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锦夜放下电话,一时还有些恍惚,直到言小棠进门来,像蹦豆子一样说了一通的话,她这才醒过来。
小棠还翻着档案夹等着她签名,商锦夜却握了笔抬起眼来,“小棠,晚上陪我吃饭吧。”
言小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满口答应,“行。”
锦夜刷刷签下了字,把东西递给小棠,看着她转身离去,手都触上了门把,这才突然想起那件事来,“小棠。”
她停下脚步,回过脸来。
“你跟段御诚认识?”商锦夜也不拐弯抹角,就见言小棠的脸色微变,虽然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可仍让她看出了不妥。
“不认识。”言小棠回答得掷地有声,只是那感觉不像是毫不犹豫,倒像是用力在逃离什么东西。
“可是他要求你参与商企这个案子。”商锦夜站起身,“而且特别叮嘱,竞标会时,你必须出席。”
言小棠脸色一白,这回竟连掩饰都来不及。
锦夜见状,也不愿纠缠,只是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也算是为了院里的事业做出应尽的贡献。”她调侃着,言小棠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来,点了点便离开了。
直到那门关上,商锦夜才敛了笑。
他让她乖乖吃饭,在家等她。可她却只想呼朋唤友,将自己置身到热闹无比的境地。她不傻,她看得出今天送她回来时,他的表情,有些无奈,透着迷茫和无助。
她不问他晚上是为了什么应酬,要与谁吃饭。他不要她担心,她便不去担心。
她不回家,不会独自一人,便不会胡思乱想。不去想了,便不会有顾虑,也不会心伤。
——
“慕兄难得来一趟滨海,我忙于公务,迟了几天为慕兄接风,这杯酒算是赔礼,我干了,慕兄请便。”席间,何明倒是客气。
慕庆功见状,自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坐下,又是客套吃了些东西,慕庆功再次举杯。
“何老弟客气了。希晨在这儿,多承你的照顾。即便仪式尚未举行,可到底也是一家人了。我敬老弟一杯。”慕庆功与何明两人称兄道弟,倒也热闹,只是慕希晨百无聊赖只闷头吃饭,何志婷心不在焉只盯着对面的男人。
“慕兄啊。”菜过五味后,何明放下了筷子,慕庆功自然也了然地抬眼看他。
“今日既在一起,不如将防除产的事商量着定了。虽然这话本该是男方起的头,可我这女儿啊,从小骄纵惯了,管不得我们的时间安排,一心全在你们希晨的身上。只天天嚷着要拿那港口业务当嫁妆。唉。你说,哈哈哈。”何明边说着边敲了下何志婷的头。
慕庆功倒听出了端倪,明着是商量两人的婚事。实际上是告诉了他,没有结下这婚,那块肥肉就别想吃。
这话算起来是直白得近乎于赤、果、果的威胁,慕庆功难免蹙了眉。心中微叹,若不是老爷子讲究,又何必要他这样腆着脸求人呢。
正想着如何回答,一晚上不曾开口的慕希晨倒是说话了,“何市长的话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志婷怎么说也算是贵门千金,没有个像样的聘礼,我也不敢随意便上门求亲。本想在珍珠湾这儿建套房子当婚房,可又怕志婷觉得跟家里房子的环境相似的。我看中了翠湖那边的一片地,正在投标之中,志婷也喜欢,我打算把那块地拍了下来,建一套当婚房用。”
慕希晨向来不喊何明伯父,一口一个何市长,听着便是明显的亲疏有别,可又透着尊敬,何明也不计较。
慕希晨说得极诚恳,间或还望一眼何志婷,口上只说,“是吧,志婷。”
“你看呢,志婷。”
把个何志婷哄得心花怒放,当即还未等何明说话,便急着表了态,“爸,希晨说的是。我看结婚倒是不急,要不就把婚先订下来吧。”
何明被女儿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品不出心中是苦还是气。
倒是慕庆功望着希晨,一时间竟与下午时的他分不清了,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慕希晨。
“既如此,便说定了。何市长,您看呢?”
慕希晨问他,何明刚想着说话,何志婷便已经拽了他的手臂,“爸,就答应了吧。”
一副恨嫁的神色让何明只能讪笑着打圆场,“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了,这婚还没订,就已经向着希晨了呢。”
一桌全都笑了,慕庆功笑得开怀,何志婷笑得羞涩,何明笑得无可奈何,只是慕希晨笑得若有所思。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只是顺利得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
商锦夜接到文静的电话时,正跟言小棠在川味火锅店里就着几瓶啤酒吃得风生水起。
锦夜接起电话时,言小棠正让一口包馅丸子里的汤汁烫了口,再加上馅皮上的辣味,刺得她泪水横流,商锦夜见状极不仗义地笑得花枝乱颤。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她听到文静说的话,全上的笑意就这样一点点地隐了下去,然后怔怔地看着对面不知是不是借题发挥哭得喘不上气来的言小棠。
满馆子里的人都在盯着她们俩,一个呆得彻底,一
个哭得直接,率性是率性,只是透着让人心酸不忍。
“文静。我知道了。”商锦夜静静对着电话里说,也不管文静喳喳呼呼地嚷着说,要不是我刚巧下班时在车场里撞见,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哎,你丫怎么这么平静啊。哎,他丫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不是都在一起了吗?你就睁眼看着他跟别的女人鬼混?这线放得忒长了吧。
文静的嗓门扯得锦夜的耳根都疼了,闭了眼道,“等会儿我到小棠她们家酒吧续摊,你来吗?就在酒吧街金尚。”
说完了话就挂了电话,甩了几张大钞,再捞起一边自顾哭得梨花带雨的言小棠便出了门。
她将小棠揽在身边说,“看你这样儿,哪儿像是个开酒吧的,就两瓶啤酒就倒下了,净在这儿撒什么酒疯。”
言小棠也不言语,只是渐渐止了哭泣。
锦夜望着她平静下来,这才放下了心。小棠的酒量她是知道的。就这么两瓶啤酒还不够让她当号嗽口水的,但是有什么办法,不是人醉了,是心里醉了,被事儿压得喘不过气儿的时候,就是需要点儿发泄的。
锦夜没再问她跟段御诚的事儿,虽然总透着那么股子的邪劲,但她不问。
两人打着车到了金尚。
伙计们一见言小棠,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锦夜只摆手,没事,我扶她歇去,便搀了小棠朝后边去了。依稀仍记得那地方,第一次来时,青姨就坐在那门后面算着账。
那屋里仍亮着灯,前厅的鼓点传了过来,依旧清晰且铿锵,但是锦夜一见到那盏灯似乎周围的喧嚣一下便没了。
轻叩了两下门,听到门里轻笑,“今儿真是稀奇,还自己立了规矩了,进屋还懂敲门。”
接着锦夜就把门推开,果然看见青姨转脸朝这边笑着。那笑意在见到锦夜的一刹那突然凝在脸上,就这么一瞬倒是忘记了一边的言小棠。
锦夜只是冲着她笑,然后就唤,“青姨。”
——
等文静打着电话模索着进门时,便有人将她接到里面的小包间里。
商锦夜和言小棠正坐那儿摇着骰子,吆五喝六的模样让人叹为观止。
文静一时没明白过来,一步上前就揪住了商锦夜。
“你怎么还喝?慕希晨跟何志婷都出双入对去了。这算怎么回事?让你一人吃麻辣火锅,自己蹦我们那儿风花雪月。哎,商锦夜,你听见没有?”
她一路吆喝着,商锦夜却依旧神情自若地与言小棠报着数,待她说完,锦夜才回过了脸来,“文静,我知道了。”
“你……”文静一下说不出话来。
锦夜一下握住她的手,极冷,文静的眉下意识地死蹙着,锦夜贫血,冷天里自然手脚冰凉,只是这毕竟是在屋里头,又喝着酒,这样凉的手,便显得格外突兀。
“文静,你说的,我都知道。不是我傻,也不是我甘心。我只是信他,我信他就要一信到底。他早晚能告诉我个答案。”她说话的模样让文静看着有些不忍。
怎么就有这么傻的女人,竟是痴傻到这地步。
文静只觉得一口气憋着上不来,无处可发泄,只得拿过杯子,自己倒了杯酒一气灌下。身边的女人继续噼哩啪啦地晃起了骰盅。
这一晚,商锦夜和言小棠不知喝了多少,总归是放开了肚子,也松了心,小棠是在自家的酒吧里呆着,不会出事,自己就更不会出事了,身边有个文静蹙着眉一动不动盯着,大不了的话,她也能拨个电话让慕希晨来接她。
一想到这个,商锦夜的手突然就一滞,明明是她赢的局,却也端起了杯子来一气灌下。
对面的小棠吃吃地笑,说你醉了,不该你喝,是我输了。
商锦夜也毫不理会,跟着傻笑,说我陪你。
文静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这杯酒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锦夜一吞下去立马就天旋地转,手机在身边嚎得震天响也不予理会,最后还是文静给接了起来。
一见来电,文静自然气不打一处来,阴着脸BLABLABLA……说了一大通,俩醉鬼都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但是不出十分钟,就看见慕希晨领着田健心急火燎进来了,唇抿得死紧,一向俊朗的脸像是蒙了层乌云。
商锦夜早已经瘫在文静怀里,言小棠被青姨拉回休息室睡去了。
慕希晨一声不吭,只是走过来,单膝点地,放低了身高,就势便要将商锦夜揽进怀里。
可他的手刚一伸过来,文静便警觉地朝后退去。
田健立在门边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就皱了眉。
慕希晨抬眼看她,一脸平静,文静一见他这样,顿时火冒三丈,连说带骂,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最后骂得累了,他仍沉默不语,刚文静接起电话时,他便已经想到了,今晚在悦华吃饭,一准让她撞上了,虽然没面对面,可依她跟锦夜的感情,不可能压在心里。
这会儿见她骂完,更不答话,伸过手去刚握住商锦夜的胳膊,就听文静又开了口,没了刚才的气势,一脸恍惚,“慕希晨,你TM到底让她吃了什么,这么十多年,死心踏地想着你。你知道我告诉她我看见你跟何志婷吃饭了,她是什么反应吗?”
慕希晨微眯了眼,垂下眼去看商锦夜,因为喝多了,双脸坨红,秀眉微蹙着,不时抿一下唇,这时更是头一偏,侧身躺在文静的腿上,额上的刘海垂下,一眼便瞧见了因为喝酒而涨得通红的那道疤。慕希晨突然就觉得那疤像是长在他的心口上,正一蹦一蹦地疼。
“她说她信你就要一信到底,你早晚能给她个答案。”文静突然就一脸哀戚,“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慕希晨闻言再忍不住,将她怀里的人一把搂到自己的胸前,极认真地看着她,再轻手轻脚去抚她的脸,轻拨着她的刘海盖住那种伤疤,像是有一个世纪这么长,他这才站起来,“田健,送文静回家。”
而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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