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妈拎着食盒走进市委家属大院。更新最快更全的言情en.没有广告哦)门岗见是老太太没有多盘问就放行了。
这个大院是零四年建的,院子正面是中规中矩的圆形喷泉,四周种着成排的柏树和低矮的金桂,整个小区看上去中规中矩而且已经有点旧,但周围停着的车子大多是“朗O”开头的号牌,都是市委专用车。荷妈绕过中庭,往最后一排走去。安响南的房子在最里面,一家三口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八年,荷妈总是得空儿就来。
“来人了!来人了!”安响南的房子在一楼,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入户花园,养着一只体格颇大的红葵花鹦鹉。
安响南的腿如今已恢复得差不多,正在客厅里看着晚报,听见声响就迎出来:“荷妈,来啦。”
荷妈把食盒递给他:“喏,下午才做的,香着呢。”
“嘿,前两天我还跟我哥说,好久没吃到何姐的花糕,馋虫又犯了。”
“嗨,他现在血脂是蹭蹭往上涨,干馋着也不能吃。哎,甭拿拖鞋了,我就顺道给你拿过来,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那哪能呢,好歹进来喝口茶。”安响南搀着她。
两人正磨叽着,一辆车子开过来停住,王婉芬牵着欢欢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说:“哟,荷妈来啦。”
荷妈见欢欢手里拿着书,便问:“怎么周末还上课呢?”
“我去学钢琴了!喏,这时琴谱。”欢欢摊开手里的书堆荷妈说着。
“没礼貌,叫荷女乃女乃。”王婉芬拍了欢欢的投一下,一边又对荷妈说:“最近闹着要学钢琴,才带他去报了兴趣班。哎,现在他走哪儿我都跟着才放心。谁知道那些疯子哪天又犯病了。”
安响南闻言立刻阴了脸。荷妈听她话里有话,也不好接口,就说:“行啦,我走啦,那糕你们趁新鲜吃,别放久了啊,吃完我再做。”
“那我送您出去。”安响南说着就扶着她一起走去门去。
安响南知道荷妈恐怕有话要说,步子走得极慢,这家属大院虽在市中心,但闹中取静,只听到他的皮鞋和荷妈的千层底踏在地上的声响。院子里前两天有人家才办了喜事,树稍上都挂着小小的红灯笼。荷妈看着这些一下子想起安响南结婚的情景。那时还不兴穿婚纱礼服,他又才从部队回来,就穿着一身军装结婚,胸口别着一朵大红胸花,王婉芬就穿了一身洋红的呢子套裙,牵出来的时候一脸娇羞。王婉芬皮肤白,他在部队上晒得黝黑,站在一起极滑稽,所有人看着都笑他傻人傻福,只有他始终阴着脸,脸越发黑得像锅底。
“你回去上班啦?都顺利吧?上次调查组的事没什么不好影响吧?”
“嗯。没事了,上面也有人关照下来。只说我有些工作细节不严谨,党内口头批评了一下。其他照旧。”
“那就好,不过呀,咱们还是要安分,这个位置也坐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退了,别再添什么岔子。”
“嗯。”安响南答应着。其实,荷妈也大不了他几岁,只是多年情谊,加上困难时总有她帮衬,所以安响南对她是少有的恭敬。
“屹东已经决定分股份给颖颖。”荷妈话锋一转。
“嗯,我知道,哥跟我商量过。”安响南瓮声瓮气地。
荷妈站定了,侧过脸看他:“看起来吧,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我最近眼皮子老跳,还老梦到葆葆,葆葆死时凄凉,我心里头都总放不下这事。何况是颖颖,她心里怨气不知道多深,那孩子的心性是极要强的,我怕再出乱子啊!”
安响南垂着眼:“那是安家欠她的,不怨她。”
“我还是那句话,纸包不住火,你们早晚要面对的,不如早点告诉她。”
安响南面露难色,头垂得更低,找不到一丝平时在会议上发号司令威风四面的影子,脊柱一节一节都似软了,半天说出一句:“您知道的,婉芬她……”
“哎!冤孽!”荷妈摇着头重重叹了一声说:“现在你们有了欢欢,比不得从前了,她应该不会再那么寻死觅活的。再说,你这样对大家不公平。你看看,小樵和夏叙这事,明摆着是颖颖拿小樵撒气呀。小樵招谁惹谁了?这对她不公平。”
“可是,小樵嫁了穆以辰,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这夏叙,在我们安家两个女孩子之间摇摆不定,亏得颖颖还愿意嫁他!早知道我……”
“早知道什么?你有资格阻止么?你以什么身份发表意见?”荷妈声调高了许多,突然又自己压低下来:“哎,旧事不想在提,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只是,当时你就答应我的,等一切事情压下来以后,你就好好找机会去面对,男人,该负起的责任就要负。”
安响南半晌也没有吱声,荷妈摇摇头说:“别送了,我走了。”
安响南送走荷妈回到家,进门那红葵花鹦鹉又叫起来:“回来了!回来了!”噪鸹的声音在他今天听来特别烦躁。
“叫你别把那鹦鹉挂到前院去,它一天话多声音又大,白白惹人闲话!”安响南进门劈头就对王婉芬说。
王婉芬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这鹦鹉是她收下的,安响南顺手解决了一个朋友小孩的工作问题,人家
就巴巴儿地送了这鹦鹉过来。送来的时候千叮万嘱地,这么养怎么教都有门道,她也悄悄打听了的,这样一只纯种红葵花,市价要上五位数。但真懂行的人没几个,每回别人见了夸它,她就笑说:“哎呀,一朋友捎来的,说是杂交的外国品种,看着倒稀奇。”
女人毕竟没那么多忧患之心,再说,安家有安屹东这么一颗摇钱树,兄弟间过得奢华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就像每次她拎着名牌包包去打牌,太太们艳羡夸赞,她就总说:“嗨,又是嫂子给的,给多了我都不好意思,妯娌间总要你来我往,但人家出手这分量,咱们领工资的人,哪里回得起礼呀!”更不要说一只鹦鹉了,大不了也说是安屹东送的,所以她常把它挂在前院逗弄。每每安响南见了就数落她,她也就敛声屏气把鹦鹉提回后院。可偏偏今天她也一肚子邪火,冲口就回:“嫌话多?死了就没声了!”
一句话堵得安响南半天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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