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水涵见黛玉悲伤不能自抑,就想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哪知黛玉坚持要到父母的坟前一趟。
水涵无法,只好相伴着前去。黛玉想着,父母已故去多年,家里连个亲友都没有,自己又远在京中,父母的坟前还不知荒乱成什么样子。及至到了那里,才发现父母的坟已被打扫干净,一根杂草也无,还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果品菜蔬。黛玉站在那儿惊呆了,自语道:“这是哪个好心人做的?没想到还有人记得父亲!”
水涵安慰道:“想必林大人一生为人勤谨,为民做了不少好事,自有百姓记得的。”黛玉听着也有理,不由双膝跪了。想起幼年时父慈母爱,这么多年,在贾府里受尽冷落,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孑然一身,依然寄居篱下。不禁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紫鹃在一边也觉得伤感,陪着落了一回泪,方再三的解劝了。黛玉才慢慢地收住泪,又接过水涵手中的酒杯,慢慢地洒在父母的坟前,方才在紫鹃的搀扶下起身。
水涵见天色不早了,就劝着黛玉先回城里,黛玉一步一回头地告别了父母。
其实黛玉父母的坟正是水溶打扫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黛玉还活着,竟然也来到了姑苏。当时水溶离开林如海的坟墓时,满腔心事,不知如何化解,想那黛玉自小生在姑苏,林家在姑苏必定还有老宅子,就想去看看黛玉小时的生活环境。
来到城中,问清了方向,水溶雇了一乘小轿坐了,只带了凌云一个人,主仆两个向城中走去。来到那儿,才知道原来林府的老宅已经易主了。问了才知道,都已经换了好几家了。
水溶四处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贾家的一个公子卖的。只是林家也是祖上有基的,既然这宅子被卖了,那些田产想必也被贾家处理了。
水溶想不通,既然贾家拿了林家这么多的家产,怎么会如此对待黛玉,难道真的是因为黛玉和宝玉有私?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有私,那次宝玉在“书海苑”的举动,看来也是有情的,黛玉为什么不愿嫁于他?难道真的那么在乎名分,不愿做小?
水溶觉得好像拨开了层层迷雾,谜底呼之欲出了。看黛玉在自己府里的举动,也不像个争风吃醋的,没觉得她想要什么名分。那晚自己歇在清漪园,和她说了那些话,黛玉不是回了一句“什么侧妃庶妃的,不过是个名儿罢了”。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一个争要名分的人呢?
水溶想到此处,不觉醍醐灌顶,原来一切都是贾家造的谣啊,怪只怪自己当时昏了头,一味地相信那些流言,生生地害了她!
正在水溶六神无主之时,黛玉也同着水涵来到了城里,向老宅子走去。水溶满心伤痛地离开了那个地方,黛玉却刚刚到来,两个人又是擦肩而过。
水溶沿着长街失神地往前走着,凌云在后相跟着。不一时,就来到了繁华的城里,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水溶更加心烦,加之走了半天又累又饿,就来到路边的一家酒肆。正要抬脚迈向里面,一个满身脏污的老叫花子,却一个骨碌从里面滚了出来,一个肩搭毛巾的小二模样的人追了出来,大骂着:“臭叫花子,这也是你进的地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那副尊容还敢到这里?”
那小二连喝带骂地推搡着老叫花子,眼看就要碰到水溶的身上,凌云一个前跃,挡在了前面,口中喝道:“狗东西,也不看看面前站着什么人,就在这儿打骂人?”
那小二是一个惯会看人眼色的,看见水溶一身锦衣,面如冠玉,风神俊秀,也就软了下来,陪笑道:“是,是,小的不长眼,冲撞了这位爷。爷您里面请!”哈腰点头地极尽谄媚之能事,一边还不忘了踢那叫花子一脚。
水溶皱了皱眉,凌云甩了一块银子过去:“我家主子是个心善的,拿着,给这老头换身衣服,再给他弄些吃的。”那小二见客人出手这么大方,也不嫌那老头脏了,眉开眼笑地把老头扶了进去。一会就给他洗漱干净了,换了一身半旧的棉衫,又给他置办了一桌饭菜。水溶主仆坐了雅间,小二忙得又是打洗脸水,又是拧热毛巾的前后伺候着。
凌云笑道:“爷,看来还真是生意人,只认银子。”水溶笑了笑没吭声。那老头得了水溶的照顾,感激不尽,来到水溶面前就要跪下,水溶忙命凌云扶起来,那老头含泪道:“多谢公子!老朽自当知恩图报,万死不辞。”
水溶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一个老叫花子能说出这么文邹邹的话来,当下就问道:“老人家,听你谈吐似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落得如此境地?”
“哎,”那老头见水溶发问,不免长叹一声:“真是这话说不得了。”
“哦,”水溶不禁身子一探,“难道老人家还有什么隐情吗?”
那老头也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原来他是前任巡盐御史的管家。水溶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碰到了林如海的家人,就把他让到自己的桌上,细细地听他说着伤心的往事。
原来林如海当日病重,急招黛玉回来探视,贾母就让贾琏送黛玉回扬州,贾琏自然巴不得有这个好差事,既可以外出游山玩水,又可以借机捞一笔银子。要知道,那巡盐御史衙门可不是一般的衙门,可是富得流油啊。
临行前,贾母和王夫人都细细叮嘱了他一番,晚上回屋,凤姐儿和他两个又商量了半夜。贾琏深感此次扬州之行事关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