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实的脸色有些难看,手中有茶,茶已凉。
权森托着一条打着夹板的胳膊怯怯的站在一旁。
唐善知道权实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他较先前所定晚归了一个时辰。
权实喝了口茶,似乎茶已经凉透,滋味并不好,所以皱了皱眉,这才训斥道:“龙恩浩荡,圣上得知你在练武场夺得头魁,所以才会破格提拔。你现在虽然已经是锦衣卫从五品仪卫副巡查将军,可你还是我的属下,是我的属下就应该懂得规矩。”
唐善端端正正站好,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声,“是,权大人!”
权实“哼”了一声,道:“我交待你背诵‘大明会典’之中对侍卫的相关规定,你可背过?”
唐善道:“背过。”
“那好!”权实抬眼看来,道:“背给我听。”
唐善当即朗声道:“但凡有宫禁宿卫及皇城门守卫之人应值不值者,杖四十;应宿卫守卫人私自代替以及替之人,各杖六十;别卫不系宿卫守卫人,冒名私自代替以及所替之人,各杖一百。皇城各门,各铺上直守卫该管官旗,钤束不严以及容情故从、所管军人离值、点视不到,十名以上者,各杖一百。凡各处城门应闭而误不下锁者,杖八十,非时擅开闭者杖一百,京城门各加一等,有公务急非时开闭者不在此限。若皇城门应而误不下锁者杖一百,边远充军,非时擅开闭者绞,奉旨开闭者勿论……”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背诵“大明会典”之中关于侍卫、护军的规定自然是小儿科。
“嗯!”权实显然对唐善的回答很是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瞥了瞥权森,再又清了清嗓子,道:“权森?不想对你的救命恩人说点什么吗?”
权森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尴尬的捧起笑脸,“大恩不言谢!权森给恩公磕头!”说着,他跪倒在唐善身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抬头道:“恩公救了权森一命,从今日起权森的命就是恩公的!恩公但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吩咐权森去做便是,权森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权森留给唐善的印象原本不佳,可现在看来这个可恶的小人却也有憨实可爱的一面,当即伸手将他扶起,道:“自家兄弟,谁见了权大哥遇到危险都会伸手相助,举手之劳罢了,权大哥万万不可以恩公相称!”
“那怎么成?!”权森力下坠,不肯起身。可他哪里抗得过唐善。唐善微微力,已然将他托起。
权实一笑,道:“同在宫内当差,恩公之称的确不便。可唐大人对森儿又确有救命之恩……这样,私下里还是可以以恩公相称的!”
“森儿遵命!”权森躬身行礼,显然对于叔叔的安排很是认同。
“回去好生休养吧!”权实叹了一声,道:“我已经安排你去做宫门守卫,等你养好了伤就可以入宫当值了!”
“谢叔!”权森显然知道自己得到了权实的照顾,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们叔侄间还用说什么谢不谢的吗?!”权实拨了拨手,道:“你爹死的早,我这个当叔的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权森退去。
权实起身,道:“走,我们兄弟俩也该走上一遭了!”他所负责巡查的区域并不大,从神武门、顺贞门、钦安殿经御花园过坤宁门抵达坤宁宫外,共有六处宫门守卫,十八处哨位,二十四队巡逻警戒的护军。
唐善对于自己的职责范围已经很清楚,因为他早在北镇抚司衙门更换腰牌之时便将旗下所属的门卫、哨卡以及巡逻护军等等记得清清楚楚。
在权实的带领以及四个巡查亲随的陪伴下,唐善一行六人来到了御花园。
刚刚进入御花园,就听人声嘈杂,但见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健硕男子,手持一根六七尺长的木棍,自御花园奔过,向着坤宁门跑去。而在男子身后,两队巡逻的护军一个个手持兵刃,呼喝着追赶了过去。
“生了什么事?”权实脚下一动,已经拦下一名护军,抓着他胸口处的衣襟将他提在身前,急声问道:“刚刚跑过去的是什么人?”
“大……大人,不……不知道!”这名护军结结巴巴的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已经连闯了两道宫门,再又穿过钦安殿……我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们正在抓捕。”
权实神色急变,惊叫道:“混账!穿过坤宁门便是坤宁宫,你应该知道坤宁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后的寝宫,若是惊了凤驾,你们几十个脑袋加在一起也不够砍的!”惊叫之余,他一手推开这名护军,对着唐善以及四名亲随郑重的点了点头,脚下已动,向着坤宁门射去。
唐善更是急急施展出轻功,向着健硕男子消失的地方掠去。
手持木棍闯入宫禁的健硕男子似乎并不懂得武功,可奔跑的度却是不慢。唐善刚刚现他的身影,他却在看守坤宁门一众守卫愣神的瞬间闯门冲入。
“啊……”一声娇媚的惊叫,却是一位面容姣美的妃子猛然与这男子逢面,男子木棍一横,浓眉倒竖,似要用棍锤击,那位面容姣美的妃子顿时花容失色,惊叫声中,身躯也变得酸软无力,向着地面瘫倒下去。
“放肆!”唐善已经抢在权实之前赶到,单臂揽住这位妃子的腰肢,一手握出绣春刀,抵住了健硕男子的咽喉,怒声喝斥:“皇宫内廷也敢乱闯,你不要命了?”
“拿下!”随后赶来的权实一把夺去了健硕男子的木棍,对四名亲随严声令道:“押往顺贞门守卫监收!”
“是,大人!”四名亲随压着健硕的男子行下。
“娘娘?您没有受惊吧?”唐善对着臂弯中瑟瑟抖的柔软而又喷香扑鼻的娇躯轻声询问:“下官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面容姣美的妃子急忙从唐善的臂弯中挣扎而出,低垂螓,轻轻摇动,却不言声,急急离去。
权实偷笑一声,对唐善悄声道:“小心说话,这是王选侍,不是什么娘娘!”
唐善讪讪的笑了起来,却又无奈的摇摇头,道:“皇城的宫禁如此严密,怎么让这样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莽夫独闯深宫,接连冲破几道宫门,直入殿檐?宫廷内的守卫、哨卡、巡逻护军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出了如此严重的纰漏?”
权实拉着唐善踱步外行,道:“等事情查清了再说吧!但不管怎么样,刚刚那些守卫、哨卡和巡逻护军都将难辞其咎,杖责一百是逃不了的,恐怕还得充军流配!”
唐善不以为然的道:“如此严重的失职之事,依下官来看,一刀一个都砍了也不为过!”
权实一惊,怔怔的看来,宽声道:“这里虽然是皇宫大内,可那些守卫没有几人懂得武功,严惩一下也就是了!”
唐善凝视远方,正色道:“但我却可以察觉得到,这里高手如云,即便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如果冒然深入也将有来无回!”
权实微微一笑,边走边道:“大内高手有限,除了轮值保护皇上、皇后、太子和皇太后以外,其他各处还真就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真正高手!”
唐善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偷偷对着面容姣美的王选侍离去的方向瞥去一眼,暗道:“皇上就是皇上,这样的美人也不过是个选侍罢了!可惜!可惜!”
事情很快便有了结果,那位健硕的男子乃是追赶怀柔郡主进入了宫内,是何缘由暂且不明。
怀柔郡主刚刚被唐善打得开花,身上有伤还不肯安分几日,竟然跑出宫去惹是生非!
按照“大明会典”的规定,擅闯宫禁者罪当绞杀,可不知为何,那位手持木棍闯宫的男子却仅仅被杖责一百,配边关充军了事。
从神武门守卫算起,被那男子一路闯过的三门一殿的守卫、哨卡以及巡逻护军共计两百多人同样被杖责一百,配边关。
随着一片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唐善面无表情的监督了整个行刑的过程。
有宫人行过,面有怯色,却正是有两名宫女相伴的王选侍。
唐善放肆的直视而去。
王选侍依旧是轻垂螓的娇柔模样,可却微红着粉颊偷眼回看,似是被唐善英俊的男儿气息搅得春心荡漾。
“这位美人似乎对我有些意思!”唐善被自己心底犯起的想法吓了一跳。
皇帝后宫的女人自然都是惊艳泽香的国色娇娃,可惜这些女人都仅归皇帝一人独有,别人再是眼馋也只有大吞口水的份儿。
唐善便是拼命大吞口水,却又极不情愿的收回目光。总算他还有些自知之明,懂得皇帝的女人万万碰不得的道理。
夜,皇宫内廷一片寂静。
唐善闲来无事,独自查过巡逻的护军和哨卡,再与宫门守卫合对各持半边的铁符。
刚刚合了符,查验无误,突然见到一个披散着灰白头的身影跳在了两丈高的宫门上。
唐善暴喝一声,“什么人?”弹身蹿起,弓手成爪,向着这位身穿褐色宫服的男人抓去。
“嘿嘿!”这人出一阵奸笑,沿着宫墙掠身飞出,眨眼间便已远在十数丈外。
唐善微微一怔,原本他对自己这一抓还颇有自信,不想却连人家的衣角也没碰到。不仅没能碰到人家的衣角,就是人家的模样也没看清。
“我靠!小爷第一次独自巡查岗哨,若是被你逃了,小爷还有什么面子!”
唐善暗暗运转起三层“九转阴阳”的功力,脚下连点宫墙,似一匹月兑缰的野马,随后追去。
“唐大人……”一位看守宫门的守卫似乎想要提醒什么,可唐善已经远去,只得作罢。
其余几个守卫却是轻声偷笑,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唐善根本没有留意他们的异样,只顾追敌。三层功力急剧运转,脚下急急加力,耳边已经响起贴身掠过的风声。
可他与褐衣男人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又再落后四五丈。
一前一后两条身影在皇宫内廷的宫墙殿檐上起起落落,片刻间已经奔过数百丈。
褐衣男人像是对宫内地形十分熟悉,先是左拐右转,而后在一座屋脊的背侧消失不见。
唐善追在屋脊之上,瞪着虎目四下扫视……
“哗啦……哗啦……”
轻柔的拨水声自唐善的脚下传来。
唐善愣了愣,眼见四下无声,偷偷俯身靠近,侧耳细听。
这里是王选侍的房间,房中弥漫着淡雅的熏香,而在淡雅的熏香之下,光艳照人的王选侍正躺在飘荡有粉色花瓣的澡盆中沐浴。
听听也就罢了,可房上的唐善竟然偷偷移开一片琉璃瓦,瞪着一双贼眼,经由刚刚揭开的缝隙向内偷窥。
看到屋内风光,唐善立即双眼直……
玉臂高抬,王选侍将片片花瓣轻轻泼洒在手臂上,再又出一声轻柔的叹息。
唐善的眼中渐渐浮现凝愁含恨的两抹黛眉、冰肌玉骨、暗香满屋……
这是一幅洋溢着春色,令人喷血的画面。
王选侍的脸色在升腾的水汽中越显得红润,一双柔荑从挺拔的玉颈抚模而下。渐渐的,她的一双**在漂浮的花瓣中浮现,一双含春的凤眼半睁半闭,有如樱桃一般的嘴唇出嘤咛之声,似怨妇思春,又似在肆无忌惮的挑逗着屋檐上向内偷窥的唐善。
只要是男人,眼见此景,身体都会本能的生变化。唐善哪能例外,嘴角的馋涎流出了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