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就算你不让娘预言,娘也活不了了。”北浪语看着自己的下半身,“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迟早都要消失,孩子,让娘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也让娘走得心安。”
“娘。”苏祸水紧紧握住她的手,那么大的力道,几乎抓破了她的肌肤。但北浪语却一点疼痛都没有感觉到的样子,因为她的那里的感官,几乎都麻木了。
“别说了。”北浪语两手捧起她的手,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眉头先是紧皱,继而缓缓松开,然后再是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笑意。
苏祸水眼睛眨了眨,扬起嘴角:“娘,是大吉大利吧?”
“雅儿,你会有个好归宿的。”北浪语睁开眼,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不过,听娘一句劝,不要总想着报仇,不要让仇恨蒙住自己的眼睛。不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强面对,娘想看着你笑。”
“娘,我带你出去。”这话怎那么像交代遗言?听着让人好生不舒服。美目一寒,袖中划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一使力划向锁住北浪语的铁链。
“当——”沉重的冷兵器交接声。
“叮……当……”急促悠远的铃铛声。
“雅儿,快走,他们来了。”北浪语面色一变,急切地推开苏祸水,“快走,不然你就走不了了!”
“错,一旦踏进这个水牢,就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沉稳沙哑的声音响起,钱谦竟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从水牢外面快速涌进来上百拿着刀剑的士兵,瞬间的功夫就将苏祸水和北浪语团团围住。
“是吗?”伪装本事倒挺高的,还真不知她哪里出了纰漏。苏祸水轻笑一笑,手中匕首泛着寒光,在空气中迅速划过几道凛冽的气流,“哗啦”几声,将北浪语身上的铁索尽数砍断。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钱谦惊赞,“如此锋利,竟能把千年玄铁打造的锁链斩断,果然是世间绝宝。”
苏祸水可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贪婪和占有欲,挑挑眉,勾唇一笑:“是啊,金刚石质材,高温溶造,是世间最锋利坚硬的东西,绝对吹毛断发,切钢如切菜般简单。”语气一转,“不过,我不会给你。”
“怎么说?”钱谦闻言一愣,随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怎如此肯定我拿不到?”
“因为,我很小气,从来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块石头。”她的东西,素来只进不出,说着眸子一冷,“再且,你也没那个命享受。”
“什么意思?”钱谦浓眉高挑,“你威胁我?”
“呵呵,随你想,给一个机会,让我和娘走。”苏祸水漫不经心把匕首收回袖中,将北浪语抱起来,却忽然发现她的头发从墨黑开始变成灰白,瞳孔微缩,“娘,你的样子……”
“天谴!苏夫人,你终于还是下了最后一个预言。”钱谦眼中神色也是一变,随即狠狠一叹,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以,你已然没有用处了。”
没有用处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雅儿,记住娘的话,好好活下去。”北浪语展开一个笑容,眸中的神采慢慢消失。
“不要!”苏祸水惊叫!“不要丢下我,娘!”不住摇晃着北浪语的身子,泪水串串滑落,上天为什么这样残忍,总是剥夺她喜欢的东西?亲情,本以为这一世能拥有,没想到却终还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那么,她这些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一个个骗局,一道道计谋,原来温馨的背后,藏着的面孔最是冷酷无情,好不容易筑立起来的信赖还是被打得烟消云散。
她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孤独一生的吧?
哈哈哈,老天何其残忍,她何其不幸!
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老天玩弄,那就自己主旨人生,把轻狂的、傲慢的、鄙视的、讨厌的人,都狠狠踩在脚底下!天地不仁,我便成魔!
“雅儿,记得娘的话,快走!”北浪语微笑着,缓缓闭上眼睛。
“不许死,给我活过来!咱娘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我们还没好好聊上天,我们还没讲述牵挂和思念呢!醒过来啊,娘,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苏祸水仰天长啸,目眦欲裂。
最终,这世上,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关心她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
“活捉!大的死了,还有小的。”钱谦眼中一缕复杂闪过,一挥手,发号施令。
“轰隆隆”“轰隆隆”
一架铁笼子从天而降,将沉浸在悲痛中的苏祸水和她怀里的北浪语圈了正着。
“带下去。”钱谦转身,不看不听不闻。
“是。”侍卫和官兵得令,走上前。
“想抓我,没那么容易!”苏祸水抬起头,北浪语已经合目而去,一脸的安详。将人放到地上,望着蜂拥围上来的人,轻笑轻语,“伤害娘的,我当然一个都不会放过……今天,我就血洗了整个尚书府!”
让这些人给娘陪葬,是对的吧?
该是给某人一些颜色了,所谓杀鸡儆猴,折断他这一臂膀,想必他也会损失惨重,会脸色铁青的吧?
不过,这差远远的,怎能消了她的恨呢?不够,根本不够!
袖中匕首再次滑出,如闪电划过长空,白光数道,那铁笼瞬间成为一堆烂铁。
“上!”那帮侍卫官兵对视一眼,配合默契地攻上来。招招带巧,步步踩阵,攻击力度居然不下百万雄兵!
这帮侍卫和官兵可不是普通的侍卫和官兵,而是全国选拔经过特殊训练万中选一的高手,再加上精妙的阵法招式,竟然把苏祸水压制得死死的,一时间只有抵御之力而没有还手之能!
“该死的!”苏祸水低骂一句。双拳难敌四脚,好汉架不过人多,而且这些人还人人都挤得上二流高手级别,想逃月兑都有些困难,更别提干坏事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多带几个弟兄帮手的。
被抓住是什么样的后果她也不知道,但可以料得到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连自己老婆都狠心折磨,还用女儿当棋子牵制别人……他的心该有多狠!
而且,她还没有老娘的特异功能,不能预言,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她的结局比北浪语可能还要惨。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就是战死她也不会有怨言,但绝不能容许自己屈辱地活着!
可是,她现在连腾出手来拿解药的力气都没有。她太看得起自己了,活该!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苏祸水不耐烦了,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削铁如泥的匕首如闪电一般迅捷,出手快、狠、准!电光火石的瞬间,地上已经躺下数十个敌人。
人死阵法破,阵法一破,攻击的力道顿时缓慢下来。属于祸水的空间来到,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时机,袖子一旋,宽大的衣袂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华美惊艳,却在瞬间夺人性命。
苏祸水不是好人,自然不会不杀人,存了报复的心理后,那种恨意已经融入骨血。既然这样,就豁出去吧,这钱府,注定逃不开灭门的下场,只要她还活着!
称如她所想,钱谦也发现这一问题,当下两眼一瞪,双掌出击,十八成的力道偷袭苏祸水后心。
他速度太快,来势又汹汹,苏祸水还在跟十八名高手对打,一时分不开身,眼睁睁看着那掌风扫到……
这男人也是豁出去了吧?难道不知道杀了她苏祸水,苏王川是不会放过他的吗?
不过钱谦估计也已经知道,不杀她,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苏祸水奋力推开那随即近身的数把长剑,运起周身功力,打算生生承受下这两掌。有真气护住心脉,她很自信地说,一时间是死不了人的,虽然会断了别的东西,比如说别的经脉。
“爹,水儿,不要——”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功夫,一条浅灰色人影如疾风扑过来,苏祸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死死抱住了腰。
“嘭!”钱谦的两掌,非常爽快地如愿打在他的身上。
“噗——”一口逆血,随即也喷出来,洒在她如雪白衣上,如一幅雪地红梅,刺目惊心。
“是你!”苏祸水呆了呆,伸手将来人软巴巴的身子接住,反手一掌将钱谦打飞出去。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苏祸水也发现了来人的身份——清秀不算绝色的面孔,眉眼间顽劣桀骜的高傲,眉头狠狠一拧,“你为什么替我我挡这两掌?”
“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不想自己后悔。”钱唐说着,殷红的血丝沿着嘴角滑落,触目惊心。
“你不必这样的。”苏祸水给他把脉,登时一颗心沉到谷底。
钱谦是存了必杀之心,这两掌也就用尽了周身的力气。所以震断心脉,五脏烙血,回天乏术,必死无疑。
“爹,放过她吧。”钱唐回头,对钱谦说道。
“是她不肯放过我们。”看到爱儿被重创,钱谦一下子似乎也老了很多。
“是的,我们的罪如何能清理得去……噗!”钱唐自语,一口逆血再喷出后,声音渐渐弱下来,紧紧抓着苏祸水的衣袖,“水儿,不管你怎么做,只求你,放我爹一条生路……”
“我……”苏祸水神色复杂,抱着他的身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娘亲被那样子折磨,她不杀钱谦怎么消得了这口气!
“求求……你,让他活着……”紧紧盯着苏祸水,眸中神采一点点失去,直到全然无彩,依然直视着苏祸水。
苏祸水心一疼,收回去的泪水又落下来:“好,我答应你。”
“谢……谢……”钱唐闻言,似乎松口气,眼睛缓缓闭上了。
“唐儿,唐儿,你活过来,是爹不好,不该对你出手的,唐儿……”钱谦似乎顿悟,踉跄扑过来,抢过苏祸水手里的人,老泪横流。
“你这会儿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了吧?可是你永远不会明白,这痛苦,还没有看到至亲被生生折磨十几年体无完肤的一半!”苏祸水飘然后退,眼中呆滞沉重划过。
遥想那时在皇宫,她躲在树下依然逃不开慕云欢的骚扰,心烦意乱时。
他说:“既然喜欢,为何不追?”
她说感情要顾及的地方太多,他却笑了,骂她迂腐,说:“我只知道,喜欢就要去追,去抓牢,等错过了,唯有后悔莫及。”
所以他一直没有错过,但这个方式……却让人心殇到极点。
用死亡的方式让人记住,用死亡换取一段仇恨的释解,他真的好傻,好傻!
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极品乞丐,再看不到那顽劣叛逆的少年,也再看不到他为她而闹别扭的可爱……
是谁的错?
或许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们的立场。
“啊——”苏祸水仰天长啸,一天之内,失去两个重要的人,她想要发疯!身子一旋,手中匕首如灵蛇,飘然间划过在场除了她和钱谦外站着的人的喉咙。
她只是答应不杀钱谦,而别人,伤了她在乎的人,还想好好活着?做梦吧!
然后短剑一指,指向钱谦,愤然道:“你真该死!”这个人,恶贯满盈、助纣为孽,上刀山下火海、关十八层地狱都是应该的!
“你杀了我吧!”钱谦双目呆滞,似乎失了魂般。痛失爱儿,身受重创,他生命的意义已经没多少了。
“我不杀你,因为你连死都不配!”苏祸水笑得凄凉,“罪大恶极,你就在反省中慢慢活下去!”有时候,不杀不是仁慈,而是生不如死!
内心的煎熬,不会比那身体上的煎熬差。短剑一划,穿透他的琵琶骨。
抱起北浪语的尸体,大步走向水牢外头。“废了你的武功,但愿你此后不再作恶,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因为你的命,是用你儿子换回来的!
走到密室尽头,那里横着一堵墙,苏祸水也懒得去模索机关了,掌风一扫,“嘭”地一声,墙面应声倒塌。
来到院子里,一帮家丁护卫迅速围上来:“什么人?”
“送你们见阎王的人!”夺过一把长刀,径自往前走,谁拦就是一刀下去。
“主人……”一直走,还没走到尚书府大门,九娘的声音就迎面而至。
三更已到,苏祸水没有出去,担心她出事的九娘就带领一批高手闯进尚书府。
苏祸水看也没看她一眼,抱着北浪语的尸体自顾往外走,声音随后传来,冰冷如同地府幽魂:“来得好,传我之令,除了尚书钱谦,一个活口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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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终于虐完了,写的纠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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