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无菌病房外,聂晓颖双手环抱着,紧了紧身上的流苏披肩,她久久地站在病房的窗外,望着里面安然沉睡的公主,眼底氤氲着淡淡的忧伤。
“瞿夫人,瞿小姐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聂晓颖转头看到走到自己身边的主治医生,瞿懿宁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转院,所以她们才滞留在A市这么久,也将瞿懿宁在京城的主治医生以他无法拒绝的高薪请过来。
“谢谢你,林医生。”
林医生将宁儿的血样报告递给聂晓颖,然后转头看着里面的宁儿,也不由地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宁儿在无菌病房的时间多于外面的世界,对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来说,是多大的遗憾。
“瞿夫人,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坦白,宁儿小姐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恐怕……”
“不会找不到的,我的宁儿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聂晓颖倏然打断林医生的话,坚定的语气带着丝丝缕缕的颤抖,她似乎还担心林医生不相信,转过身,眼睛盯着林医生怜悯的目光:
“我不会让宁儿死的,我怎么可能让宁儿这么小年纪就离开这个世界!”
林医生看着眼前这位偏执的母亲,无从着手接下来的话题,他觉得他有必要在晚上和瞿副总参谋长通电话,具体阐述一下宁儿的情况。
“如果瞿夫人真的有把握,那最好在最近找到合适的骨髓捐献者,宁儿小姐的身体拖不了多久,到时体内的器官都会开始衰竭。”
聂晓颖的身体轻轻地战栗,她努力让自己维持着冷静,看着林医生无奈的神色,美丽的脸上是自信而担忧共存的笑容:
“一定能找到,我相信我的宁儿不该如此薄命!”
聂晓颖说完,低头专注地看着血样报告上的内容,盯着HLA那一项,拿着纸的手指不禁收紧,这么多年,为什么她就是找不到与宁儿HLA想匹配的人?
----《新欢外交官》----
当吻结束后,两个人之间蔓延着淡淡的尴尬,陆暻泓是在心里,苏暖则是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她白皙的肌肤上燃烧着如火红晕。
过往那些亲吻都不曾如此的令她脸红心跳,她也不是很习惯陆暻泓这个样子,不再是冷眼以对,她背对着他坐在床边,还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这是不是预示有些事正在发生着变化?
然后,她的手被握住,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角,陆暻泓修长的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的手躺在他的掌心,显得更加地小,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显得更加大更加耀眼。
忽然想到少晨,竟不感到心痛,只是觉得丝丝暖流滑过心田,那颗属于少晨的心,当他拉着她走出病房,走去医院的餐厅用早餐。
她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却也不愿去想起,担心一旦去深究,此刻这样温馨的感觉便会烟消云散。
穿过安寂的走廊,便看到某一处聚集的人群,那是一间手术室的门口,她隐约听到女人压抑的嚎哭声: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的囡囡……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那是尹瑞晗母亲的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却是印象深刻,苏暖他们离手术室不远,陆暻泓在注意到那个靠在丈夫肩上伤心的贵妇时,眉头一蹙。
苏暖这才忆起那个被自己从车里抱出的孩子,当时纯粹是出于一种无意识的本能,现在想来,对那个孩子,她并没有多大的感慨,只不过同病相怜而已。
苏暖和陆暻泓往电梯处走了几步,便看到顾凌城,她顿住了脚步,不是因为诧异,只因顾凌城正从电梯里出来,太多的医护人员的簇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都滚开,我只不过是来看我的女儿,我又没残废,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
顾凌城低声叫骂着那些包围他的医护人员,他正坐在轮椅上,胳臂和脑袋上都缠着绷带,一只脚还打了石膏,看上去伤得不轻。
但看他能这么中气十足地骂人,又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人果然是矛盾的结合体,苏暖翘起嘴角的时候,顾凌城正好看过来,他看到她,戛然停止了怒骂。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只是穿过人群看着她,最终吐不出一个字。
苏暖手上的力道一紧,她只是轻轻地捏了下陆暻泓的手心,没有挣开他,正想和他讨论早餐吃些什么,尹瑞晗慌乱的哭声在走廊内响起。
尹瑞晗身上穿着病服,苍白了一张古典气韵的脸,她的脸上也有些擦伤,在护士的劝告声里,挣月兑护士的搀扶,朝着手术室步伐趔趄地奔去。
尹瑞晗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苏暖察觉到她奔跑时脸上流露出的痛苦之情,她一手捂着小月复,一手撑着墙壁,还是艰难地走到了静候在手术室外的人群前。
“小晗怎么不好好地休息,跑这儿来干什么,快把大小姐送回病房去。”
尹瑞晗推开那些试图将她送走的人,眼睛紧紧地盯着亮起的手术灯,纤弱的身体在昏暗的走廊尽头,摇摇欲坠。
顾凌城不知何时已经被医护人员推着,越过苏暖和陆暻泓到了手术室门口,他只是静静地坐等在那里,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旁人只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
手术室门“啪”地一声打开时,苏暖正和陆暻泓转过身,内心想要知道那个孩子安危的渴望战胜了双腿,她偏过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苏暖反胃地一皱眉,便看到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从里面出来,白色的手套上是鲜红的血液,她听到医生摘下口罩后的那一声: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叹息地离场,一张病床拉了出来,那是手术失败后的结果,已经失去体温的孩子身上盖着白布,还有血液在白色的床单上渲染开来。
尹瑞晗痛彻心扉的哀哭声萦绕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苏暖看到她拼命去抓住被医护人员推走的孩子,却被尹家人拦住跌倒在地的凄惨模样。
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她还未怀过孕,自然无法去体会,但想到车祸现场,尹瑞晗狠下心推开那双稚女敕的手,便再也生不出同情。
孩子被推着经过苏暖的身边,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孩子甜腻天真的笑容,那一声声的“新妈妈”依然回荡在耳畔。
生命总是那样的脆弱,稍一用力,便会随风而逝……
苏暖不忍再去看,就像她不忍去看少晨安睡过去的样子,她的呼吸有些压抑,陆暻泓仿佛感知了她的情绪,拉着她便不再多待。
“都是她,是她杀死了囡囡,一定是她!”
尖锐愤恨的指责声直指苏暖的脊梁骨,苏暖脚步一滞,仿佛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扑来,本能地一闪,也将陆暻泓推至了旁边。
尹瑞晗就像是失去理智的母狮,猩红了眼,孱弱的身体撞到墙壁上,却没有倒下去,因为哭泣她的呼吸短而急促,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滚下。
“一定是你,囡囡本来好好的,一定是你杀死了囡囡!”
陆暻泓的手臂拥住苏暖的身体,有意无意地挡在她前面,不让随时可能失控的尹瑞晗靠近企图伤害她。
当听到尹瑞晗的控诉时,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瞬息万变,皆是不敢置信外加震惊地看着苏暖,大有千夫所指的趋势,苏暖却并未害怕,只是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尹瑞晗。
“你以为这样假装善良就可以遮掩你的罪行吗?本还呼唤着救命的孩子,为什么一到你的手里就没有了反应?”
陆暻泓的手握得她生疼,苏暖却像是双脚上了铅,定定地站在原地,不顾陆暻泓想要将她带离的行为,只是,淡淡地看着尹瑞晗声泪俱下的指控。
“我知道你恨我抢了你的一切,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下手!”
陆暻泓倏然挡住了尹瑞晗幽怨的眼神,苏暖听到陆暻泓冷然而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
“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无中生有的污蔑,如果顾夫人执意这样认为,大可以去报警,让警方介入处理这件事,如果确定谋杀是无稽之谈,顾夫人就得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尹瑞晗脸色刹那崩溃,扶着墙壁的身体不堪一击,尹夫人及时地赶了过来,搀扶住尹瑞晗,恶狠狠地瞪着冷着脸的陆暻泓:
“你就助纣为虐吧,以后总会遭报应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的恶毒女人,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尹夫人还是先想想自己死后的下场吧,毕竟我们的报应就算要来,也比尹夫人迟来三十几年,路还远着呢。”
“你!”
尹夫人被气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昏厥倒地,幸好被尹董事长扶住,这位混迹商场的中年男子,眼神犀利地扫过陆暻泓和苏暖:
“两位如果没做亏心事,自然是半夜不怕鬼敲门,这件事,我们会交给警方处理,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到时自有一番定论。”
陆暻泓冷执的眼神对上尹董事长,没有任何的闪躲,尹瑞晗虚弱地喘着气,泪眼摩挲地狠狠盯着苏暖:
“囡囡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苏暖的眼角瞟到手术室前,顾凌城一直不曾出声,他只是坐在那里,目光深邃未明地看着,一直看着她,这样的注视让她不由地冷笑。
即使相处了那么多年,顾凌城也不见得多了解她,连基本的信任都无法给予,她很质疑当初自己为何会把心给这样的男人?
当她再次听到尹瑞晗无端的指责时,便放开陆暻泓的手,绕过他为自己支撑的那片安然的空间,正面对上尹瑞晗的怨恨。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见死不救的母亲,又有什么资格都指责别人?”
“我没有不救囡囡,我只是……”
“你只是想先救自己,然后看有没有别人可以去帮你救,然后自己在一旁监督指挥?”
尹瑞晗没想到一贯淡漠不屑于争吵的苏暖竟然会这样咄咄逼人,不觉脸色一惊,几乎压抑不住地喊起来:
“你胡说什么,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抱着囡囡的时候,你的手臂紧紧地勒着囡囡的脖子,你以为当时有雾就可以掩盖你的杀人过程了吗?”
“当初凌城选择了我,所以你就用孩子的生命来报复我们,苏暖,你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啪!”
没人看清苏暖是怎么出手的,尹瑞晗苍白的左脸上是一个鲜红的手印,她的头撇向一侧,嘴唇开合,布满血丝的美眸内是诧异的愠怒。
苏暖只是冷漠地看着她,走廊上一片寂静,当尹瑞晗意识到自己吃亏被打时,高举起手想要奉还一巴掌,却被苏暖一把拽住,拽得她手腕隐隐作疼。
“既然无法给与应有的爱,为什么还要生下她?现在,即使死了,也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利用她来为你自己铺路吗?”
苏暖的视线落在尹瑞晗平坦的月复部,冷嘲地一勾嘴角:
“我突然很庆幸,那个孩子没有出生,可以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最起码他长大后不必成为自己父母的工具,不必永远活在幻想父母的爱里面。”
尹瑞晗脸色千变万化,苏暖却甩开了她的手,她缠着纱布的手已经染红了鲜血,却没有去理会,转身便朝电梯走去。
“有些事最好考虑清楚再做,不然没人会替你们承担后果。”
陆暻泓冷冽的眼眸扫过走廊上一干人等,抛下一句话便跟上了苏暖有些恍惚的脚步。
苏暖站在密闭的电梯里,望着迅速变化的数字,眼睛干涩得发疼,她微凉的手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捏住,她回过头,便看到陆暻泓蹙起的眉头。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了句“是不是觉得我很彪悍?”
陆暻泓静静地望着她,忽然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电梯在某一层打开,却没有人进来,苏暖的脑袋依偎在他的肩头,眨眨眼:
“那一次在电梯里你为什么要突然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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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会有点忙,所以字数就这样了,咱考完试空下来的几天会多更的,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