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第七十八章[手打VIP]

作者 : 六月穆水

第七十八章

“传令下去,迅速撤退,快。”

突然而来的转变迫使乱军一声令下,惊慌撤退。

远远看着下方乱作一团,副将对身侧高羽说道:“将军,乱军加快撤退的速度了。”若说刚刚的是悄悄撤,现在就是逃了。

“哼,他们以为跑得掉么。”看着下面慌乱的乱军,高羽冷哼一声:“传令下去,继续攻击,不要停。”

“将军,万万使不得。”

军师策马疾驰而来,见高羽正要倒转马头,惊慌伸手抓住其马缰绳。

看了来人,高羽一笑:“军师可算来了,看本将军打的乱军落花流水。”

“将军,请三思。”

疾驰而来的军师脸色有些白,说话带着喘,抓住高羽马缰绳的手却是紧抓不放。

“我军现在的情况不宜九功,我们还是回去在想对策吧。”

望着大军,军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也说不上是什么,那种感觉很强烈,在高羽带着大军离去后他就一个人站在原地,强迫自己思考,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却又探不出个头来,帐外战鼓连天,震得人更加心神不灵,如同一张不透光的大网压迫,推挤,焦躁不安,最终不敢多想,在连天战鼓下策马匆匆赶来。

“将军,在给我一点时间,很快的,很快就能出来了。”

“军师是要本将军等到我军战马全部被杀然后喝人血的时候么?”

“……”一声嘶吼,震得军师一时无言,脑中浮现前一刻高羽帐中那晚‘水’,鲜红的泼在地上,红的刺眼,人血一般。

高羽高坐于马上,高大的身形要比军师高上很多,骑马于身侧的军师看去时需要仰头,那黝黑的侧面如同整个笼罩在黑暗中,幽深一片:“军师的判断也未必正确,乱军狡诈,说不定跟上次一样,障眼法了。”

话落调转马走迎着乱军撤退的方向而去,行动间,马缰绳猛的被拉扯,军师的手被大力甩开,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兄弟们,你们是不是很渴?”

“是!”

“那就和本将近一起,喝光乱军身上的血。”

“喝血,喝血!”

挥舞的长矛意味着众人此时亢奋激扬的心,声破长空,一个个双眼赤红,带着满腔的火焰。

“将军——”

顾不上手上疼痛,军师策马焦急嘶喊,却在士兵推挤间身子摔落下马,军师握着染血的手,看都军急速而过,如同握在手中的沙,害怕的紧握,却依旧流失着,强烈的恐惧袭遍全身,晕花了双眼,一眼望去,前面漆黑一片,就好似一场不可预知的灾难,带着浓重的血腥,想着种种可能,一张脸唰的白透,双肩忍不住颤抖。

究竟是哪一步错呢?

仰望天际,匍匐在地,为那一切不可预知的可能乞求。

“将军,怎么追到这里就没了踪迹?”

“给我找,仔细的找,不要放过任何地方,那帮贼人最喜欢隐匿树丛。”

大军一路跟着陆军而来,也不知道跟随了多久,然后进入了这片树林,四处搜寻时几乎包围了整个树林,林中鸟兽四窜,枝叶被挥舞的战刀长矛折断,吹飞起一地女敕绿青叶。

“莎——莎——”

高羽一马当先,挥刀砍落前方遮挡的树枝。

“将军,明明跟着来为何不见乱军身影?”身后副将不解问道。

高羽拧眉望密林伸出,一眼看去竟是没个尽头,枝叶只当了视线,铺盖了地面,高羽握刀的手紧了紧:“我就不信了,还有通天的本事不成,给本将军仔细的搜。”

“将军,前方有异。”突然一个将领策马而至,神情有些激动。

高羽和副将见此大喜:“是不是找到乱军踪迹了?”

“不是。”那人摇头:“前方空气和地面潮湿,好像有水源。”

“水!”

此言一出,不仅是身后士兵骚动开来,就连高羽也忍不住心中一跳,伸舌舌忝了舌忝自己干裂的唇,更有甚者传来吞咽的声音。

“真的有水?”

那人摇头:“还不确定,末将发现地势不同后就赶回来禀报。”

那将领显然是激动了,说话间眉眼还带着笑,手舞足蹈的,身后争议更深。

副将策马原地转一圈看看四周:“这里地形比较陌生,我军一直策马疾驰,估计早已远离营帐,当时供水兵来报,找遍了所有都没有找到水源时军师就说了,这一代没有水源。”

高羽闻言点头:“恩,此事是听军师提过。”

“也许有意外了?”那将领不甘心的说道:“这一代这么大,军师生在京都不可能处处都知。”

身后一干将士纷纷点头,眼中透着浓重渴望。

“此话不无道理。”高羽和副将点头。

虽然军师在来此的一路上最这一代进行了深入的了解,可有些东西难免会有些个意外,深藏山中的无人发现的水源也不为过。

见高羽面色松动,副将提议:“不如先去看看再说吧。”

此话一出,引来众人附和。

“是啊将军,不差这一时,看看无妨。”

高羽转头看身后因长期缺水而面色干裂的都军,最终点了头,众人欢呼个跟在那将领背后而去。

“将军,你看,就是这里。”

正如那将领所说,踏进那一片地后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估计潮湿气息,一跃下马,伸手在空气中,拍打在手中的风都带着湿气,不比刚才的干裂。一侧副将弯身扒开泥土地上的草,在地上一阵模索,挖出点泥土,兴奋说道:“将军,这是泥。”

那种沾了水的泥。

高羽抬手朝四周望去,发现越往前走越空旷,像是走出了树林般,不见的高树,反观杂草丛生,深深浅浅,前方更是一望无际的芦苇丛,就连脚下的土地也要来的松软。

深深一闭眼,感受着空气中那股子潮湿微风袭面,多日来的焦躁随风而逝,顿觉通体舒畅。

“水,前面一定有水。”

副将激动的说道,身后将士更是一拥而上,加快了疾走的步子。

越朝前走空气越加潮湿,士兵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已经迫不及待了,不断加快脚步,欢笑声充斥四周,高羽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浅了,脚下也慢了下来,最终干脆停下。

走在身侧的副将很快发现不对劲,疑惑问道:“将军,怎么停下来,再晚些我们可落后了。”说着笑看前方那些激动的士兵。

“我突然感觉不对劲。”

副将顿时笑出了声:“哈哈,军师不在,将军可就变成第二个军师了,就连这话也一样。”

高羽听了这玩笑免却不但不见松动反而更加沉重了:“不对,不对。”用力一抓头,焦虑原地走动:“一定有什么地方不……”蓦地瞪大双眼,脚下步子静止,猛的一把抓住身侧副将。

“副将,你有没有觉得……”穿着黑色锦靴的脚踩了才地面:“这地面太软了。”

“地面太软……啊”副将被突然抓住一愣,在听高羽话后也用脚踩了踩,蓦地瞪大眼抬头和高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变了脸色,末了匆忙朝前方只剩背影的将士喊道。

“停下,快点停下,不能再走了。”

此时的都军一心向着‘水源’走去,长久以来的缺失形成强烈的渴望,充斥着所有,那里还能听清其他。

“将军,水啊,就快看见水了,快点来啊。”

看着士兵转过头来的笑脸,高羽几乎可以想象,那将是一生的梦魇,眼看着大军消失在芦苇丛中,焦急的怒喝,确如石落大海般悄无声生息,直到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传来。

高羽和副将对望一眼,严令剩下人站在原地不准动,拔腿就朝着大军消失的地方奔去。

层层芦苇阻隔了视线,提刀一个个砍落,摩擦在脸上,快速而过。

当扒开最后一层芦苇时,瞳孔扩大,眼望深陷泥沼的都军,耳听四周急促脚步,深知为时已晚。

身侧副将看着芦苇丛中隐约身影,拍打着身下泥沼,懊恼挥动双手:“还是中计了。”

这整个就是一个泥沼池。

“啪啪!”几声声响,木板落下,链接泥沼两端,柳一言带着何将军和李师傅缓步踏上木板,再细看,四周围了一圈人。

“高将军,这泥沼的滋味如何?”何将军看着深陷泥沼的人朗声说道:“你若早识趣了又何必浪费我等这么长时间。”

经他这么一说,高羽突然想起刚进鬼何关时的事情,那时也是他一时气愤带着人抓这贼人,现下细想,沿路所经之地竟和今日所走无二。

只是那时走的没这么深。

想到此算是明白了:“原来你们早就算好的。”

上次饶兴逃离是因为及时发现危机,这次却是被愤怒充斥了大脑。

水,夜袭,挑衅,疲惫,全力进攻……等到冷静下来,一切都晚了。

愤怒的眼在看见陷入泥沼痛苦挣扎的都军时深深闭起,闪过一抹疼痛……终究是太过冲动自负了。

深陷的眼睁开透过人群朝木板上看去,人群之中,那一身白衣的人在此显得格格不入,一身的衣裳纤尘不染,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那人看了过来,俊逸的外在,就连声音也透着股子温和,温和中夹杂着点翩若轻尘的味道。

“高将军大概还没见过吧,这是我们柳公子。”一旁另一个陌生男子这么说,那口气中带着点自豪般的炫耀。

‘柳一言’这个名字,他早就听说过,乱军背后真正的首领。

这些天在两军对持时有看见过,底下将士提到最多的人,远远看着时不觉,这么近细看还是第一次,却是没想到是这么个儒雅的人。

再看一眼那纤尘不染的白衣,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如何游走在满是杀孽的战场中的。

正在这时男人开口了:“你就是高羽?”

男人说话间也在打量他,只是那打量不像一般人那般露骨,更不会让被打量的人觉得反感,适当的礼貌把握的恰到好处。

只是这感觉有些熟悉。

“在下柳一言,早闻将军威名,今日得以一见,是在下的荣幸。”

男人从说话到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那份儒雅。

高羽盯着人,末了脑中闪过什么,恍然间睁大眼,错愕:“你,你是……文尚书的……”

对了,这样的人见过一次怎么可能忘记了。

“难怪,难怪你会……”深陷的眼扫四周乱军一圈,彻底明白了过来。

柳一言眉眼间染了笑意,扫四周一圈,最终视线收回落在仅剩半个身子的高羽身上,缓缓开口:“若是高将军,在下绝不会亏待的。”

高羽双眼蓦地一阵紧缩,末了轻碎一口:“做梦。”

想着今日来的种种,他再见这群人,满腔皆是仇恨。

“你不会以为困住了我们,我大都将士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吧。”

俊逸的面上不见怒,反添加一抹优雅和轻笑:“那将军不如听听这泥沼外的声音可好听。”

此话刚落,身旁副将用手拉了拉高羽惊慌说道:“将军,我们的人。”视线透过层层芦苇朝外看。

似是要印证他的话般,厮杀声和兵器碰撞声从透过层层芦苇传了进来。

“将军,这里早有埋伏。”副将一转头,愤怒看向柳一言等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小女圭女圭,我们柳公子在同你们将军说话了,别插嘴。”何将军大喝一声打断副将的话:“都成笼中鸟了,还不记教训。”

“你……”

高羽:“少说些话,留点力气。”

“……是,将军。”看了眼身侧高羽,副将不再说话,加上身下沼泥困的人实在难受,长期缺水的关系,泥沼缠身时整个呼吸更加困难了。

人困泥沼,酒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柳一言看着远处芦苇外,缓声开口:“将军觉得如何?”

高羽深深一闭眼,厮杀声,兵器相撞声,悲吟声,久久缠绕不去,末了再睁开时眸中满是决绝:“为我大都,死得也是其所。”

何将军大怒:“冥顽不灵。”

高羽目带讥讽:“不比某人,狗贼。”

何将军更怒了:“各谋其主。”

“哈,何将军该不会忘了你真正的‘主’是谁吧。”

何将军一愣,末了冷漠说道:“何某只想追求更值得追求的人。”

他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他知道,跟在杨武大将军那样的人身边是永远没有出头日的,不管他在如何也爬不过那座山,杨武那人具有毒蛇的狠毒又具备狐狸的狡诈,他是不会让部下抢了自己的风头的,这么多年下来,除了穆远大将军,没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就好像去年的丽江一战……

穆远和自己不同,他是皇上的人,有皇上这个大靠山,而自己什么都没有,长此下来只有被欺压的份,他不甘心。

所以在柳一言问他时,他点了头。

“更值得追求的人。”高羽看向木板上的柳一言,末了一字字念叨着这几字,末了说道:“高某从进宫那一刻开始就是跟着皇上,对高某来说,他就是主。”声音高坑更是坚定。

“当真是榆木脑袋。”何将军气结:“你以为你如此还能翻身么,我告诉你,柳姑娘都算好了,你们的每一步都是跟着柳姑娘设下的局再走,从你们踏进次就是死棋了。”

最后一步,身无退路。

何将军的话就如同一颗大石砸下,砸的头重嗡嗡作响,无法思考,更砸掉了在场人所有士气,最终只问出一句:“柳姑娘是谁?”

姑娘,女人?

突然想起军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一切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操控着。

他们输给你一个女人?

高羽和副将怔愣不语。

何将军可不管高羽和那些大都军现在是什么心情,看他们震的说不出话,高兴还来不及了,想着这一月下来种种,便语带自豪的说道:“柳姑娘啊,就是……”

修长的手伸出,打断了何将军的话,柳一言修长的手轻撩衣摆,脚下轻动:“高将军意已决?”

高羽郑重点头:“自是。”

俊逸的脸上顿时弯起一笑,声音却是让人冷到骨子里:“那在下就成全将军的忠心。”足尖轻点,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高羽猛的抬头,就见一道白色身影脚踩泥沼中都军的头运着轻功而来,身上的白衣随着他的动作荡起,那姿态真如军中将士所说——仿似谪仙,翩若惊鸿。

直到那人走进,他才发现,那人的温柔中透着冷漠,不笑时,那双眼如同饥狼。

这根本就是一头蛰伏的猛兽,直待睁眼便如同饥狼般蚕食一切。

这是血光划过双眼时高羽脑中最后的想法。

扔去手中带血的刀,看着刀没入泥沼时接住掉落的头颅,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被淹没,柳一言看着越渐下沉的人淡言到:“放心,很快你所敬重的主子就会去陪你了。”转身一跃飞回木板,雪白的衣袖拂过半空,踏着木板头也不会的离去。

“上!”

脚踩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合着身后凄厉的叫喊如同一片乐章,奏着来自地狱的声音。

而这,也只是一个新篇章而已。

三月初,大都高羽将军带兵三十万围剿乱军,四月初,前去围剿乱军的都军被灭,死伤二十万多万,剩下数万左右多半受伤,被军师连夜带着逃离,乱军在无人制止,高羽大将军身首异处,四月三日,其首级被乱军悬挂城楼,一时之间,乱军之事传开,其势不可挡。

四月中旬,乱军首领柳一言带兵从鬼何关进入,一举夺得麟州,吴城,二地首位。虽是乱军,作战强势之时却不见鲁莽,看似凌乱的作战,每一步的规划却都细致谨慎,一步步走来如同一盘棋,执子一放一收。

一路走来是势力可谓是日渐庞大。

炎炎六月,酷暑的高温让人焦躁的同时也让人兴奋,汗流如雨下,知了的叫唤缠绕耳边。

“知了——知了——”

“噗!”一声声响,长枪没入血肉,正举刀的人在错愕间倒下,压在身下不知何人的身上,血水合着汗水其流,顺着城外青石地的缝隙长流不息。

刀将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

“哐当!哐当!”

扶风高坐于马上,立于高处,一眼看去,下面战况尽收眼底,身后跟着同样骑马的沈临风和几个士兵,对了,还有个杨小虎。

扶风笑看一脸兴致勃勃的杨小虎:“好看么?”

“好看。”杨小虎大力点头。

扶风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少年,想起在关外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情景,记得那时他看见死人还白了脸。

果然是这种事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小年笑露一口白牙:“公子真厉害。”

扶风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容易发现目标,远远一群人中,那人一身的白衣着实显眼。

“怎么不陪着你家公子一起。”

刘小虎憨厚的模模脑袋:“公子让我在这里保护扶风姐。”

扶风莞尔一笑,不再说话,远处则传来木柱撞击城门的声音,轰隆隆的,看着下面厮杀的人,鲜红的血,心中一燥,在这炎炎夏日显得更加热了。

抬头看了看天,烈日反若就在头顶,火烤一般:“这大夏天的真讨厌。”话落似是想起了什么,朝着一侧沈临风招招手,直到那人走近后轻舒一口气:“恩,在前面点,恩,就这里,恩恩,呼,这样好多了。”

一身黑衣的男人身形高大,眉目冷硬,往哪儿一站不成不承认,清凉多了。

这倒不是说他人冷,只是这个身材高道又一身黑衣,往哪儿一站不仅挡风还挡太阳。

刘小虎惊愕的看着两人,在看沈临风,脸上却也不见不满,只静静的呆在那里,模了模头,少年呵呵一笑:“那要冬天了,扶风姐怕是又要抱怨冷了。”

扶风笑而不语,并不去做解释,下面已传来城门撞开的声音。

“啊,开了,开了。”刘小虎兴奋的大叫。

扶风拿起不知沈临风那里来的折扇,遮挡在头顶朝下看,正对上柳一言看过来的眼。

高坐于马上,男人双眸幽深,却是透亮,四目相对时灿烂一笑,伸手朝着这边招摇,烈日下,面目汗水,那一笑竟显得灿若朝阳,身后的‘知州’两字被城楼上倒下的都棋遮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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