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华庭林荫道边的木椅,一道纤柔的白影安静地坐在上面,当一辆红旗轿车在路边缓缓停下时,她才抬起头水盈盈地看过去。
警卫员下车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一双金色高跟鞋轻轻落地,窈窕的身体借助警卫员的力道优雅地旋出来,暗黄的灯光下,瞿懿宁望见自己高贵的母亲朝着自己走来。
聂晓颖看见瞿懿宁形单影只地坐在路边,呼吸在空气中立刻幻化成白雾,她紧了紧身上的水貂毛披肩,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妈妈,您怎么来了,不是说魅影要忙下个月的出版期刊吗?”
瞿懿宁的脸色在夜色里都无法掩饰苍白,聂晓颖转眼仰望向不远处的公寓楼,目光渐冷,只是在望向宁儿时自觉柔和起来,纤手摩挲着宁儿乌黑的发丝:
“妈给你安排的警卫员呢,不是说来找陆部长么?”
“妈,您别怪小艾,是我让小艾先离开的,我要是想回酒店就打电话给她。”
聂晓颖稍有介怀地扬了扬柳眉,但在女儿面前还是维持着笑容,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大衣为宁儿披上:
“要是妈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坐在这里,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吗?”
宁儿脸上的浅笑一滞,复而又淡淡地微笑,她望了眼脚边的行李,柔美地点点头,柔顺的长发跟着滑动,目光似水温润:
“我会注意自己身体的,妈妈您别担心,我们先回去吧。”
“天色确实不早了,你就该听妈妈的话,等天亮后再来找陆部长,这么晚了他估计也睡了。”
宁儿突然停下脚步,回转过身,抬头望着漆黑的公寓,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又一次静静地移开视线,她轻幽的嗓音弥散在空气里:
“或许爸爸说的没错,我不该一直守着自己的执念,步姐姐的后尘。”
聂晓颖搀着瞿懿宁的手一僵,她的眼圈有瞬间的红涩,偏开头不让女儿看到她的伤心和担忧,再看向瞿懿宁时精致美丽的脸上是鼓励的笑意:
“怎么这么说自己,我的宁儿这么美好,只要是看到过的男人都会想要去保护。”
“是啊,一直这样孱弱的身体,是时刻需要人的保护,但那绝不是爱,对吗,妈妈?”
聂晓颖解读出瞿懿宁脸上淡淡的哀伤,心中一慌,握住宁儿冰冷的手,将宁儿拥在怀里,眼眶红润,柔声安慰:
“你想要的妈都会帮你达成愿望,你的身体会没事的,只要找到和你HLA相符的人,你就可以健健康康地生活了。”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找,过去二十一年妈为什么都没找到?”
宁儿虚弱地弯了弯唇角,轻轻地推开眼底含泪的聂晓颖,径直走向轿车,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她得了血癌,而不是感冒,岂会说好就好?
上车前,最后看了眼那间黑暗的公寓,她想起刚才陆暻泓离开的身影,他甚至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只是匆匆地一撇,便不再多看。
——《新欢外交官》——
姐夫……
这个带着海洋般气息的男人,是如同皓月清辉般的存在,曾经是她晦暗绝望的生命里最初出现的那一缕光明。
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她回想起十四岁那年见到陆暻泓的第一眼,她坐在幽涟公关喷水池的秋千上,霎那的转眼,她的眼睛里忽然飘过一片雪。
他站在陆老参谋长的身后,静雅地看着瞿敬铭和他父亲的交谈,清冷的面容美丽而矜贵,后来她知道他是被陆老参谋长以公事为由骗来见馨儿姐姐的。
那样美好的男人,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恐怕全世界女人都会想要一亲芳泽,连生来便没有什么**的她也不例外,想要去触碰那片冷冽的寒雪,只是还未触及便已怯步。
馨儿姐姐喜欢上了他,仅仅一面,便使馨儿姐姐无法再自拔,成为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只是谁也看不懂那双冷漠的眼神里隐藏的内容,当他坐在瞿家的餐桌上,却令人感觉他的灵魂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渐渐地,她开始羡慕馨儿姐姐,因为健康的馨儿姐姐可以每天出现在他的面前,当馨儿姐姐拎着亲手制作的各式点心站在外交部门口时,她幻想冰山也会有融化的一天。
但她却更加郁郁寡欢起来,妈妈担忧地愈发凝重,她无法说出自己病情加剧的原因,她爱上了自己未来的姐夫,在一面之缘后,没有说过一句话,或许那个高贵的男人,没有记得她的容貌。
直到有一天馨儿姐姐哭着回来,手里还拎着早晨出门带走的点心,她才知道这几个月来馨儿姐姐的忙活只是一厢情愿。
那一句“明天我就外派出国了,你以后都别再来了。”彻底伤透了馨儿姐姐的心,馨儿姐姐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一个晚上,她却心生喜悦,邪恶地认为,只要他不喜欢姐姐,她还是有希望的。
馨儿姐姐却没有立刻放弃,诚然,那样出色的男人,如果遇到一点挫折就舍弃的话,任何女人都会后悔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
但在馨儿姐姐不懈的努力,却还是从挪威情殇回国后,她才明白,馨儿姐姐一开始没有放弃才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馨儿说她从未见过这么过分的男人,徒有一张漂亮的脸,说话尖酸刻薄,不给对方留有一点余地。
当馨儿提出希望他回国完婚时,他才放下手里的文件,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你认为不熟悉的两个人结婚会幸福?”
馨儿脸色大变,泪眼摩挲地道出他们订婚的事实,却被他冷言驳回:
“你听好了,那天订婚的事我根本不知道,订婚宴是我父亲一手操办的,你也是他挑选的最满意的媳妇人选,你可以回去问问我父亲,还要不要再娶,我不介意多一个继母。”
馨儿抄起桌边的一杯水扑了过去,不再理会被泼了一脸水的陆暻泓,起身气愤羞恼地离开,回到国内和父亲说起,却反被父亲训斥胡言乱语。
父亲并不是不相信馨儿姐姐的人品,只是他万万不知道陆家幺子说话会这么阴毒,父亲也不好将此事向陆老参谋长求证,如果不属实,必将破坏两家的交情。
瞿家和陆家都是有名望的家族,父亲不允许馨儿退婚,不仅是中意了陆暻泓这位乘龙快婿,还得顾忌陆瞿两家的脸面。
馨儿姐姐过世了,陆瞿两家的矛盾一触即发,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了暗处的波涛汹涌,瞿家人将馨儿的死归罪于他,而她却对他生不出埋怨。
他只是不爱馨儿而已,并没有什么错,爱是不能勉强的。
那个像空洞的月光般孤寂的男人,不属于馨儿,却也不会属于她,她只想远远地望着就好,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连继续守望他背影的资格都将失去了。
当那双冷寂的眼眸被另一个名字点亮,她惊觉,他并不是天生高高在上,只是还未遇到真爱,她无法去责备那样完美的人为何也会被蛊惑了心魂,因为她对他而言,不具有任何的意义,一如当年的馨儿姐姐……
将脑袋轻轻地依靠在窗边,宁儿无法遮掩眼底的惆怅,她回想起那一园的百合,然而百合虽美丽,但是,她更希望他能陪她度过生命里最后的时光。
陆暻泓,才是她在这个世上,最想要的幸福,可是,摒弃“姐夫”这个称呼,他还会理会她吗?
缓缓地阖上眼,黑夜里,她的眼角崩落的是一串细碎的泪滴,遗落无声。
姐夫,那个女孩子,真的是你决定守护的爱情吗?
——《新欢外交官》——
苏暖在柜子里翻来覆去,却找不到多余的被子,她望了眼自己的床,还是走出了房间,她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棉袄。
她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暻泓,他的脸一直很红,怪异的红,苏暖走近看到他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她没忘记他还发着烧,于是,她去浴室拿了一块干毛巾。
陆暻泓的一只手攥在裤袋里,他的手心捏着那半张照片,他本来有一张她的照片,却被他不小心弄丢了,那时因为不在乎所以没有去寻找,等到想起时早已找不回来。
苏暖拿了毛巾,随意地在他旁边坐下,淡黄的灯光里,她俯过身,将那块柔软的大毛巾覆盖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轻轻地擦拭。
苏暖的动作无比的温柔,她因为半夜起来而头脑晕乎乎的,她察觉到陆暻泓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回望过去,却是一愣,望着生病的他,她好像看到了自己。
只是当时,给她擦头发的那个人,是少晨。
头发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弥漫在他们的周围,一块毛巾若有似无地挡住了他们的脸庞,他看到那双纤细的手一下一下,静静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她身上的T恤是最老款的式样,白洁的脖颈是唯一的肌肤,他的眼神轻轻地扫过她的锁骨,视线微微上移,他望见那被吻肿的双唇。
“想要喝点什么吗,发烧的人很容易口渴。”
苏暖将毛巾随手扔在茶几上,起身俯视着陆暻泓征求意见,他依旧坐着,却还是扬起了头看她:
“那就喝点什么吧。”
那双眼睛有些茫然,并不似往常看人那样带着不屑和冷然,他看着她不再多说话,苏暖讪然地点头,避开他不避讳地注视,去厨房倒了杯矿泉水。
陆暻泓从她的手里拿过杯子,慢慢地饮了一口,然后大口大口地喝下去,脸还是一如既往的通红,看来烧得不轻。
苏暖看向窗外,黎明马上要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她淡淡地微笑了下,收回视线看向陆暻泓时,最后一滴水已经被他喝下。
他正直直地盯着她,一言不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孩子和母亲的角色。
这样的认知令她觉得荒谬,苏暖不再看他,她一直站在沙发边,看他喝完了水,就走上前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再为他倒一杯。
“我再给你去倒一杯。”
说完,她就伸出了手,她打算再为他倒一杯水后,去为他拿药。
陆暻泓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并且迅即地往他的怀里带,苏暖一个没站稳,径直倒向沙发,滚烫的唇立刻贴上她的,矿泉水的甘甜和淡淡的薰衣草香点燃了她的口腔。
他吻得很急,仿若在沙漠中迷路的远行者突然看见了绿洲里潺潺流动的水流,滚热的呼吸充斥着彼此的鼻翼间。
苏暖听到水杯掉在地毯上的沉闷声,她的双手推拒着那灼热的怀抱,双唇紧紧地闭合,想要和他分开。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苏暖神思恍惚了下,她便已被陆暻泓压倒在沙发上,他伏在她的身上,那双闪烁着热度的眼睛凝望着她晶莹妖娆的凤眼。
他捧住她嫣红的脸,又吻上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时不时地深情舌忝吻,他在她倏然睁大的双眼里,看到满脸通红的自己,却无法停止这个吻,继续辗转反侧。
寒冷的夜风袭来,宽大的白色纱帘在风中飘摇,混乱中的苏暖忽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陆暻泓激烈的吻也变得迟缓,他离开她的唇,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依旧将她压在自己的怀里,双手撑在沙发上,低头垂眸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苏暖,苏暖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她的视网膜上倒映出他那会在那个略带迷惘和不满的俊脸,还有新奇。
苏暖忽然偏开头笑了笑,然后又偏过头,血红的脸像是盛开到极致的凤凰花,她直视着他深邃而灼热的目光:
“一个人体温在37。2度时最清醒,在37。5度时最可爱,超过38度的话……最容易冲动,很明显,你不属于前两种。”
陆暻泓定定地看着那双娇媚乍现的凤眼,听完她的叙述,轻轻地咳嗽起来,他确实如她所说,无法再保持镇定冷静。
他的眼神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沿着他身下的曲线游走,最后停在那被他吻得娇艳欲滴的红唇上,他听到自己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暖的双手撑住他的胸膛,轻仰起身,却发现这样的动作只会令她和他靠得更近,她想要命令身上的重量离开,却被重新攫住了唇瓣。
陆暻泓感觉到自己的疯狂,他也难以判断这样的毫无理智是因为她的诱惑还是发烧烧坏了他的大脑,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做出进一步的思考。
等到他开始思考的时候,苏暖已经避开了他的吻,明确地拒绝再陪他继续下去,他的吻落在她熨热的颊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不稳:
“如果你有需要……应该去找你的女人……”
苏暖望着前方的电视机,她看到黑色的屏幕上两道暧昧缠绵的身影,她搞不懂为何她没有一脚踹开他,而是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交流。
“你要做那个女人吗?”
他在她的唇角细语,声音低沉而性感,苏暖却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瞬间烟花绽放,她转回头,不敢置信地瞪着陆暻泓,他们交汇的视线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如果我愿意,你要做那个女人吗?”
他淡淡地再问了一遍,苏暖的睫毛闪烁,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然后仰望着这个和她僵持着的男人,忽然闭上了自己的眼,双手主动换上了他的脖子,一点一点,轻柔地,亲吻着他的唇。
陆暻泓没预料到苏暖会是这样的反应,身体不由地颤动了下,他有些不习惯苏暖的变化,为此他微微地不安起来。
然而她的吻太过美好,太过甜蜜,他根本无从抗拒。
“我竟然一点也不厌恶你的吻,真是奇怪……”
苏暖轻轻地喃语,陆暻泓却没做出任何的答复,他只是狂乱地吻着她,不断加重力道,当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去月兑她的T恤时,他听到她轻悦的笑声,她说:
“你爱我吗?”
他蓦地停下了亲吻,他知道自己本就滚烫的脸火烧了起来,他三十二岁了,再一个月他就三十三岁了,可是,一个女孩在问他以往都嗤之以鼻的问题。
陆暻泓的双臂支撑着沙发,他颤抖着睫毛闭上双眼,给了略显讥嘲地望着自己的苏暖一个漫长的吻。
他给不出问题的答案,他困惑了,只有在吻她的时候,他凌乱的心绪才能得到瞬间的宁静,直到……
苏暖承受着突然倒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扶住陆暻泓的双肩,防止被打晕的他掉落在地上,转头冲举着一根棒子呲牙咧嘴的林嘉嘉翻了一记白眼:
“就不能选样好的东西打吗?”
林嘉嘉惊慌地丢掉手里的木棒,四肢颤抖地杵在原地,看着苏暖吃力地将昏迷的陆暻泓从自己身上翻下:
“小暖,要不要报个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