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缅行纪 第六十三章 闺帏秘情

作者 : 一地风儿

那蒋四二度逢春,娶得一年青美貌的青头大姑娘做了媳妇,自然是高兴致极。他们的婚姻,在大队也传为了一段“老少配”的佳话。

刀郎给蒋四两口儿特批了一间住房成家。又给了他们3天婚假。但第2天,新娘子苗花却闷闷不乐了。蒋四怎么哄她也不听。他万般无佘,只好来请芸娘前去劝解。在芸娘的好言抚慰下,苗花才流着眼泪讲出了她的心思:按风俗,她第三天就是要回娘家的,可是她娘家早己毁了呀!

苗花的家住在苗岭下的一座风光秀丽的村寨里,她是寨子里最俊俏的闺女,山歌也唱得最好,是寨子里最美的一朵花。可是她的父母、哥哥和弟妹都在震灾中悲惨地死去了。只剩下她孤苦零仃一个人一路上吃着野菜讨着饭,跟着灾民们一起,最后流浪到了吉祥寨。

苗花初到偏崖时,一身脏兮兮地,头都一络络地打成了硬结,瘦弱得像一只可怜的小猫。是大家的关爱,才让她感到了家的一丝丝温暖。她在这里吃得饱、穿得暖,劳作也不很重。不久,她的身子骨很快就还原了。特别是伙头小队长蒋四对她真切的关心和工作上的认真指导,既像兄长又更像父亲一样呵护着她,使她重新又找到了依靠,找回了自信,找回了欢乐。她和老实善良的蒋四结成了姻缘,十分满足。但是这婚后的回门,她的娘家已没了,咋回呀?

芸娘听了苗花的家世和悲苦遭遇,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也不禁悲从中来,陪着苗花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芸娘想了又想,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对苗花说:“当初不是大队长接你们到偏崖的吗?”苗花点点头。芸娘又道:“现在偏崖大队就是你的家,那大队长就是你的家长了,也应当算是你的‘娘家人’呀!”

苗花眼睛一亮,随即又神情一暗,低着头儿说:“大队长是我们的救星,在苗花心里是像神一样供着的。但是苗花就像一棵小草儿似的,哪里敢去高攀大队长这棵大树呀。”

芸娘说:“这一时我也说不准。但是大队长也是咱陈家大少爷的,我去找他说说,兴许能成。”

陈佳永和冯吉刀郎周凡他们正在议着事儿,贞子过来耳语了几句,陈佳永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笔,说:“会议暂时停一下,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红儿在偏崖小学上课去了。芸娘在房里抿好了头,整理好了衣裙,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她仍然姣好的容颜,但不堪的往事,却一幕幕映过她的脑海:

她15岁那年,做小生意的父亲被土匪绑票,倾家荡产赎回来后,父亲仍然伤重死去。她被一张借据,抵债到了陈家做妾。母亲也在几个月后吐血而亡。

她16岁就生下了红儿。当时陈家二少爷感染虐疾死去,就只剩下了宝贝大少爷陈佳永。那时大少爷才六七岁,十分依恋她,把她亲昵得跟大姐姐似的。当红儿吃女乃的时候,他见了妒忌,甚至也要趴在她身上吮着她的另一只女乃头儿……

后来,大少爷长大了,又上学了。再后来,大少爷就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她一直也把陈佳永当做弟弟看待,处处关心和呵护着他。但是读了几天新学,学了一些新思维的陈家大少居然恋上了她,非要学那“姐弟恋”。

盛夏的一天傍晚,她一个人在后花园里散步纳凉,那大少爷居然乘着酒兴,悄悄地从她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挣扎不月兑,竟然被他亲吻住了嘴儿。她当时脑子里“轰”地一片空白,竟然生出了一丝甜甜的感觉。但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再说她的心思还在另一个人身上。好一阵子,她才从眩晕情感中清醒了过来,用力推开了大少爷,说:“佳永,你已经长大了,跟姐姐亲热是不能这样的了。再说,从辈份上讲,我是你的小娘呀。往后再也不允许你这样了!”

可是那大少爷不死心,却让刀玛那小厮见天给她送一只玫瑰。这事终于被老爷察觉了。要不是她平日温婉贤淑,中规中矩,她又百般解释,老爷恐怕就不是罚大少爷去马帮牵马了。

“找我有啥事儿吗?”那熟悉的声音传来,芸娘赶快收摄心神,说:“大少爷,是苗花的事儿呢。”

陈佳永说:“你不能老是叫我大少爷,就叫我大队长或者陈佳永好吗?”

芸娘说:“佳永,你也不要老是‘你呀你’的叫我,还是叫我小娘好吗?”

陈佳永心里一直觉得他和这小娘以前可能生过一些啥事儿,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他说:“叫你‘小娘’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再说,也怕把你叫老了呀。”

芸娘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你以前一直是叫我小娘的。你叫不叫我小娘也罢,可刀玛是你过命的好兄弟,红儿也是你的妹妹,刀郎可就是你叔的。”

陈佳永道:“我心里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会尽力照顾好他们的。小……小娘,你就放心吧。”

芸娘心头一热:他终于又叫我小娘了!她撩裙起身,拉过陈佳永就坐在了镜子前,用梳子为他梳理乱。陈佳永却真的不好意思了。芸娘柔声说:“佳永,别动,你叫了我小娘,我就得管你,不能让你脏兮兮地让人笑话。你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梳头洗澡呢。”

陈佳永心里也一阵感动!心想:这脑子里的精气神是自己的,可身子骨却是那陈家大少爷的,谁知她是不是小时给他洗过澡呀。无佘之际,只好任由芸娘侍弄着他的头。

陈佳永问芸娘:“那苗花又是咋回事儿呀?”芸娘叹了一口气,就细细地讲了苗花的过去和她现在的心愿。

陈佳永听了后,说:“蒋四和苗花都失去了家庭和亲人,真是一对苦人儿。这大队就是他们的家,更应该是苗花和失去亲人的女人们的“娘家”!苗花的娘家明天得回,地点就在大队部。但是……”

芸娘问:“你有啥难处吗?”陈佳永说:“可是我这会儿身无分文,这‘回门酒’咋整呀?”芸娘毫不犹豫地从脑后盘着的髻上拔下了一根金钗,递给陈佳永说:“拿去当了它吧。”陈佳永连连推辞,说他再去想想办法。

芸娘散了髻后,长披肩,一头青丝衬着一张俏脸,短衣长裙,凸凹有致,浑身都散出成熟女人的美艳魅力。陈佳永道:“小娘,你真美,但你心更美!”芸娘道:“佳永,这话你以前也对我说过,我也记着,但是我心里一直是将你当弟弟看待的。其他的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陈佳永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陈佳永回来,向冯吉刀郎他们讲述了苗花的事。冯吉说:“苗花回门这件事要重视,一定得好好办一下,这不仅仅是她一家的事,办好了,就会大大增强偏崖大队的凝聚力。”

陈佳永又讲了芸娘欲捐金钗办回门酒的事,刀郎马上接过话就说:“那可不行!芸娘那根金钗已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最后一样念物了。再说,咱们都是苗花的“娘家”人,应该大家出钱的。”周凡建议:反正他们夫妻二人都是后勤部门的人,不若由后勤部门先垫支办这次回门酒,那帐以后该咋算就咋算吧。

陈佳永心里若有所悟,于是就建议办回门酒的事就由刀副大队长和大队部的生活秘书芸娘一起来操办。大家欣然同意。

次日一早,韩二狗和蹇大锤牵着两匹打扮得十分齐整的高头大马,来到了蒋四门前,蒋氏夫妇也打扮一新,骑上了马儿。到大队部25o米的路,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沿途,新婚夫妇不停地接受着大伙们的祝福和礼物,一路上洒满了馨香的花瓣,

马儿到得大队部门口,陈佳永他们早已等在了那里。新郎官扶了新娘下马,上前向娘家大哥陈佳永和其他兄长们见了礼,又拜见了刀郎大叔和小娘。整个场面热闹而又喜庆。大队部里,大伙们吃着糖果瓜子,打趣着新郎官和新娘子。此刻,新娘子苗花心里幸福甜蜜极了。

芸娘一边端茶倒水召呼着大家,一边又不时瞧瞧那刀郎和红儿,眼神似喜似忧。这一切都落在了留心观察的陈佳永眼里。

中午,众亲友吃过回门酒后,冯吉宣布:新事儿新办,下午就送新娘子回“婆家”。

陈佳永抽空去到了刀郎的房里,说:“我这会儿有点私事儿找你,你叫警卫员刀龙去将芸娘请来。”刀郎神情一懔,急忙叫刀龙去了。不一会儿,芸娘就来了,陈佳永就叫刀龙在外面看住门,没有急事别来打扰。

陈佳永对二人说:“我们三人还没有这样聚到一起过。今儿就只说那陈家大湾的事儿。我被石块砸了头,好多事都记不得了。你们向我说说你们当时在陈家大湾的情况好吗?”

刀郎欲言又止,低头抽烟呐呐无语。芸娘垂着头,捻着裙角儿半晌不吱声。陈佳永说:“我再问一遍,你们不说,我就再也不问了。”说完他就要出门。芸娘却一把拽住了他。她咬了咬牙:我说!于是陈佳永又听到了一段凄美的传奇:

“滇南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小姑娘死活不愿上那花轿。最后被五花大绑塞进了轿子里,抬到了陈家大院。适逢那老爷正带着驭队到四川贩盐去了。她就被锁在了柴房里,绳捆索绑两天两夜,没有人来可怜她的死活。只有随轿去过的那一位大哥,偷偷进来给她喂水喂食。后来,她被大娘指派洗衣做饭,又是那位大哥帮她担水劈柴。否则,那老爷还没有回来,她就已被折磨死了。

日久生情,1个多月里,她与大她4岁的大哥相好了,并已珠胎暗结。正彷徨之际,老爷回来了,与她圆了房。

看着她日渐沉重的身子。大哥去求到了他当稳婆(接生婆)的姨妈,姨妈叹了口气就答应了。姨妈去接生时定性那生下的女孩儿为早产儿,才瞒过了那1个半月的孕期。

她多次想和大哥一起逃走。可大哥说:“我们已经对不住老爷了,他年事已高,若百年归天了,我们再说吧。”

后来,大院的大少爷恋上了她。她十分苦闷。大哥说她:“都是你平日里惯的,那大少爷也真是,连伦理道德都不讲了……”

后来,后来就地震了……

陈佳永听了,就说:“那红儿妹妹就是你们的女儿了?”刀郎和芸娘连连点头。

陈佳永又说:“那我咋记不得恋上小娘呀,我只记得一直是将小娘当着姐姐的呀。”芸娘红着脸儿又连连点头。

陈佳永又说到:“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好多事都记不得了,你们也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你们看看蒋四,枯木逢春,又重新活得多好!你们就好好聊会儿吧,我和刀龙替你们把门。”陈佳永说完就转身出去带上了门。这时,只听见屋子里传出来了芸娘压抑已久的嚎啕痛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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