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登基大典。
红日一点点的爬上地平线,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洒下万丈耀目的光辉。
凉都城内家家户户门前挂上大红灯笼,地面上铺展着厚厚的鞭炮碎屑,大红旌旗随风舞动,处处可以感受到热烈欢腾的气氛。
千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女皇登基,即便冷夏已经吩咐了低调,却抵挡不住整个西卫的百姓热忱,男女老少几乎全部涌了出来,凉都城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水泄不通,所有人都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面上,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连绵不绝。
而道路的正中,无数百姓瞩目的中心,八匹赤红的高头大马开路,一辆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金红车辇围绕着整座凉都城,缓缓绕城一周,向着皇宫逶迤而去。
绫罗为幕,锦褥为垫,辇身流光溢彩,顶盖镶嵌了三颗炫目的宝石,在日光下折射着璀璨耀眼的光华,象征日月星三光。
冷夏端坐于车辇之上,头戴金龙金冠,一身正红色登基兖袍,火一般的颜色,映的她肌肤莹白如玉,其上以金丝镶绣九条飞龙,袍领威立,云领、腰间、袖口均以龙纹装饰,下摆滚凤纹,八宝纹,五彩云纹,红蝠纹及灵兽祥瑞,满身威仪。
这还是尚衣司招了五百绣娘,这几日不眠不休连夜赶工,才在昨天凌晨赶制出了这小一号的登基龙袍。
下方山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随着车辇的经过,这声音一排排一拨拨,潮水一般起伏着。
金帘之后,冷夏绝美的脸微微仰起,威严而尊贵!
除了身侧一个服侍的太监外,没人知道,那金帘之后的眼睫其实是闭着的。
他们西卫尊贵无比的新皇,此刻正在……
睡觉!
冷夏在这振聋发聩的欢呼声中,睡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从被窝里被拉了出来,沐浴换衣梳妆,一套套的流程全部是闭着眼睛完成的,冗长而复杂的程序,直让冷夏怒意升腾,内心大骂见鬼!
自从怀了孕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嗜睡,尤其现在宝宝已经快要六个月了,这样折腾的一个早晨,对一个孕妇来说,绝对是折磨!
辇车一直行到了卫宫门前,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唱喏传递远去,众人无不屏息瞧着,等待他们的女皇仪态万千的踏出车辇。
然而等啊等,女皇却依旧端坐于车辇之上,头颅微仰,纹丝不动。
在这些疑惑的目光下,小太监已经抖的跟筛子一样了,颤巍巍的伸出手,戳了戳在这山呼海啸中睡的雷打不动的女皇,尖细的嗓子带上了哭音:“皇上,醒醒……”
冷夏缓缓睁开眼,脑袋不动,眼珠四下里瞄了瞄,十分淡定的微笑,迈下车辇。
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下,踏着火红的地毯,昂首阔步朝百官围绕的中心,承天门广场。
天知道,她多想打一个哈欠。
偌大的广场上,奉天台高高矗立于天地间,冷夏踏着九层白玉阶,一步一步登了上去,登上了这俯视苍生的高度,步步威仪。
前期的准备工作,早已经由内府、钦天监、尚宝司、教坊司等分属皇宫和礼部的几个部门筹备完毕,钦天监设定时鼓,尚宝司设宝案,教坊司设中和韶乐,设而不作。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期处在前一代昏庸帝王统治下的西卫,马上就要迎来新的明君。
百官穿着朝服,肃穆跪候在承天门前,对着冷夏行来的位置,叩首以拜,一侧的钦天监礼官捧着传国玉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静的等待着。
奉天台上,九尊巨大的铜炉已经燃上高香,香气腾腾扶摇直上。
就在冷夏踏上高台的一瞬,礼官高声唱喏:“吉时到!”
尖细而肃穆的嗓音,沿着承天广场远远的传了出去。
吉时到,钟鼓鸣!
咣!
厚重的鼓声响彻天地!
设香案,备酒果,行告天礼……
冷夏依照着官员的唱喏,一步步祭完了天地祖先,听完了冗长的祭文,终于到了呈交玉玺的一刻。
过了这一刻,她就是这西卫真正的主宰!
“请传国帝玺!”
礼官手捧云盘,缓步起来,扯开嗓子喊的郑重而肃然,慎重的半蹲于高台之上,双手恭敬的呈上。
这一刻,天地间没有了一丝的声音,只余清风轻轻拂过,每个人都屏息凝目,等待着那神圣的一刻。
却没人知道,一直到了这一刻,百官的心才“呼”的一下提了起来。
尤其是立于百官之前的郑寇师等人,腿脚不自觉的颤抖着,互相暗暗打着眼色,这等时刻,皇上应该会对玉玺,表现的稍微尊重一点吧?
冷夏淡淡的眼眸在匍匐奉天台下的百官身上扫过,唇角一勾,接过云盘上的玉玺,高举于上。
同一时间,钟鸣九响,乐府奏中和韶乐。
阶下三鸣鞭,大臣们依官阶高低鱼贯上前,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礼,谒拜新帝。
霎时,群臣跪,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肃静的承天门广场上,从万籁俱寂到欢呼震天,山呼万岁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如排山倒海之势,层层叠叠飘扬在天地间,直冲云霄!
冷夏端立于高台之上,龙袍金冠,满身威严,凤眸中华光凛冽,俯视着下方匍匐叩拜的群臣。
这一刻,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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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程序还未完,司礼太监宣读诏书,由大学士齐代将诏书捧出,交礼部尚书捧至阶下,交礼部司官放在云盘内,再鸣鞭,陛下还宫。
之后由文武百官随诏书出承天门,将诏书放于龙亭内,抬至承天门城楼颁布。
等到这些一直结束,才算是真正的,登基典礼完毕。
冷夏闭着眼由众人一阵鼓捣,让坐车辇就坐车辇,让走路就走路,由着官员的唱喏去这里,去那里,老老实实的配合着,反正也不会把她卖了,就由着他们随便折腾去吧!
直到一切结束,承天门前,三国纷纷送上国书,对西卫女皇位登大宝表示祝贺。
因着这次登基大典的仓促,各国使节甚至都来不及赶到,只有国书和礼单孤零零的摆在托盘内,剩余的使节和贺礼还在路上慢悠悠的朝着西卫进发。
冷夏唇角含笑,听着礼官操着把尖细的嗓子,将国书和礼单一一唱喏。
南韩的贺礼,不外乎是金银、玉器、珠宝这些东西,外加南韩特产象牙十二对,即便是两国如今局势不稳,很有开战的可能,但是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到了东楚,礼单上除去前面那些之外,另附上了一副地图,一副极为细致的天下地图!
两个小太监将地图铺展开,一人拉着地图的一角,横立于众人眼前,这张地图足有一人高,绘制极为精细,其上分别以各色勾勒出四国的疆域。
“诶?”就在众人尚不明白这地图用意的时候,周寅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拖着矮矮胖胖的身躯,小跑着上前两步,指着地图,不可置信道:“这……”
众官凝目看去,在一瞬的思索之后,齐齐双目一亮,发出了兴奋的惊叹。
只见那地图的右上方,代表了东楚的蓝色疆域,自落峰关到原来的北燕地界中,临近代表大秦的红色塞纳旁,两座黄色的城池突兀的伫立在红蓝两色的中间,将东楚和大秦分隔开来,正是毗邻塞纳的恩和森、曼珠城。
而最重要的,就是它们所用的颜色……
勾勒了西卫疆域的黄色!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没有人不明白,可是让他们怎么相信,东楚的贺礼中,竟然有两座城池!
就在百官七嘴八舌的兴奋讨论之时,冷夏却是冷冷一笑。
东方润啊,即便如现在这般,一人远在东楚,一人荣登大宝,隔着千山万水,他都不忘搀上一脚,弄个麻烦。
这看似是祝贺她登基的贺礼,实则,也是一把插在她和大秦之间的利剑!
这张地图,一个说不好,就将会是她和大秦决裂的契机。
自古皇帝多疑,这不只是皇帝的本性,更是因为身在那个位置不得不疑,即便皇帝不疑,也有百官的猜忌。
这样两座城池送了来,正正横亘在大秦和东楚之间,成为了一道屏障,战北衍会如何想,大秦会如何想,他们大秦的烈王妃何时竟和东楚七皇子河同水密,关系密切到可以共享他打下的战果……
难道两人间,悄悄定下了什么协议?
一旦她收下,极有可能引起大秦的猜忌,可是如果不收,又无法向西卫的朝臣交代,西卫女皇竟在登基当日,因惧怕大秦而对东楚送去的城池,推拒在外的消息,将会在明日传遍天下,沦为天下的笑柄!
她是大秦的烈王妃,同时也是西卫的女皇,所作所为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整个西卫的荣辱!
东方润果真打的好算盘,一方简简单单的地图,两座可有可无的城池,一把利剑正正插了下来,让她和大秦之间出现一道深深的缝隙。
一方是大秦,那里有战北烈、萧凤,那是她心的港湾……
一方是西卫,这里有无数朝臣百姓,是她肩上的责任……
渐渐的,承天门广场上一片静窒,朝臣们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疑惑的互相对着眼神,也有几个心里通透的,在一瞬的惊喜之后,渐渐想了个明白。
每一个人,无不在等着看,他们女皇的决定。
冷夏的脑中在一瞬间闪过这些念头之后,唇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凤眸内一片清亮。
可惜,东方润的算盘,打错了!
他低估了她和战北烈之间的信任,低估了她和萧凤之间的情谊,更低估了那个对声望远超自己的弟弟,从来都毫无芥蒂的大秦皇帝!
对于这可能引起猜忌的两座城池,冷夏选择相信,相信战北烈,相信萧凤,相信那个曾让她心怀归属的国度,相信里面的每一个人!
信任她们之间的情谊,必不会因为东方润一个小小的花招,轻易打破!
冷夏的心中从未有过的轻松,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信任,竟已经达到了如此的程度,不怀疑,不猜忌,不妄测!
她看着紧张的众人,傲然一笑:“待东楚使节来到,由礼部隆重接待,转告朕的答谢!”
百官们松了一口气,随即欢天喜地的讨论着这两座天上掉下来的城池,老丞相郑寇师淡笑着点了点头,皇上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剩下的就只有大秦的国书和礼单了,礼官将托盘上大秦的国书取出,翻开列于视线前方,张口正要宣读,突然愣了。
他睁大眼在国书上看了几遍,随即瞧向冷夏,讷讷道:“皇上,国书上说……说……”
冷夏挑眉。
礼官一头雾水的接着道:“国书上说,由烈王亲自送出贺礼。”
“烈王觐见!”就在这话落下的同时,一声唱喏扯着嗓子自广场外传来。
大秦烈王!
大秦战神!
承天广场上,在一瞬间鸦雀无声,整个凉都内仿佛突然就静窒了,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听不见,众人满目所见,皆是那个自广场外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身墨色衣袍,剑眉鹰目,乱发飞扬。
他满身霸气的大步而来,步若流星,似挟着雷霆之势,举手投足让人心生敬畏!
冷夏高高挑起的柳眉,挑到一半突然僵住,生平第一次,出现了呆滞到让人发笑的表情,嘴巴半张着,眼珠一动不动,远远望着那一步步走来的男人,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竟变的一片空白,天地间的一切尽皆消失,远离了尘世喧嚣,她的眼里,除了这个人,再无其他。
她从未料想过,战北烈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虽然命登基大典尽快举行,就是因为怕战北烈出现,可是直到现在,真真正正的看着他,才知道,她竟是这么的希望,能在这一刻,有战北烈的陪伴。
她看着战北烈走到广场中央,定住,隔着东方润送来的巨大地图,一双鹰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其内包含了种种复杂的意味。
是的,复杂,就连战北烈自己都说不清此时的感觉,接近六个月的时间,他们只在西宁关中有过一次不足两个时辰的相见,思念已经要逼疯了他,然而更多的,除了思念以外,还有担心、忿恨!
钟银送来的信笺里,除了“王爷,速来”四个字外,再无其他,他在那一瞬间脑中浮现的,只有一个。
母狮子出事了!
这个认知简直让他锥心泣血,五内俱焚!
再也顾不上其他,马不停蹄连夜出发,这日日夜夜没有休息过一次,连电掣都差点累死在了路上,直到进了西卫,听说了她即将登基的消息,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怒意,这个女人,竟然敢一声不响的就举行登基大典!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仓促的登基,必然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这个女人,竟然敢瞒着他做这一切!
而此时,他心里唯一浮现的念头,这个女人,平安就好……
战北烈远远的站着,深深的凝视着冷夏,不放过她脸上的分毫表情,不放过一丝的空隙,从金冠,到眼睛,鼻子,嘴巴,脖颈,在冷夏有几分小心虚的目光中,掠过了中间那个碍事的地图,再到小腿,靴子。
不只没事,还丰腴了几分……
大秦战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爽了,老子为了你吃不下睡不着,连夜赶路一身狼狈,你怎么能不但没消瘦,还白白女敕女敕丰腴了不少呢!
战北烈“嘎吱嘎吱”的磨了磨牙,极度不平衡,也就没注意冷夏在同样深深的将他打量了一圈后,突然呈现出的几分做贼心虚的表情,一双凤眸四处乱闪着,就是不敢看他。
他的鹰眸突然一凝,落在了那张东方润送来的巨大地图上,落在了那两座毗邻着大秦的黄色城池上……
战北烈是什么人,只一瞬就明白了东方润的用意,唇角勾起个狠戾的弧度。
这弧度落在了满朝文武的眼中,直让他们肝胆俱裂,齐齐吞了口唾沫。
这大秦战神可是咱们女皇的夫君啊!
他们颤巍巍的等待着,不知战北烈会是个什么态度,一个是大秦烈王,一个是西卫女皇,即便不是一国,可是说到底,冷夏如今的身份比起战北烈来,可要高贵的多。
自古哪一个男子,可以接受这样的身份?
尤其这个男子,还是名闻天下的大秦战神!
尤其好死不死的,就在东楚送来两座城池的时候,被大秦战神逮了个正着!
在承天广场紧张的气氛中,战北烈微微一笑,抱起拳,深厚的嗓音高声道:“大秦烈王,参见卫皇!”
呼!
百官齐齐吐出一口气,然而冷夏却更心虚了,心尖儿不自觉的颤了颤,她本也没认为战北烈会因为身份而心存芥蒂,这个男人除去吃醋的时候,从来都是心胸如海,不过……
她的手在地图的遮挡后,战北烈看不见的地方,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近六个月的大肚子,吞了吞口水,第一次感觉到了几分害怕的情绪。
想到了这个,冷夏不由得郁闷了,她杀手之王,竟然也有害怕的一天!
她正郁闷着,就见战北烈棱角分明的唇缓缓勾起,洪亮的声音震彻在整个承天广场的上空。
“本王代表大秦,送上塞纳西南方七座城池,顺同西宁关连为一线,谨贺卫皇荣登大宝!”
这七座正是慕容哲打下了,又被东方润夺走的城池,正正和西卫相连毗邻,可比东方润送来的那两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城池,强上不知几百倍!
哗!
广场上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骚动,百官们掏着耳朵,瞪着眼,不可置信的盯着战北烈,他说什么……
塞纳西南?
七座城池?
巨大的馅饼掉下来,把一个个官员们都砸懵了,无比崇敬的目光瞧着战北烈,啧啧啧,看看人家大秦战神,这豪爽,这大手笔,这一掷千金……
好样的!
够爷们!
瞧完了战北烈,再瞧冷夏,那崇敬更是变成了仰望,瞧瞧咱女皇,登基第一天,龙椅都没坐热乎呢,兵不血刃,空手套白狼,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咳咳……
总之就是轻轻松松得来了九座城,直让西卫的疆域,扩展了近一半!
这种事放在历史上,简直闻所未闻!
百官犹自感叹着,而在他们的瞩目中的两人,却是心思各异。
冷夏缓缓的笑了,战北烈果然没让她失望!
然而笑过之后,柳眉忽然蹙了起来,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挣扎着,直过了良久,终于决定。
还是坦白从宽!
他们之间隔着一块巨大的地图,远处正中立着的战北烈,明显还没注意到她的肚子,一旦等到他看见了,冷大杀手的脑中飞速运转着,想着什么样的方法能在这人炸毛之前,先顺了毛……
而战北烈却没她这么纠结了,心里只剩下了汹涌的怒意和无边的委屈,老子日夜兼程就为了参加你的登基大典,七座城池都送出去了,也不扑过来表示一下感谢……
这母狮子!
那大型流浪犬的怨念眼神飘过去,突然变成了无限的惊喜,鹰目“刷刷”放着光。
承天广场尽处站着的冷夏,果然如了他的愿,突然撒腿飞奔,那红的似火的身影掠过了地图,“刷”的就到了眼前,还没待他看个清晰,猛然投怀送抱扑进了他的胸膛!
满殿朝臣齐齐一拍脑门,太不庄重了!
可再一想,人家送了七座城,总也要给点甜头才好,女皇上去抱一抱,还是抱自己的夫君……
为了七座城池,朝臣们齐齐闭上眼装死,非礼勿视,咱什么都没看见。
战北烈却懒得管别人的想法,这一扑凶猛的,直撞的他退了两步,咧着嘴想着,果然是母狮子!
他美滋滋的接了个满怀,那久违的柔软身躯抱在怀里,那熟悉的冷香飘在鼻端,心里甜的仿佛吞了蜜,唔,还从没见母狮子这么热情过!
突然,他眨了眨鹰目,察觉出几分不对,狐疑的推了推冷夏……
冷夏拱在他怀里,坚决不动。
战北烈皱了皱剑眉,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再轻轻推了下……
冷夏依旧不动。
这次,他已经确定绝对有问题了,母狮子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月复部上顶着的那个球一样的柔软,一定不是他的错觉!
战北烈挑起剑眉,阴森一笑,冷飕飕的吐出俩字:“媳妇!”
冷夏叹气,早死早超生,她缓缓从战北烈的怀里退出一步,极小的步子,正正让那六个月大的肚子,软绵绵的挨着他。
然后,望天,等待这人炸毛。
冷夏望啊望,战北烈没动静……
冷夏望啊望,战北烈很平静……
这,真心不是他的风格!
冷夏悄悄瞄过去,不解的蹙起了柳眉。
只见大秦战神低头垂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抵在他小月复上的大肚子,淡定非常的伸出手,戳了戳。
鹰目眨了眨,那只手连抖都没有抖一下,再戳了两下后,转为抚模,一边抚模着,一边极镇定的抬头,问道:“几个月了?”
冷夏料到了千万种反应,却独独没料到这一种,老实巴交答:“快六个月。”
战北烈点点头,眉峰微微皱起,有些嗔怪的说:“六个月了还跑过来,要小心一些。”
冷夏呆滞的“嗯”了声。
他仿佛想了想,接着说:“知道就好,登基大典结束了吧,回寝宫?”
“哦。”冷夏十分不适应的转过身,对着百官说道:“今日有劳众卿家,朕改日设宴以表谢意……”
这话落下,谁还不明白,人家夫妻团聚,自然要回去耳鬓厮磨温存一番,哎呦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百官也没傻的去问怎么款待烈王,这自然是女皇的问题了,齐齐叩拜,高声道:“恭送皇上!”
见着冷夏和战北烈并肩走远了,他们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纷纷朝着承天门外散去……
突然,后方骤然爆发出一声极为诡异的笑声,这笑猛的一顿,然后渐渐扩大,升华成一阵鬼哭狼嚎的大笑,惊的众人一坐在了地上,有些年纪稍长的拍着胸脯大口呼吸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太可怕了!
百官惊恐着,纷纷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男子,手舞足蹈仰天大笑,惊天动地的笑声轰轰回荡在广场上空,连空中飞过的鸟儿,都踉跄了一下,差点跌下来,赶忙调转了个方向,扑棱两下飞逃了。
众人一阵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满脸问号的看着那突然发疯的男人。
一身黑衣,满身霸道,可不正是大秦战神!
而此时的大秦战神,整个脸上的五官几乎全都看不见了,大张的嘴咧到了耳朵根,露出两排洁白洁白的大牙,眉飞色舞哈哈大笑,乐到了极点!
那愉悦狂烈之极的笑声,有如一股暴风般席卷着,其中的狂喜,任是谁都能发觉。
冷夏捂着脑门,无语的看着乐疯了的某人,这人,竟然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战北烈英俊无匹的面容,因为这笑更加的璀璨耀眼,那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喜意,那种欢欣鼓舞满心满眼的满足,直让冷夏也跟着弯起了唇角,抚模着圆滚滚的肚子。
突然,狂野的大笑戛然而止,战北烈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着眉,黑着脸,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
冷夏咳嗽了一声,小小退了一步,就听他哼哼诡笑着,从牙缝间挤出两个沙哑的字眼:“媳妇!”
冷夏再退,他上前一步,煞气腾腾一字一顿:“六个月了?”
这女人,竟然敢把这件事,隐瞒了六个月!
冷夏咂了咂嘴,继续退,他继续上前,一张俊脸逼到了眼前,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半响,突然大臂一伸,将她整个儿的拎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咻”的一下,蹿到了半空……
极端的速度使得耳边风声呼啸,冷夏被他钳制着,安安分分不言不语,再落下时,已经到达了寝宫养心殿。
战北烈一阵风样的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将她……
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标准的雷声大,雨点小!
他小心的注意着不碰到那圆滚滚的肚子,却不影响他双眸喷着火,双臂撑着床俯在她的上方,咬牙切齿的瞪着她,那怒意狂风暴雨般弥散在室内……
低低的磨牙声,回荡在空气中,大秦战神眼神如刀,薄唇似剑。
突然,他猛的低下头,不由分说,双唇狠狠压了上去!
那吻,犹如惊涛骇浪般席卷着冷夏的唇齿每一处,吸允舌忝舐,好似要将这六个月的思念,怨恨,愤怒……通通化成这一吻,势必要将身下的女子,融化在唇齿的温度中,席卷在他疯狂的火热中……
毫无征兆的,唇瓣被堵住,冷夏一瞬忘了呼吸,渐渐的只觉得胸腔开始憋闷,绝美的脸上,一丝一丝染上嫣红。
原本以为他一路飞奔,气势如虹,必然将会做出狂风暴雨般的惩罚,哪想到,竟是这样!
好吧,这样也算是惩罚了,直过了良久,她已经气喘吁吁,他依旧不离开她的唇,狠狠的撕摩着。
冷夏的胸腔堵塞着,呼吸都变的困难……
突然,冷大杀手凤眸一厉,拳头一紧,霍然挥出!
砰!
力道凶猛的一拳,被一张宽厚的大掌包裹住,战北烈将他的手压下,缓缓松开唇,还没忘了恶狠狠的啃了一口。
然后,继续瞪。
这就是标准的,以眼神杀死你!
冷夏在这谴责的目光中,心虚的瞥开眼,顶着红唇上两个大牙印,也不反抗了,只老老实实的躺着。
大秦战神别说此时有多憋屈了,整整六个月,她竟然一直瞒着,胸腔中的怒意腾腾翻滚,直想一把掐死这可恨的女人!
冷夏轻轻咳嗽了声,讷讷解释:“我也是三个月的时候,才知道的。”
战北烈鹰目一闪,怒气消散了一丝丝。
他联系到三个月前两人在西宁关的那次相见,也该是因为怀孕的反应吧。
冷夏眼见着有效,再接再厉:“那时你正解决了北燕的事,在回长安的路上,再说,你就是来了,孩子还是要怀胎十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战北烈蹙着眉,好像的确是这样,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有几分不对。
冷夏仰望着他,极真诚:“钟银不是告诉你了?”
照她的猜测,战北烈能出现在这里,定是早早的就从长安出发,那么只可能是钟银告的密!
眼眸中一丝凉飕飕的光划过,钟银……
她只这么说,落在了战北烈的耳中,却仿佛冷夏命钟银通知他,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不爽道:“明明怀了孕,还接下了这西卫的劳什子事,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其实战北烈最大的气,还是因为冷夏在怀孕的情况下,选择了登基,作为一个皇帝,通宵达旦批阅奏折,每日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他可是比谁都明白这其中的辛苦。
他也明白冷夏的顾虑,若是一开始就告诉了他,必定直接把她绑起来,扛着回长安。
不过此时,登基大典都举行了,尘埃落定,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冷夏连连点头,保证道:“有你看着。”
战北烈叹了口气,虽然心中依旧含了怨气,不过也实在不舍得和母狮子较劲的,尤其还是个坏了小狮子的母狮子!
他起身走到寝殿正中,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对面,面对面的瞅着她……哦不,是她的肚子。
然后开始傻笑!
冷夏平躺在床上,只听那人沉默一会儿,发出一两声古怪的笑声,真真是寒碜的她连翻了两个白眼,一会儿傻,一会儿憨,一会儿阴丝丝,一会儿又变的扭曲……
这人,真的已经乐疯了。
她不免有几分愧疚,是该早些告诉他的,他是那么的喜欢孩子。
她从床上爬起来,刚要站起,就被对面一双鹰目给瞪的顿住,他“呼”的站起来,紧张道:“胎气,胎气啊!”
冷夏无奈叹气,乖乖坐好,任那人满意了,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的肚子,笑的像个二百五。
若要问战北烈此时在想什么,那真的是复杂无比!
单单不说他盯着那肚子,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粉女敕可爱的小冷夏,挥着肉嘟嘟的小手,软软糯糯的唤着:“爹爹。”
就光是想到这三月来,在战北衍和战北越那兔崽子面前没了边儿的憋屈,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就已经舒爽到了脚底板,连毛孔都张了开,散发着惬意的气息。
战北烈一想到,抱着小冷夏在那两个人跟前儿转悠的情景,就乐的合不拢嘴。
那两人的娃,一个傻不拉几不哭不笑,一个胆小到就知道哭,怎么和老子的小冷夏比!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伸出大掌在冷夏的肚子上轻缓的抚模着,气哼哼的道:“小菜板生了个女娃,北越那小子天天在老子跟前儿晃,抱着闺女乐的跟个孙子似的。”
冷夏凤眸一亮,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抱着闺女上蹿下跳的样子了,刚要起身,又被他一眼瞪过来,只能继续坐好,问道:“两个月了吧?”
他点点头,笑的得意:“老子的闺女肯定比他家的好看!”
冷夏眨眨眼:“你又知道是女孩儿?”
他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剑眉狠狠的一皱,理所当然的道:“那是当然,我战北烈的娃,肯定是个闺女!”
冷夏被他这全无根据的豪言壮语给懵了一下,仰天翻了翻眼睛,这人,想闺女想魔怔了!
她也不泼冷水,任这人乐去吧,没准还真是个女儿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每每她想动一动,战北烈总会“呼”的一下蹿起来,各种紧张兮兮的瞪过去,大呼“胎气”。
那模样,比之当年的战北衍和战北越,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好像是站一会儿,他闺女小冷夏都会从肚子里面掉出来!
忽然,大秦战神“嗷”的一声跳起来,那惊天动地,直吓的冷夏一个哆嗦。
过了半天,只见他双目呆滞的盯着自己的手,再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她的肚子,呆呆的呢喃着:“动……动……”
冷夏叹气,接上:“动了一下。”
“对!”战北烈猛点头,连连道:“动了一下!”
冷夏深吸一口气,已经完全被这人打败了,看着他这傻样,只觉得脚尖发痒,终于忍不住遵从了心底的**,一脚踹了过去,凶巴巴吼:“胎动!”
他眨眨眼,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老子自然知道这是胎动,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也没给他个准备!
战北烈撇撇嘴,随即惊喜的瞄着冷夏的肚子,颤巍巍的手再次抚了上去,感受着里面一下轻轻的敲击,那柔软而调皮的触感落到手掌,直让他整颗心都融化了。
他将耳朵靠了上去,趴着听了个不亦乐乎,仿似小孩子一般,见到什么都惊奇。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养心殿的大宫女兰芷立在门口,例行规矩的问:“皇上,皇夫今夜宿在殿内么?”
皇夫……
冷夏和战北烈双双呆住,一个“皇夫”的名号砸下来,直砸的两人晕晕乎乎找不到北,耳边天雷滚滚轰轰作响。
还是冷夏最先反应过来,憋着笑回道:“嗯,皇夫今夜宿在这里,退下吧,没事不要打扰。”
待兰芷躬身退下了,脚步声远去,两人听见她吩咐外面的小宫女:“皇上今夜宠幸皇夫,没事莫要打扰,在外面好生候着即可。”
战北烈呆呆的转头看向冷夏,那大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儿幽怨无比。
噗……
冷夏仰倒在床上笑的打跌,偷偷瞄着战北烈那红橙黄绿青蓝紫不断变换的脸,笑意更是浓郁。
最后,他的一张俊脸停留在黑上,那黑的不能再黑的包公脸,仿佛正有丝丝青烟蹿出了脑门,咬着后槽牙狠狠的磨着,皇夫……宠幸……
去他妈的皇夫……
去他妈的宠幸……
在冷夏的戏谑笑意下,战北烈哼哼唧唧的狞笑着,凑了过去,阴森森的嗓音道:“皇上,那你今夜可要好好宠幸为夫!”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