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佳人,类美如玉,自古艳之。
金元建都在此,于今虽衰,而南人风致,已复袭染熏陶,其艳惊天下无宜。杂妓名优,献媚争妍。垂杨影外,片玉壶中,秋笛频吹,春莺乍啭……
春莺此时就卧在纱帐相隔的软榻上,秀散乱,香肩外露,羊脂般的玉臂略微弯曲,搭在一个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男人的脸有如刀削,不仅透着刚毅,而且还肆意的表露着张扬的个性。
这个男人已经占据皇宫内廷十数年,北平里有名的杂妓名优几乎都睡过这张软榻。
他当然不能是别人,只能是武宗的武尊大修士阳少。
而今,躺在他怀里的春莺乃是采凝楼刚刚出道的头牌姑娘。
有风,微寒,吹拂着纱帐。
熟睡中的阳少突然睁开双眼,垂着眼皮看向脚下。
纱帐外,身着翠衫的沁馨姑娘手托古琴,带着一阵香风,静静的站在了那里。
人影一晃,一个小道士透过纱帐看到了软榻上的情景,脸上不由一红,闪身避去了殿外。
沁馨默默的看着阳少,脸上渐渐带出嘲讽之色。
阳少面露不屑,粗壮的手臂缩回锦被。虽然隔有锦被,可沁馨看得出,他的手掌正在春莺光滑.女敕白的胴.体上肆意游走。
沁馨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甚。
“唔……”睡梦中的春莺出一声嘤咛。
阳少猛的扳起她,握住她那不胜一握的细腰,令她依偎在自己的身上。而他的眼睛却依旧似笑非笑的盯着沁馨。
当春莺嘤咛变成喘息,当喘息变成欢叫的时候,沁馨的脸逐渐变得冰冷,怨恨的目光自眼中射出。
“如果你也想,可以爬到床上来!”阳少的声音里透着恶魔一样的奸笑。
“卑鄙……无耻!”沁馨原本粉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春莺惊叫一声,抱着锦被缩在软榻一角,透过纱帐,怯怯的看去。
“贱人!”沁馨睁目回看,厉喝一声,她的喝声有如千年怨妇瞬时爆出来的愤怒。
春莺突然开始哀嚎,美丽的脸孔剧烈的扭曲起来。猝然间,她的眼耳口鼻开始渗出滴滴血迹。
一声惨叫,活生生一个娇俏的佳人七孔窜血,先是剧烈的抽搐,随即便香消玉损在软榻之上。
阳少此时已经站在纱帐外,身上披了件绣有五爪金龙的湛蓝色丝袍,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惨死在软榻上的春莺,道:“她有什么错?不过是个风尘女子!”
“怎么?心疼了?”沁馨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
“心疼?我的心会疼么?”阳少凑在她身前,手掐着她的脸颊,左右扭动,挑起嘴角现出一记冷笑,缩回手掌,道:“多少年了?你的模样还没变!”
“我没有变,你也没有变!”沁馨的眼中射出幽怨的目光。
两个人都没有变,阳少说的是相貌,沁馨说的却是秉性。
“来人!”阳少背手转身,看向殿门。
“在!”两个腰围八尺的彪形大汉,手提熟铁棍,跨步行入殿内,偷偷瞥了眼沁馨,正视阳少,道:“尊主有什么吩咐?”
阳少嗤笑一声,道:“沁馨姑娘怒气未消,你们带她去各个宫殿走走,把姑娘们介绍给她,任由她出气。”扭头再看沁馨,“杀十个、杀一百个还是一千个都随你,我这里的姑娘绝对可以杀到你手软!而且我还要向你保证,你今天杀死了多少,明天就会再有多少位姑娘填补进来,你信不信?”
“信!”沁馨突地一笑,娇声道:“我们的阳少顶天立地,说得出做得到,谁敢不信?”她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挑开阳少的袍襟,用指肚点着他的胸膛,**般的滑动着,“我可不是来争风吃醋的,况且那些婊.子也不配令我吃醋。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
“朱棣的兵马已经来到了城外,可惜他们没敢进城,像是在等朱元璋的命令!”阳少不以为然的道:“区区两万人马就想把我赶出北平,如果不是朱元璋小看了我阳少,那就是他高看了朱棣的亲军卫队。”
“两万人?”左侧的彪形大汉咧嘴一笑,道:“只要大修士下令,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兄弟就能将他的亲军卫队全部歼灭。”
右侧的彪形大汉急急摇头,道:“掌教大修士的法旨还没有到,只要朱棣不动,我们也不该擅自出击。”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沁馨掩着嘴笑了起来。
两个彪形大汉不知所以,面带疑惑,阳少也瞥眼看去。
沁馨吃吃的笑道:“朱元璋又不是白痴,怎么会蠢到与你为敌?区区一座北元旧都,只要你想要,他一定会送给你,绝无二话!”
阳少以为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燕王就藩,听她如此一说才知道另有目的,微微蹙眉,道:“你来干什么?”
“馨儿是从南京赶来的。刚刚见过大哥。大哥在那里相中了一个茶楼里的姑娘,叫什么……凌丝!”沁馨故意卖着关子,“我看这位凌丝姑娘恐怕要成为你的嫂子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卖关子。”阳少没好气的斥了一句。
沁馨收回在他胸膛上滑动的手指,正色道:“大哥已经交出了圣刀,放弃了掌教之位,准备要与凌丝姑娘厮守一生……”“什么?”阳少失声惊叫,瞠目问道:“成亲就成亲,谁见了心仪的女子都会同她厮守一生。可大哥为什么要交出圣刀,放弃掌教之位?”沁馨白了他一眼,幽幽的问:“你会同谁厮守一生?”
“反正不会是你!”阳少径直驳斥了一句。
沁馨噘着嘴角泛起苦笑,叹声道:“大哥插手人界纷争,触犯了修界禁忌,我们都知道诸神会对此事感到震怒,现在这件事情终于生了!大哥为了避免武修一族与诸神之间生战争,交出了圣刀,放弃了掌教之位,独自承担了祸乱天下,涂炭生灵的罪责。现在已经带着凌丝姑娘一起去了地狱!”
“大哥被封压在了地狱?”阳少浑身一震,怒目喝问:“是谁下界封压了大哥?”
沁馨突然提高了声音,教训道:“谁封压了大哥难道重要么?这是诸神的决定,也是大哥为了武宗一族做出的牺牲!现在武宗群龙无,亟待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大哥临别前有过交代,只要你拔出武尊圣刀,那你就是继任的武宗掌教。”
“我不做掌教,要做让三弟去做!”阳少气恼的转向一旁,径自道:“祸乱天下,涂炭生灵,好大的一顶帽子?如果大哥不命武宗弟子参战,迅平定战事。朱元璋、陈友谅之流与元廷征战不休,死伤的军士,祸及的百姓岂不更多?”
“你是武宗一族的武尊大修士,怎么还胡乱使孩子气?!”沁馨的柔荑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柔声相劝:“当年你们兄弟三人同是武尊,都有资格继任掌教的位子。大哥年长,你与三弟自该礼让与他。可如今大哥遭到诸神封压,你若不肯接任掌教一职,三弟无论如何不敢越俎代庖,武宗一族岂不要大乱?”
“万年魔怪即将出世,你身为一届武尊,可曾有所察觉?”一个身影飘来,随同沁馨前来的小道士站在了阳少的面前。
“万年魔怪?”阳少吃了一惊,脸上略带尴尬,轻轻摇头。
“唉!”小道士叹了一声,道:“万年魔怪出世,本是你们武宗的大劫。可你身为武尊竟然不查,还要我们释宗弟子前来提醒!”
“现在知道也不晚!”阳少见他话语中带有埋怨之意,颇感不悦,道:“魔怪现在何处?你带本座前去,本座杀了他也就是了!”
小道士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眨了几下,气道:“万年魔怪的精华抵得上我们修士的千年修为,你说杀就杀,老道佩服!佩服!”他抬了抬手,再道:“他现被镇压在南京鸡鸣寺的古井内,你可以守在井口,等他突破了千年封印,你冲上去把他杀了就好!”
沁馨眼见双方斗气,急忙打圆场,温声道:“道长说笑了!阳少不知此事凶险,信口胡言,道长千万不要动怒!”再对阳少板起脸,低声教训道:“就算是寒泉大哥,没有了圣刀也不敢挑战那魔怪,你头上生了角还是嘴里长了牙,竟然妄想赤手空拳去对付他?”
“道长莫怪!”阳少撇撇嘴,似有不服,但终究没有驳斥,对小道士打了一躬,道:“既然你把万年魔怪说得如此强大,那就等我取来圣刀,你我二人再去挑战!”
“尊主?”一个手提大刀的彪悍汉子站在了门外,抱拳施礼,道:“皇上又来了一道密旨,大修士要不要听?”
阳少看去,道:“念!”
“是!”手提大刀的汉子在袖口里抽出一张褶皱的黄纸,随手扯了扯,胡乱摊开,道:“朱元璋说他派了冯胜为大将军,平定云南的傅友德、蓝玉为副将军,领兵二十万,征讨纳哈出……请尊主率兵出击,震慑纳哈出,使他归降,免得涂生伤亡。”言毕,随手将密旨丢在地上,看向阳少。
阳少嘿嘿一笑,道:“表面请我逼降纳哈出,暗地里却是让我退出北平,好让朱棣顺利入住。朱元璋,你以为本座是三岁小儿,看不出你这般伎俩么?”
“阳道兄!”小道士正色劝道:“元廷旧都乃是一处酒荒色婬之地,对于修士修行有着诸多不宜。老道劝你还是退出北平,返回武宗总坛,免得迷恋凡尘俗世,无端耗费苦修得来的寿元。”
阳少点点头,道:“区区一座北平城,抵不上武宗总坛万一,本座当然不会迷恋此地。要不是大哥有令,命我在此镇守,以防元兵反扑,阳少早就返回了总坛!”
沁馨插嘴道:“这里不是你的后宫么?你舍得粉黛三千,一走了之?”听她的口气自然是在挖苦阳少,可又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阳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回手拍了拍额头,对三个大汉令道:“把这里的姑娘带回去,给三尊主尝尝鲜!”
“你……”沁馨气得脸色白。
阳少哼了一声,斜眼看去,脸上露出挑衅的表情。
小道士抬了抬眉毛,道:“皇上的密旨上说,请你出兵逼降纳哈出,免得涂生伤亡……听起来也还有些道理!”
阳少转头看来,道:“道长是想让我遵旨行事?”
小道士神色严肃,道:“除魔卫道,拯救苍生,那是我们身为修士应尽的本分。尊主取出圣刀,消灭万年魔怪自然是卫道。可避免一场兵戈不也是拯救苍生么?”
阳少思量一番,对三个大汉严声令道:“传令全军,城外列阵,兵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