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死人了,昭仪娘娘突然猝死。”
“清早被人发现死在冷宫,听说死状很凄惨,悬梁的,可是那下面连个凳子都没,太诡异了。”
“又是冷宫……果然是皇后娘娘的鬼魂作祟。”
“是啊,这都第几个了,每一个都死状相同,同时皇上前任宠妃。就连外貌……”
“是皇后娘娘的诅咒。”
“一定是皇后娘娘的诅咒。”
皇宫内因为一个失宠嫔妃的死而沸沸扬扬,后宫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宫人交头接耳,手中动作却是如常,好似早已习惯般,权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
一个嫔妃而已,一个失宠的嫔妃而已。
唯一的恐慌只是那人的死因。
“冷宫闹鬼果然不假。”
御花园中,一山之隔,几个宫女偷偷模模的缩在一起交头接耳,假山之后,扶风把玩着手中含苞释放的月季,轻轻一碰花中一滴尚未蒸发的露珠滚动,片刻,月季丛中突现一道黑色身影。
“查到了?”
“充容,尧帝四年冬至册封,尧帝第二个嫔妃。”
“第二个?”
“第一个是德妃。”
“哦?”
那就是在自己死后三个月了。
扶风晃动着手中花沉思,突然眼角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个年轻宫女,一个年老宫女,正一脸焦急的寻找什么。
显然,沈临风也看见了:“找你的。”
“那就让她们继续找吧。”话落,嘴角扬起一抹笑走出假山。
“喝!”
正交头接耳的宫女们看这突然出现的人,大惊失色。
扶风朝着宫女们一笑:“你们继续。”
“……”宫女看了她,再转头对望一眼,匆匆一福身,如同被惊起的林中鸟,跑了。
扶风看着宫女们仓惶离去的背影,转头问背后人:“莫不是我长得像鬼魅。”
毕竟这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大都都知道,她死了,鬼魂却在这后宫作祟。
天知道,她也很好奇‘自己’鬼魂究竟长什么模样。
回应她的是淡漠的一撇。
扶风咋咋舌,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转动手中月季大步朝着那两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我们去充容殿躲躲吧。”
前往充容殿的路上,扶风看着身侧人那面瘫的脸愣了楞,指月复摩擦着手中含苞释放的月季,脚上步伐减慢,待到那人走至身前后,瞅准那人竖起的墨发,快速伸手,花梗没入黑丝。
“唰——”
一道劲力突闪,手中含苞释放的月季化为碎片飘散开来,快的让人看不清如何出手,一抬头,那人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
“哈!”扶风干笑一声:“玩笑而已,何必认真。”
那人淡扫她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扶风扔去手中空落落的花梗,一脸失望。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充容殿——
“柳美人这是做什?”
充容殿的后园中,女子斜卧贵妃椅,享受着暖阳,微眯一双丹凤眼看对面一脸笑意的人,余光一瞥,落在身后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
女子一身淡紫的衣裳,面上妆点依旧精致,浓艳,胭脂下的脸面却不见一丝瑕疵,涂满豆蔻的纤指轻轻点动,享受着宫中奴才的伺候。
“妹妹刚好经过姐姐这殿,想着来避避难,姐姐只管赏花赏太阳,权当妹妹不存在。”
女子动了动身子,柔荑一抬,落在一旁宫女面前,宫女立刻领会,细细揉捏。
“那可有点难,像妹妹这般的美人,可比这园中花儿美艳,妹妹在这,姐姐哪还有心思赏花。”红艳的唇微动,柳眉轻蹙,一双丹凤眼细眯,睇着自己园中多出的两人。
扶风轻笑,看着对方,淡色的唇轻启:“姐姐真会说话,其实吧,妹妹真是为了来避难,可看了姐姐后,到是有一疑问,问了,怕姐姐不喜,不问了,妹妹憋在心尖难受。”
“看妹妹说的。”女子柔媚而笑:“姐姐是那等小气的么,问便是。”
似等的就是这句话,扶风上前几步,秀眸落在女子妆扮精致无一丝消磁的脸上:“姐姐这用的是什么胭脂了,那么深的巴掌印都可掩盖,妹妹好生好奇,也想买来。”
“……”一双丹凤眼微动,手上动作悠然而至,抬眸睇像她。
扶风浅笑回视。
女子微顿的脸上重新恢复娇媚笑容,一挥手挥退伺候的宫女,起身朝着内殿走去:“然来妹妹也喜欢胭脂啊,来,姐姐细说于你。”
“昨晚你都看见了。”
殿门关起的瞬间,柔媚的脸瞬间变色,一双丹凤眼透着犀利。
扶风也不拐弯,直接点头:“是。”
女子紧盯她细看,末了妖娆一笑,拉过一旁圆凳坐下,脸上重新恢复笑意:“说吧,你想干什么?”
扶风看着对面女子,笑意自脸上消失,眸中一片清冷:“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而已。”
女子抬眸看眼前人,虽然看似嬴弱,面色过白,那双眼却是清亮的骇人,一时间有些恍惚,想到些以前的事物,以前的人,在看这人时,虽然还是一股子妖娆的笑,眼中却多了丝真诚:“问我?我奉劝你一句,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末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女子柔荑一抬,扶额,娇笑出声:“看我,倒是忘记了,你可是德妃的亲戚,呵呵。”依旧是那笑,却笑的有些刺耳。
“既然是德妃的亲戚,又何必来问我了,有什么事情直接去问你那姐姐便是。”
一眼便能看出,眼前人面上虽然对德妃恭敬,实则水火不容。
就好像那日的盛宴,和那夜的冷宫偶遇。
德妃面对此人从不掩眸中轻蔑。
“若扶风说只想听你说了?”
“……”女子惊讶抬头看她,在对上她一脸认真后,微微恍惚,末了一笑:“妹妹可是在拿姐姐我寻开心?”
“为何这么说?”这下倒是扶风惊讶了。
“她定是告诉了你我以前的身份吧。”装扮精致的脸上闪过一抹自嘲,末了耸了耸肩,全做不再在意的开口:“一个宫女却当上了娘娘,是够讽刺的,我们那德妃娘娘可是一直拿此时来寻开心了。”
“……”扶风一双眼微眯,细看眼前一脸柔媚的女子。
“呵,何必如此惊讶了,想必你那好姐姐已经告诉你了吧。”女子掩唇一声轻笑,涂满豆蔻的手轻碰桌前瓷质茶杯,拿起,放下:“那夜去冷宫也是为了祭拜旧主,娘娘便是死在那里的。”
女子面上笑的妖娆,眸中却是全然不带一丝笑意,细细的柳眉微蹙,看向远方,目光飘渺,带着几许惆怅。
“一转眼都两年了,时间过的真快,我却觉得是这般漫长,或许我真不该提起她……不配。”
听了她的话,扶风却觉得有些哑然,心重重一跳,张了张口,声音沙哑:“你的旧主……是?”
女子抬眸看她,不再掩饰眸中讥讽:“何必装了,你不是早知道了,就是两年前死去的皇后娘娘。”
即使早做好了准备,却还是震惊的不知如何开口。
“那可是德妃最恨的人了,每每提起便是咬牙,凭藉一身她也斗不过,呵,那么一个坚贞清冷之人,最终却是……你做什么?”看着猛然扑上来抓住自己的人,女子身形朝后微晃。
扶风定定看她,目光灼灼:“你叫什么?”
猛的惊吓,手中拿起的茶杯哐当一声滑落,女子凤眼圆瞪,迟疑开口:“双,双晨。”
“……”紧抓的手松开,纤细的身形微晃,退后一步。
——奴婢双晨,原是伺候皇上的,以后就在这伺候娘娘了,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皇上说了,伺候娘娘定要比伺候他自己还要上心,不然砍了脑袋,所以娘娘为了奴婢脑袋着想,娘娘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娘娘对奴婢真好,奴婢五岁进宫,从没人随奴婢这么好过,奴婢定会好好报答娘娘的。
——听说在皇后寝宫找到了和敌国通信一封,是皇后身边那个贴身宫女找到的,那宫女好像叫双晨。
双晨,双晨,双晨。
空白的脑中不断回转着这两字。
双晨。
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总是爱笑的宫女,那个模样娟秀偶尔腼腆的宫女,自己最为贴身的宫女。
“双晨!”
底喃着这两字,面色苍白,在看眼前这一脸脂粉的女子,那一双熟悉的丹凤眼,虽然模糊的陌生,细看却是渐渐和昔日的身影相叠。
这么一个涂脂抹粉,一举一动都透着妖娆的女子竟是那个模样娟秀,笑起来干净纯粹的宫女。
两年,究竟能让一个人如何改变?
双晨却是突然苦涩一笑:“是我,是我对不起娘娘,是我……”丹凤的眼眸中一片凄然,懊悔,声音有些哽咽,茫然间,双臂垂落,目光茫然,末了猛然惊醒站起:“我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眸光一转,柔媚而笑,妖娆开口:“妹妹先回吧,这胭脂之事,姐姐改日在给妹妹送去。”话落不由分说推人出去。
寝殿的门关起的那一刻,笑意自脸上消失,无力的身子倚靠在身后红木门上,泪水昏花的脸上精致的妆,鲜红的五指印显现。
“娘娘……对不起……”
屋外,扶风看着紧闭的红木门驻足,良久后收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