清雨,这些事情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知无不答答无不尽,如今,我只信任你了。”苏祸水像是知道她所想似的,把那一点使坏的念头都给掐灭掉。
“好了,别废话,快问。”明清雨仰头望天,要求直接切入主题。
苏祸水身子一颤,翻到明清雨旁边,肃起神色:“鬼手神医是不是就是毒王,还是苏王川?”
“是。”明清雨点点头。
“我娘还活着?”苏祸水继续问。
“嗯。”明清雨继续点头。
“她被关在哪里?”苏祸水眼睛涩然。
“不知道。”明清雨这声回答也非常干脆。
“你不知道?”苏祸水眯起眼,“不知道你还敢来见我?”
还以为她睡觉的这五天,明清雨会帮她查明一些线索呢。
“我是人,不是神,不是无所不知的。听风烟雨楼虽知天下大事,其实最隐秘的却无从得知。”明清雨仰面望天,眼睛都不眨,“你老爹的性子,估计你比我还明白吧?”
依照苏王川办事滴水不漏的态度,怎么可能容许有人知道他的动机,知道的除非有利用价值,否则必然灭口。死人的嘴巴最严,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苏王川,或许,我从来都不曾看透他。”是因为他装得太好了,还是她太珍惜信任这段骨肉亲情了?为什么,素来明察秋毫的她居然没发现他的异样?
或者是,她长年不在膝下承欢,所以看东西也就只能看表面吧。
“哦。”明清雨嘴巴动了动,只是吐出一个音调,然后不再言语。
苏祸水也开始沉默。
良久,苏祸水问道:“吏部尚书沈谦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狐狸一只,朝中党派分支,态度从来不明确。”明清雨顿了顿,侧眼看她,“但前段日子据我所知,他是文相一派,和苏王川虽不常往来,但却藕断丝连,其中关系千丝万缕。”
苏祸水睁大眼睛,面无表情。“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明清雨问。
“似乎都明了了。”苏祸水回答。
明清雨皱皱鼻子:“你别冲动,生命诚可贵。”
“放心,我惜命得很,还没玩尽江湖、吃遍天下、色拥美男,怎么舍得死。”苏祸水淡淡地说道。
但明清雨就是感觉不安。想了想,拉住她的手:“记得,我们永远站在同一阵线上,要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拼了命也要帮你完成。”
“小雨儿,你真重义气。”苏祸水轻声说道,面上眼中没有太多的表情,“如此男人婆,难怪现在还是老处女一枚。”
心里有点暖暖的东西流淌,她不相信爱情永恒,却相信有永恒的战友。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明清雨真想当场把她丢出去,什么人吗这是,一有空就揭人的短,“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水女敕女敕的黄花闺女!”
“我比你小。”苏祸水语气平缓,顿了顿,似乎嫌她气不够,再补上,“我想破身随时可以,你行么?你有男人么?”
“滚!”明清雨火大,一脚将她踹下床,蹦起就往屋外走。
“好暴力啊!”真是善变的女人。苏祸水从床底下爬起,也不发火,淡淡地低喃。
“小祸水。”明清雨听到她的话,又折回来,“你觉得怎样?”
“半死不活。”苏祸水说道。
“哎。”明清雨瞪着她,感慨万分。
苏祸水拍身上灰尘的动作一顿:“你有心事?”
“我打算去一趟南仁国。”
“你终于想通了,去男人国找乐子?啊,我就知道禁欲太久的女人压抑不住,去吧去吧,那里男人要多少有多少,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苏祸水!”明清雨磨牙,暴走,“你丫就不能正经一点?”
“好,我很正经。”苏祸水一伸手,揽过她的脖子,“其实我也好久没问你的事情了。记得一年前你说过已经手刃仇人,那灭门之恨也该放下了,如今往后,有什么打算?”
明清雨身子一软,顺势靠在她肩头,微微阖眼,又睁开:“祸水,我的本名叫归海朱荣。”
归海是南仁皇族的专用性别,如此说来明清雨的身份也就不简单了。苏祸水讶然:“你是南仁皇族?原来那……不是你的生父生母?”
“纵然不是生父生母,也有养育之恩,所以我会为他们找回一个公道。”明清雨缓缓说道,眼中一抹坚定的恨意。
“真凶是南仁皇族?”苏祸水眼神闪了闪。
“是当今南仁皇太后。”明清雨扯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也就是那些所谓女人间的争宠罢了,不过竟敢设计毁灭,一再伤害我的亲人,我非要让她、还有参与其中的人,付出十倍的代价!”
明清雨的性格和她差不多,都是不甘居于人下的刚傲。苏祸水不能忍受的事情,明清雨当然也不能忍受,何况明清雨这八年来,生存的意义一直都是报仇。
“那是南仁的皇太后。”淡淡的提醒,南仁作为三大国之一,自是有其强悍之处,想要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不会很容易……比登天还难。
“我知道,管她是谁,拦我者死。如果实在不行,我就灭了南仁!”明清雨转向她,眸子漆黑如墨,“你可怕?”
“不怕。”苏祸水张狂一笑,“这世间,能让我的东西,还没出世呢!你是我的战友,我亦是你的后盾,你若想颠覆了南仁,我可以给你足够的粮草!”
“好朋友!”明清雨拍拍她的肩膀,会心一笑。
“好朋友!”苏祸水咧咧嘴,以更大的力气拍回去。
“你……”明清雨神色一顿,眼看就要变脸,苏祸水忙打岔:“你什么时候启程?”
“等救出你的母亲。”明清雨说。
“我……”苏祸水才想开口问什么,忽然明清雨眉头一皱,拿起腰间的小铃铛,“听风烟雨楼有事,我得走了,你可以先到尚书府一探。”不等苏祸水反应,从窗口就窜出去。
“明清雨!”苏祸水追到窗边,可是那里还有她的半点人影?
心下戚戚然,一时间感慨万千。正在这时候,九娘让人送来一桶花瓣水,于是不再乱想,跳进里面舒舒服服地泡个美美的澡。
洗好澡,再吃个饭,人精神很多,晚上也随之而来。
苏祸水决定先去尚书府探底。
“苏苏,我给你找数十个高手,彼此好照应。”九娘说道。
“不用,人多顾虑也就多,我今天只是去探个底,不宜打草惊蛇。”苏祸水坚决反对。
“那我们就守在尚书府门外设埋伏,约定时间是二更天,若那时你还不出来,我们就去尚书府救人。”九娘也不肯妥协,望着苏祸水的眸子满是坚定。
“好。”苏祸水争不过她,便点头了。九娘这才放过她,去准备夜袭。
“水儿,你跟她是什么关系?”柳闻风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果我说是我属下,你信不?”苏祸水笑问。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柳闻风说道。
“那我告诉你,我是银月的主人,这天下衣食,有三分自在我手。”苏祸水继续说。
她初闯江湖,那时还是五岁。这个世界的衣服只有黑白色彩,吃的只有粗面糙米。
于是五彩缤纷的衣服,温香可口的酒食……就注定有市场,毕竟人生无论何时都少不了衣和食。
明清雨整理情报网的时候,她就是在忙这个。但是,她又善于放权,贪财喜玩,于是整天无所事事,一点也不想千万富翁……她是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葛朗台,愈有钱愈吝啬。
柳闻风眸中除了一闪而逝的惊讶,没有过多情绪。
苏祸水倒奇怪了:“你怎么这样平淡的反应?”
“那你说我该有何等反应?”柳闻风反问,除了她的事情,别的他素来兴趣不高。他喜欢是的她这个人,又何曾在意她是什么身份。
苏祸水于是就笑了,凑过去偷个香:“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柳闻风心一跳,眨巴着眼睛看她,眸中光华流转:“你说喜欢我?”
“对啊,就很喜欢呢。”苏祸水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做我的男人啊。”
柳闻风忍不住眉头狠狠一跳:“你的男人?”
“对,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喜欢就在一起,厌倦了就分开。”苏祸水还是笑盈盈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做朋友吧。”
想通了真好,她干嘛要做清纯玉女贞洁烈妇,本来就是老一枚,也学不来那一套,既然不信感情,就这样多好啊。
“厌倦了就分开?”柳闻风有些呆傻,眸子幽幽,“你是女人……”
“我不介意啊。”苏祸水耸耸肩,“喜欢就在一起,但如果有天你变心了就走,相忘江湖,这不是很好吗?怎么倒是一副你很吃亏的样子?算了,接受不了拉倒,我找别人去。”
“我同意。”话音方落,柳闻风就抱住她,沙哑着嗓子回道,“因为我也喜欢你。”
“呵呵,我知道。”苏祸水抿抿嘴,乐呵呵地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亲,“不过我可说好了,不喜欢就离开,我不拦你,但你可不能背叛和出卖我。”眸子一寒,“不然的话,我可是很小气的。”
“好。”柳闻风抱着他,紧紧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祸水因为表白了,心里轻松了,也就正大光明地倚着他吃豆腐。
浓情蜜意间,窗外有道人影一晃而过。
“谁?”苏祸水足下一顿,跳窗追去。
“水儿——”柳闻风追到窗口,正要跟上,被进门的九娘喊住了。
“别追了,苏苏的轻功,就算你不受伤,都可能追不上。现在去,挺多只能是累赘。”
“那怎么办?”柳闻风纠结,累赘?他当然不愿意做,但就是不放心。
“依苏苏的武功,世上鲜有敌手,放心吧。”九娘走近,将手中的食篮递过来,“你看看这晚饭如何……”
“平日怎么吃的,今天也就怎么吃的吧。”柳闻风不挑食,接过食篮,才打开,忽觉得腰际一疼,食篮落地,整个人顿时动弹不得。惊讶地看着九娘,“你——”
“苏苏吩咐过,你伤重,不能离开客栈,今晚的任务你不能去。”九娘柳腰一折,稳稳接住即将坠地的食篮,放到桌子上,笑得妩媚生姿。
柳闻风眉头紧锁,想提气,却发现丹田之内空空荡荡。大惊,一股凌厉的寒气强烈散出,眸子冰冻如霜凝。
“哎呀,你别瞪我,主人的吩咐我哪敢不听。还有这屋子里点有**香,是能散功三个时辰左右,不是我干的。”九娘撇撇嘴,努力澄清清白。
“解药。”柳闻风冷冷地说,周身凛冽的寒意让九娘也不由得打个哆嗦。
“我没有,也不能给。”袖子一拂,将他甩上床,“睡上一觉,醒来就好了。”
柳闻风狠狠地瞪着她,九娘耸耸肩,视而不见,将被子盖上,就走了出去。
“饭菜放在食篮里,如果饿了我们又没回来的话,就先将就着吃吧。”
*
夜色如墨,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苏祸水轻功一流一,世上已鲜有敌手,不多会儿就追上那人,随手摘了两片叶子就打出去。
那人一身月白长衫,行动间如行云流水,玉箫横挡,一甩就把叶子打落在地。
苏祸水也没指望能这样伤到他,但他抵御进攻的这一瞬间,已经足够她拦住他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偷听!”是她警觉性越来越低了吗,居然连他什么时候来都不清楚。
“是我。”那人淡淡回道,转过身来。
精致绝伦的五官,俊朗中带着几分抑郁的阴柔,长身玉立,手持一枝玉箫,堪称风华绝代。
“是你。”苏祸水眯起眼睛,信手折来的树枝连带叶片抵在他胸前,不曾因为是熟人而退离一分。
“苏姑娘。”北浪苍屹然而立,直直望着她,对于胸前可笑的枝条,眉也不皱半点。
“说,跟踪我偷听我是何缘故?”苏祸水的声音很冷,有点被撞见奸情恼羞成怒的嫌疑。
“我并不知道你就住在风满楼。”北浪苍还是直直地看着她,眸子深邃幽暗,阴沉而平静。
“北浪苍,你可知道,我这根树枝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苏祸水对于他的无动于衷,真有些恼了。嘴角轻扬,笑得邪恶狡诈……狠毒。
“是杀人灭口么?”北浪苍问。
“灭口?呵呵,看来你真是听到了什么东西。”苏祸水摇头,“那说来听听,你都听到了什么?”
其实吧,她并不想杀了北浪苍。这么个大帅哥,虽然吃不到,看着也养眼啊,人类中好不容易出个漂亮的极品,杀了多可惜啊。
“听到你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离去的言论。”北浪苍说道,面色平静。
“还有吗?”苏祸水讪讪地模模鼻子,问道。
“去得晚,就见到你们相拥的那一幕了。”北浪苍说,夜风习习,白衣猎猎,却显得阴郁而诡异,找不到那种飘飘仙人的感觉。
“那你跑什么跑。”苏祸水白眼一翻,收回树枝,袖子飞扬,旋身急转,林子里的树木纷纷掉下枝叶,形成落叶的衬景,“你还是笑着好看。”
“笑着好看?”北浪苍望着好像跳舞的女人,眸子里波澜暗涌。
“虽然很多人都说你是只笑面虎,可我觉得,你还是笑比不笑好看。”虽然笑起来没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至少很养眼,可今天晚上的造型很冷酷,他不笑,让人觉得阴郁和压抑。
“呵呵,承蒙夸赞。”北浪苍说道,“你在干什么?”
“做事。”苏祸水再旋几个身,宽大的袖子迎风飘舞,扫起落叶满天飞,然后拍拍手向他走近。
“你要不要告诉我你跟踪我的理由?”
“你既不信,我多说又有何用?”北浪苍这下笑了,却笑得难看。
苏祸水咋咋舌,后退几步:“你还是别这样笑了,让人觉得很不安。老实说我真不想杀你,但你既然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我就不能冒险,让你坏了我的事。这个阵法天明就会消散。”转身就要走。
“苏姑娘——”本来还是原地不动的北浪苍忽然移到她身前。
“你打不过我。”苏祸水撇撇嘴,如若他活腻了天堂有路不走,打架她也不怕。
北浪苍轻笑,摇摇头。“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什么问题这样重要?非要现在问?
“你要的情果真是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放弃么?”他问的缓慢,眼神却一片认真。
“你都听到了,还问?”苏祸水翻个白眼,这厮真无聊。
“既然如此,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啥?”苏祸水懵了,睁大眼睛。她幻听了吗?
“我喜欢你。”一懵的功夫,两人的距离已经只有三厘米之差,他黑黝的眼中忽然升起一朵火花,晶亮美丽如同满天的星华。
因为靠得太近,他清雅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苏祸水脸情不自禁一烫。赶紧后退,他大手一伸,随即已经将她拥入怀里:“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在一起可好?”
苏祸水脑子轰然一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亲了我,夺走了我的初吻,也带走了我的心,既然你不是无心之举,那么在一起可好?”北浪苍凑近她的耳际低声道。
柔柔的发丝拂过面颊,淡淡的药香和女人味溢满鼻腔,好闻的让人沉醉。
眼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到她饱满殷红的唇瓣,一股热流从下月复奔涌上来,脑子也随之一热,脑袋缓缓下移,将两片薄唇贴上去。
软软的,甜甜的,如记忆中一般美味。舌头生涩的撬开她的唇,悄然探入,缠住她的一起舞动。
苏祸水呼吸一窒,沉醉在他的吻中不可自拔,不知身在何处。
蓦然一阵凉风吹过,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才唤醒了苏祸水的神智。
当下一把将他推得远远的,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怒是羞是愤,抖着手指:“你亲我?”
“就允许你亲我,不允许我亲你?”北浪苍好心情地扯开嘴角,“这应该分不开,都一样的吧?”
得,她很明显地被人调戏了。苏祸水扶额:“学得真快。”
“水儿。”北浪苍又凑上来,抱住她,“你看我们也挺合适的吧?”
“是美男都合适。”苏祸水眼神一挑,反手勾住他的下巴,“你好歹也是一枚。”
“你同意了?”北浪苍笑颜逐开,话里眸中满满的欣喜。
“好像没有反对的理由。”苏祸水色色地笑了,自动送上门的货色,她不吃亏是不?
“那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北浪苍犹豫着问道。
“不是说喜欢就在一起吗,他在不在有何关系?”苏祸水勾起唇角,看着他呆住的模样。
“你怎么可以……”
“红颜知己不是老婆妻子,哪里管得那么严。”苏祸水耸耸肩,笑着看他,“你后悔了?”后悔了也不行,吃完才能让你走!
“不悔。”北浪苍说道,眸中闪烁。
苏祸水自是发现了,笑盈盈地道:“那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迟疑一下,北浪苍决定坦白。“水儿,皇上要把公主许配给我……”
“我就说你怎那么急着表白,原来是想一石二鸟一箭双雕脚踏两只船!”苏祸水愤然甩开他的手,“美得你去。”
“水儿,听我说,你也是公主啊,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北浪苍忙解释道。
“我……”她倒忘了,她还是念雅公主呢,靠,见鬼的公主,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利用她?一股烦躁油然升起,苏祸水冷哼道,“我这个公主,只怕你娶不起!”
“皇上说过,只要是商离人,除了慕云欢,你的嫁娶他不会过问。”
“你怎么知道?”皇帝都没告诉她!
“我听他和太子说的……”北浪苍这句话声调有些低。
肯定是偷听来的,就像上次在皇宫撞见淑贵妃JQ的那样。苏祸水摇摇头:“你不懂的。”轻叹口气,现在她的身份不同了,她怎么能保证每个接近她的人目的都很单纯?“喜欢就在一起,我不嫁人。”
“水儿……”
“好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说完不给他反对的机会,一闪身已经出了叶子阵外。
苏祸水一走,北浪苍所在地面忽然一晃,他抬眼,只觉得周围都是叶子的包围圈,不断旋转,旋转,转得晕头转向。大惊:“好厉害的阵法!”
眸中一片阴鸷的狠辣和果决,赶紧盘腿坐下,望着前方一眼,垂目合上,自言自语道:“你逃不掉的。”
苏祸水匆匆忙忙离去,自然不会发现身后男人的神色。夜色当空,离预期中的时间已经来到。于是也不回风满楼了,直接去尚书府。
礼部尚书钱谦,为人谨慎而八面玲珑,苏祸水在府里转了一圈,果然没看到那个所谓的密室。
书房素来是古代人藏东西的好地方,苏祸水不死心,于是又钻进书房里搜索。可是模索半天,也没模索到什么机关暗器。
心下颓然,才想到别处去逛逛,忽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眨了眨眼睛,一闪身,飞到梁柱之上……好吧,她也是梁上君子来着。
“爹,我不想娶她。”清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很好听的声质,好像在哪里听过。
“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皇上都已经开了进口,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严厉的声音随之反驳,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爹,我不管,我此生只会娶我喜欢的人,别的人就是做妾我也不要!”
“逆子!你还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枉读多年圣贤书,去把那本《孝廉忠义》拿来,抄上三百遍!”
“我不,我又没有错,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们都想操纵别人的命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就推翻了皇权!”
“啪!”
“逆子!这话你也敢说出来,你不要命了吗!将《孝廉忠义》抄写一千遍,半个月之内不得出门!”
“爹!”
一阵争吵之后,有人拂袖离去,有人颓然伤神。
苏祸水心下感慨万分,这个儿子的言论大胆新潮,生在君主制度的年代,真是太可惜了。
正想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锦衣的少年走进来,披肩的墨发用金冠整齐地束起一半,干净的小脸极端的清秀。明明是一副温文有礼的官家子弟表象,眉眼间却有一种好玩桀骜的顽劣。
反手关门,颓然四顾,走到书架那里,一本书一本书无聊地翻起来,左半张脸红印高肿,配着那颓丧的心情,显得很是滑稽。
苏祸水眼神闪了闪,此人,居然是钱唐!
天地,果然很小,随便走走,居然也能遇到熟人。
不过,钱唐也姓钱,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个倒霉的孩子,喜欢扮乞丐,又玩世不恭,可是被她整了好几回呢。
“下来吧,呆在上面不累么?”忽然一声冷哼从下方传来,苏祸水愣了愣。
他一直没有抬头,难道这样也能发现她的存在?淡薄的存在感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事情呢。
汗,她的武功果然退步了好多。
认命地翻身而下,顺便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直颓废低头的少年忽然抬起眼睛,看到苏祸水,眸中欢喜划过:“是你!”
“你认识我?”苏祸水自认为并没有在他面前露过真面目,所以就当他认错人。
“你的声音,你的眼睛,我认得。”钱唐虎目一瞪,“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我自然是回家了。”苏祸水讪然,被反现了,还被揭穿了。唉,都怪她,夜游从来都没有养成戴面纱穿黑衣的习惯。
“你家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祸水轻笑,明眸善睐,“倒是你,不曾想居然还是尚书大人的公子。”
为她的笑容所迷惑,少年呆了呆。
“回神啦,没见过美女?口水都留下来了!”苏祸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脸的调笑。
钱唐蓦然回神,恼羞成怒:“你管我!”
“啧啧,谁爱管你,真是自恋。”苏祸水拍拍手,有点苦恼。被发现了,是把他拉下水还是一不做二不休?
太熟了,还真的不好下手。
“你!”钱唐语塞,狠狠瞪她一眼,忽然声音一冷,“这里是尚书府,你不是我们府上的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苏祸水眼眸一转,指着他:“当然是因为找你!”
“找我?”钱唐眼睛眨了眨,一抹薄红悄然染上耳根,“这怎么说?”
“唉,我最近穷了,想起你还欠我两千两银子的饭,打算来找你借你点钱。”苏祸水说起谎来已经完全不用打草稿,而且面不红耳不赤,一点心虚的现象都没有。
“你居然是来找我借钱的?”钱唐虎目圆睁,鄙视她,“一掷千金,看你也穷不到哪里去……不对,你身上这身衣服就价格不菲,还用得着借钱?说,你到底来我府上是为了何事?!”
“真要说吗?”她好像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耶。
“必须说!”钱唐握起拳头,“不说我就将你丢给我爹,说你是刺客!”
真是够狠的。
苏祸水嘴角一抽,眼珠子一转,忽然欺身逼近,捏住他的下巴:“臭小子,亏姐姐我还日思夜想见你一面,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惩罚我,你怎么是这样狠心的人啊,我真是有眼无珠!”
“你本来就是有眼无珠。”闻着她身上清雅的的香味,少年的心跳忽然没来由乱了一拍,满红耳赤低下头。
“你才有眼无珠,我眼光好的很。”苏祸水嘟起嘴,想到刚才那对父子的争执,找到了一个说辞,“你是不是要娶媳妇了?”
“啊,不是的,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根本就不想娶她!”钱唐的迷醉一惊,慌忙拉住她的手解释道。
“哼,说得真好听。”苏祸水都有些鄙视自己了,居然跟小孩子玩撒娇?“那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一定是做贼心虚,不敢承认。”
“哪有!”少年迅速抬起眼,对上她的,她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深深,一下子就把他牢牢套住,再也动弹不了。“我不喜欢她……你好美!”
“是啊,我很美。”苏祸水笑眯眯地模模他的脑袋,心里对这个被她**的家伙道声抱歉,“钱唐,你这尚书府里可曾有什么密室?”
“密室?”钱唐呆滞着眼神,状似思考,摇摇头,“没有。”
“那所谓的地下室呢?”
“没有。”
“你再想想看,你有没有见你爹偷偷到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这句话问得她都矛盾了。
既是不为人知的地方,那他怎么会知道?
果然,钱唐还是摇头:“没有。”
难道尚书府真的没有密室或者地下室?
根本不可能!先不说别的,就冲是柳闻风冒着生命危险的来的消息,就绝对不会假到哪里去。
“钱唐,你再想一想,尚书府真的没有密室吗,比如说这个书房?”
钱唐摇头。
苏祸水这一瞬间真有把他扔出去喂鱼的冲动。
正烦恼着,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赶紧将钱唐放到书桌前,形成趴睡的样子。身子一闪,继续挂到屋梁下。
“吱呀。”推门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垂到胸前的大胡子,粗眉大眼,神色间自是有一股威仪和狠戾移动。一眼瞄到趴在桌子上的钱唐,眉头一皱,骂道:“不成器的东西,钱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这人,想必就是钱谦了。
走到书桌前,仔细翻看一番,见钱唐是真的“睡着”了。才收起焦躁的神色,几步走到第二排书架,抽出其中一本书。
“轰”的一阵低低的摩擦声,书桌背后的墙上竟然有一道门往上升去。
苏祸水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密室居然是这样打开的!
身子一闪,如同鬼魅般一晃而过,在钱谦之前闪进里面。
事实证明,她这个举动是非常明智的。因为钱谦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一直盯着那扇门,直到确认它完全关上后,才离开。
门里面是一座蜿蜒着往下去的地下室,通道两边每隔几米就点有一座长命灯,照得通道里面亮如白昼。
愈往下走,愈潮湿,空气中甚至还散发着霉气和血腥的味道。苏祸水拧拧眉,紧跟他继续走,一路走,里面的支道也就愈多,顺着其中一条一直走,前面听得有隐隐的水声,潮味愈发严重了。
“苏夫人,我来看你了。”钱谦人未进去,声音先闻。
苏夫人?娘!苏祸水心一紧,她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好?
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钱谦也不以为意,直接走进去。苏祸水丝毫不落后,尾随而至。
这是一座单独的牢房,不对,是水牢,平地间凿开一个半圆形的水湖,湖水浑浊脏污,散发出隐隐腐烂的味道。那湖里,一女子手脚皆被锁上铁链,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不堪。
听到声音并未抬起头,或者并没有听到来人的声音。
“苏夫人,我来了,来看你了。”钱谦走到那湖边三米远,朗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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