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老顽童充满了童趣的眼眸,瞬间冷却了下来,正色问道:“你想知道?”
冷夏没说话,直觉上,在这问句之后,老顽童定然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缓缓道:“丫头,你可知道,有些东西你接收了,那么同时,有些责任你也要担起来!”
冷夏淡淡一笑,丝毫不意外,问道:“前辈说的是芙城的覆灭吧,得到了芙城的宝藏,也要向毁灭芙城的人报仇。”
老顽童却摇了摇头,在冷夏眉梢微挑的疑惑中,他缓慢却有力的道:“不,是你接收了慕容冷夏的记忆,得到了她的身体,也要担起她的责任!”
冷夏悠然的神色猛的一凝,缓缓眯起了眼睛,注视了老顽童良久,轻笑道:“还是那句话,前辈慧眼如炬。”
这么说,无疑就是承认了!
老顽童的眼中,一丝赞赏划过,欣慰道:“好一个小丫头!老家伙没看错你!”
在上次,老顽童已经试探过冷夏的身份,尤其是以他的医术,其实早就肯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慕容冷夏,可是她的性格又和他认识了十五年的那个怯懦丫头,天差地别。
老顽童自认,活了一大把年纪,看人还是很准的,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整幺蛾子,慕容冷夏的前十五年,绝对不会是装的。
所以,就算他所猜测的那个可能,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也坚信,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老顽童的双目定定的瞧着冷夏,越瞧就越是满意,到了他这个年纪,看的事情多了,已经很少能有什么令他感到惊诧,而冷夏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表现……
不惊惶,不胆怯,不敷衍,不推月兑,不抗拒。
真正让他万分欣赏!
冷夏高高的挑起眉梢,直觉慕容冷夏的身世也许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老顽童点了半天的头之后,叹气一声,娓娓道来:“这件事还要从上上代说起了,芙城的老城主一生风流,娶了后宫无数不说,更是在外面欠下了不少的情债,何琇就是其中一个私生女。何琇的娘那时早已嫁人生子,也就是何永生的爹,在抛夫弃子跟着去了芙城之后,没想到城主竟还有其他的女人,当下大怒离去,何永生的爹是个老实人,又接纳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何琇……”
冷夏静静的听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何琇其实是芙城上任老城主的女儿,和芙城的城主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后来,此事就不了了之,何琇一直到长大都不知道她的身世,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父亲,却过着穷苦百姓的日子,更是被送进西卫皇宫为婢。”老顽童说着,眼中呈现了几分怜悯,接着道:“直到十七年前,芙城当时的城主被邀到皇宫赴宴,竟见到了和他长相极为相似的何琇,连番查探之下,才知晓了这竟是他流落在外的妹妹。城主见何琇生活窘迫,起了怜惜愧疚之心,希望能带她离开卫宫,回到芙城认祖归宗。”
“她答应了?”冷夏问的笃定,若是何琇没答应,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老顽童点点头,答道:“答应了,怎料第二日,卫王得知了此事,他并不知晓两人的关系,却以为是城主看中了何琇,当下起了心思,将何琇软禁起来,命人易容成她的样子,跟着城主回了芙城。”
后面的事,就是闻名天下的那件惨剧了!
当夜,假何琇挟持了芙城城主,卫国大军兵临城下,卫王和假何琇里应外合,以城主的性命为要挟,让那座防守严密的芙城打开了千百年来神秘的城门,西卫铁蹄踏破芙城之后,竟没想到城内的银库中空空如也,一怒之下,将整个芙城屠戮一空!
冷夏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卫王,和她的相貌相似了七八分,即便如今已经孱弱的皮包骨头,依然能看出秀美潇洒的原貌,这样的皮相下,竟装了一个残暴不仁的灵魂……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环着手臂,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恢复了老顽童的模样,抖着白花花的眉须上蹿下跳,嘻嘻哈哈道:“这畜生回了皇宫,依旧不忿,就强暴了何琇,有了慕容冷夏呗!”
冷夏翻了个白眼,直指核心:“那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
她恍然想起了当日在地下皇陵得知的芙城秘辛,摩挲着下巴呢喃着:“是否因为芙城的第二任城主席秋,曾经被燕太子巴查骗取了军费,所以自那以后,将芙城的银库转移,以防后患?”
“诶?”老顽童捋着胡子,一脸惊疑的凑近她,观察了老半响,奇道:“丫头,你竟知道我芙城的这等机密?”
“你芙城?”冷夏迅速的从中抓住了重点,慢悠悠的笑着问:“前辈也是芙城之人?”
老顽童一蹦三丈远,满脸警惕的瞅着她,撇嘴道:“你这丫头鬼的很,想套老人家的话!”
她倚着廊柱,手臂环抱着不语,只淡淡的看着他。
“咻”的一下,桃红色的衣袍一闪,老顽童飞到了残破的房梁上,在满满飞起的灰尘里,晃晃悠悠的抖着腿,“丫头,你还没给老人家一个确切的答案,这血海深仇报是不报,光复大业做是不做?”
冷夏摊手,在他含着几分期待的面色中,悠然摇了摇头,随口道:“那算了,反正就是当个故事听听。”
老顽童顿时急眼了!
你你你……
喂,剧情不是这么演的!
他“呼”的飞下来,急的跳脚,吹胡子瞪眼:“你可是芙城最后的一个后人了!你怎么能不干呢?你怎么可以不干呢?你怎么好意思不干呢?”
冷夏叹了口气,也看出他是真的急切,思忖了片刻后,问道:“前辈,你也说了,芙城只剩下我一个后人,也许还有个你,那么芙城还有谁?”
老顽童摇摇头,老实巴交答:“一夜之间被血洗了个干干净净,没了。”
“是,问题就在这里,芙城已经没了!”冷夏直视着他有几分呆滞的双眼,不忍却必须说,“前辈,我相信你这十七年来,一直都在希冀着芙城光复,可是当初为何不告诉慕容冷夏这些,因为你知道,这不只是单单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这很难,五国天下没有哪一个国家不想称王称霸,没有哪一个国家会眼睁睁的看着芙城重建,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盯着那份藏宝图现世,一旦芙城要重建,将会受到五国的合力围攻!”
老顽童的眼睛闪了闪,听她接着道:“现在我来了,你又有了希望,你认为我可以完成这件事,不错,就算让我完成了呢,哪怕芙城真的重建了,可是百姓呢?百姓才是真正的芙城的灵魂,芙城的百姓已经没了,再入住的还是原来的那些么,不是,他们是西卫人,大秦人,东楚人,北燕人,南韩人!”
老顽童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呢喃着:“没了……没了……”
他很想反驳冷夏,可是却发现,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说的,是真的!
芙城,已经没了!
早在十七年前,就没了!
冷夏转过身,看到了一直呆呆站着的慕二,此时也将目光落到了心灰意冷的老顽童身上,疏淡的眉毛微微蹙着,含了几分心疼。
她背对着老顽童,丢下最后一句话:“前辈,你还是好好想想,是否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号,再挑起战乱吧!”
老顽童失魂落魄的耷拉着双肩,同时耷拉着的还有那长长垂下的眉须和大把大把的胡子,眼中呈现出几分挣扎……
直过了好半响,才哀叹一声:“丫头,你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老朽还真是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冷宫外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合着众多凌乱的脚步声,兵器和铠甲相撞击的清脆声,侍卫的呼喝声,乱成了一团。
冷夏唇角一勾,这么久才发现!
一把抓起昏迷的老皇帝,丢到了发呆的慕二怀里,脚尖在廊柱上一蹬,借着蹬力迅速向上攀爬,只三两下已经落在了房梁上,紧跟着,慕二和老顽童衣袍一闪,出现在了她的左右。
三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接着冲进来一队侍卫,四处看了看,再迅速撤离。
直到脚步声远去,还能听见侍卫的谈话声。
“哎,真他妈的,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就不见了!”
“队长,这最偏僻的冷宫都找过了,皇上应该不在宫里了吧?”
“这不是你我能说的,诸位皇子公主都来了,赶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三人落到地面,老顽童抓着满头乱糟糟的白发,朝着慕二怀里的老皇帝努努嘴,问道:“丫头,这老东西怎么办?”
冷夏想了想,唇角勾起个傲然的弧度,决定道:“古墨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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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的寝殿内,众皇子公主全部到齐,围着那张空空如也的床榻,急的团团转,门口跪着两个小太监,和一排守卫。
慕容哲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小太监的脸上,踹的他嘴角鲜血淋漓,大骂道:“废物!废物!”
慕容萧轻笑一声,摇着扇子凉凉的说:“贼喊捉贼莫不就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慕容哲一把揪起他的前襟,眼中蕴着丝丝狠戾,“你是说,是我掳劫了父皇?”
慕容萧不慌不忙,合起扇面,以扇尾敲了敲他青筋暴起的手,别有深意:“三哥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么?”
他松开手,也静下心来,冷笑道:“也说不准就是你狗急跳墙,现在又倒打一耙!”
“狗急跳墙还轮不是上我……”慕容萧转头看向一直未说话的慕容齐,讽刺道:“是不是,六弟?”
此时的慕容齐和前几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下巴上长出了一圈胡渣,眼圈青黑,他微微抬了抬头,没回答。
看着他这副完全失去了斗志的怂包样子,众人无不心情大好。
慕容冷娴轻咳一声,温婉的嗓音道:“照本宫说,父皇失踪这么大的事,咱们姐弟几个都来了,没来的那个,自然就是有问题的!”
话音方落,一道清冽的女音突然从外传来:“大皇姐是说我么?”
冷夏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在众人互相猜忌的脸上扫过,落到了有几分尴尬的慕容冷娴身上,勾唇道:“我和神医慕二去为父皇采药,没想到方一回来,就听见父皇失踪的消息,更没想到,大皇姐原是怀疑我?”
慕容冷娴讪讪的笑了笑,随即挺起腰板,淡淡道:“本宫也不过是猜测,现在父皇失踪了,谁都有可疑。”
“也就是说,”冷夏点点头,望着她缓缓启唇:“大皇姐也有可疑?”
慕容冷娴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本宫方才一直在将军府!”
“大皇姐,这种事哪用的着亲自出马?”自认和冷夏同一战线的慕容哲,反唇相讥:“派两个手下做做也就够了!”
慕容冷娴气的胸脯一鼓一鼓,依旧还没忘了大公主的风范,正要反驳,门外一声厉斥传了进来。
“都给本宫住嘴!”
身着凤袍的中年女子,满脸怒容大步而入,站定之后缓缓扫过众人,斥责道:“你们父皇先是重病不醒,又是无故失踪,朝堂上下一片乱糟糟,你们却还有功夫在这里呈口舌之争?”
冷夏瞧着她,长相和慕容冷娴有几分相似,连神态动作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端庄而威仪,自从她进了门,众人皆低首垂目,没再争执,正是当朝皇后。
同时,她也在瞧着冷夏,细长的眉微微一蹙,厌弃的别过眼。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众多侍卫在皇宫内搜索过一圈,回来禀报:“皇后娘娘,并未找到皇上。”
她脸色一沉,反手就是一巴掌,将那个侍卫打的一个趔趄,才算顺了气,转向寝殿内的一甘人,嗓音淡淡却不容置疑:“你们父皇不在,那么就由本宫做个主,谁先寻到皇上,那么在他醒来之前,就由谁先代替你父皇执政,主持朝堂。”
众人眼睛一亮,齐齐闪过志在必得的光。
老皇帝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睡不醒咽了气,有了皇后这一保证,所谓代替执政也就顺理成章的掌握了西卫的朝堂,在这群龙无首之际,绝对是坐上那个位子的最好踏板!
冷夏却是皱起了柳眉,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命令,并不明智,若是掳走皇帝的正是在场众人中的一个,岂不是那人的正中下怀?
这个女人满心笃定胸有成竹,除非……
手里有王牌!
冷夏不动声色,跟着踌躇满志的众人离去。
皇后朝着慕容冷娴悄悄打了个眼色,两人迈着极慢的步子,走在最后,一直等所有人都走了,朝着凤栖宫而去。
凤栖宫内。
皇后打发了丫鬟下去,方方坐下,一路上神色焦急的慕容冷娴,就急忙问道:“母后,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要是他们先找到父皇……”
皇后冷哼一声,淡淡的斜了她一眼,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递给她,才说道:“你有大志是好事,想的却还不够长远,这么沉不住气,又怎么坐上那个位子!”
慕容冷娴讪讪的接过茶盏,整理了一番仪容和情绪,点头应道:“是,母后,儿臣会注意。”
皇后此时才满意了,冷笑着分析道:“这个命令一下,他们还不一窝蜂的急着去找那老东西,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正好给了咱们准备的时间。”
“可是……”慕容冷娴踟蹰了片刻,呢喃着:“若是真的有人找到……”
“不可能!”皇后头也未抬,翘起五指,欣赏着纤长尖利的指甲,笃定道:“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从皇宫带走,就不可能轻易被找到,而且,即便被他们找到了,我也有办法让你登上那个位置!”
慕容冷娴一愣,放下手中的杯盏,诧异的望着她,“母后,你说的办法……”
皇后掀了掀眼皮,转向爱女,嘴角挂着莫测的笑容,缓缓起身。
这是在她自己的宫里,外面守着的都是心月复亲信,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她走进内室,里面发出了打开橱柜的声响,片刻后,捧着一个名贵却低调的紫檀木方盒出来。
在慕容冷娴惊讶的神色中,莹白而娇艳的手指将盒盖打开,露出了静静躺在黄缎金丝中的一方印章。
印章碧玉通透,四寸见方,其上五条盘龙纽交精雕,中间一龙身拱起为漏,两条金黄流苏从中穿过为缚,自盒盖打开后,在烛火的映衬下,印章通体映彩,满室皆华。
慕容冷娴的双手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将印章取出,底部还残留着赤红色的印泥,其上八个篆体大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是玉玺!
慕容冷娴吞了口唾沫,端庄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眼中含着美梦即将成真的晶莹泪水。
而房内的两人兀自兴奋的时候,凤栖宫的屋檐上一片揭开的瓦片,被悄悄盖回了原处。
冷夏唇角一勾,露出一丝飘忽的笑意,白衣闪动间似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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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慕二和老顽童已经把老皇帝送去了古墨斋,回返了来。
之后的半个月里,整个凉都乃至西卫,全被各个皇子给搅了个天翻地覆,挨家挨户的搜索探查,每隔个一两个时辰,就会换一拨阵营来搜查,不漏下任何一个地方,每个皇子的手下都卯足了劲,势必赶在其他的人之前,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老皇帝!
对于这些,冷夏只是浅浅的一笑,没有丝毫担心,钟银在西卫多年,自然有其手段。
唔,若是这都搞不定,也太给战神丢脸了!
最后也的确如此,不枉她将卫王送了去,古墨斋亦是没逃过搜查,可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了无数遍,却愣是没将卫王搜出来。
而在这搜查的过程中,众皇子间的争斗并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直到半个月后,正如冷夏所预料的,因着卫王的失踪,慕容哲和慕容萧的争斗已经白热化,再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连带着其他的皇子们,也齐齐跳了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四月初二,禁卫军和护城军在搜索一户民居之时,意外相撞,互相暗示对方的主子挟持掳劫了卫王,由最初的口角之争演变为一场群斗,在城内引起了极大的骚乱,参与械斗者多达千人,两军各死伤百多余人。
七日后,这次冲突被提上了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会同御史中丞三司会审,整个大理寺审堂人头攒动,两军伤兵吊着绷带围了个摩肩继踵。
会审之中,两军一言不合再起冲突,竟在审堂之上大打出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交手中死伤数百,鲜血遍地。
更离奇的是,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啪!”的一下,同时垂下的还有他的脖子,竟是再无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无故毙命,在御医仵作们连番诊断之后,也只提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疑似中毒!
四月十六,夜里,凉都知府被揭发,贪污受贿黄金三百万两,一封匿名信摆在了四皇子的桌案上。
翌日,慕容萧带齐人马冲入知府家中,见到的竟是他的尸体,门窗紧闭,无外人进入的痕迹,胸月复处一刀穿身而过,刀柄正是握于知府手中,桌案上整齐的摆放着贪污受贿的凭证。
慕容萧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初步断定畏罪自杀。
又过了五日,皇城卫指挥使在青楼买醉一夜,于凌晨不慎跌落千镜湖,救治不及,溺毙而亡。
月末,皇宫失窃。
宫内侍卫在搜索窃贼之时,误入五皇子母妃真妃寝宫,当下目瞪口呆,香艳旖旎的床榻之上,真妃与一侍卫赤条条相拥而眠,被吵醒之时,身体还是连在一起的!
皇后于一刻钟后赶到,真妃已撞柱身亡。
同日,五皇子得知消息赶入宫中,府内被搜出龙袍金冠,至高无上的颜色,至高无上的标志,谋朝篡位,证据确凿!
……
这种种种种,不论是巧合还是人为,总之是将凉都中各方人士,弄了个人人自危!
然而他们也都知道,这场皇权争夺战演变至此,已经没有了哪怕一丝一毫的余地,胜的一方前程锦绣,而败的一方则要满门抄斩,黄泉相聚。
而此时,五月的春风舞起梨花漫天,香气萦绕。
冷夏一身宽松的白袍,仰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贵妃榻上,眼睫闭合,于日光中隔开点点明媚,白皙纤细的玉手轻抚在肚子上,接近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了,薄如蝉翼的衣袍贴在身体上,拱出一道起伏的弧度。
身侧的老顽童上蹿下跳,嘴里连连说着:“丫头,你听见没?老人家说,出大事啦!”
冷夏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目中清冽逼人,慵懒道:“听见了,南韩大军集结在西卫的边境线,蠢蠢欲动,像是有开战的苗头。”
老顽童撇撇嘴,撇的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嘟囔着:“还真听见了。”
冷夏撑起了身子,忽然月复中“咯噔”一下,月复壁仿佛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轻轻的,软软的,好似敲在她的心中……
一种异样的感觉,霎时充斥全身!
这一下来的极为突然,淡定如冷大杀手,也不由得懵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住,眼珠直勾勾的,那副愣愣的表情简直让老顽童以为,面前的是慕二带了面具男扮女装!
他凑近冷夏观察着,见她发了半响的呆,忽然眨眨眼,再眨了眨眼,唇角缓缓的牵开,渐渐变成大大的弧度,笑的明媚而幸福。
老顽童抓着脑袋,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丫头这么个表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道:“丫头,有什么好玩的?”
双手交叠在月复部,缓缓的抚模着,冷夏摇摇头,不语。
她要将这初为人母的喜悦一股脑的藏起来,慢慢品尝,慢慢回味……
“小气巴拉!”老顽童咕哝了一句,立马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急忙问道:“南韩的大军要来了,你说怎么办?”
冷夏浅笑着挑眉,戏谑问道:“前辈不是希望看到西卫覆灭,给芙城报仇么?”
“呸!”他吹着胡子瞪着眼,围着冷夏一通乱转,桃红衣袍直闪的她眯了眯眼,才停下指着她说道:“你这小丫头不用激我,老人家恨的是西卫的皇室,可不关这些无辜百姓的事!我虽然老,却还不糊涂,南韩一旦打了进来,最先遭殃的就是百姓!”
冷夏挑了挑柳眉,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看的他浑身别扭,脸上呈现了两片诡异的红晕,才悠然的朝着院子外走去。
老顽童眼珠一转,立马跟上,在后面跳着嚷嚷:“丫头,你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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