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祝吾皇新年新气象,新年大吉。”一大早就进攻向皇帝拜年的苏沐说着这顺口的祝福语,脸上挂着的是让皇帝怎么看怎么刺眼的满足。
“听说爱卿把家奴全放假了?”皇帝看着一身官服的苏沐,感觉越来越嫉妒他。
“回皇上,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和家人相聚的时间,臣也更愿和一双儿女单独的过个团圆年。”苏沐没有说什么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理由。
“这皇宫里,为何朕感到很是寂寞?”放眼望去,这皇宫里的女人和皇嗣,那个不是他的家人,可是为何他就找不到那家人的感觉,那一份过年的喜悦和欢庆。
“皇上一直忙于朝政,忧国忧民,许是都忘了这难得闲逸时光。”不作正面回答,苏沐拐着弯的拍了个马屁。
“瑞雪兆丰年,来年,希望我星月百姓能够丰衣足食。”看着殿外飘飞的雪花,皇帝的脸上有着落寞,希冀之光若隐若现。
“承蒙皇上金口玉言,星月必定会有一个丰收年的。”苏沐一同看向殿外的雪花,心中想的是,此刻应该还在睡梦中的姐弟两。
昨晚上,他们也折腾得太晚了。
“皇上,二皇子求见。”就在这时,内侍传话进来了。
闻言,苏沐微微一愣,随即看向皇帝。
“传。”没有去看苏沐,皇帝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儿臣叩见父皇,恭祝父皇岁月长青。”本该流放于外的欧阳宫沥,瘦了,可是也变得沉稳……
不,应该说是懂得收敛脾气了。
“老臣见过二皇子殿下。”就在皇帝让欧阳宫沥起身的那一刻,苏沐也起身见礼。
“大人免礼,我听闻大人前来觐见,这才急匆匆赶来,一是为向父皇恭祝新年,另一个就是前来向大人赔礼致歉,想当初,年轻气盛,骄横跋扈,羞愧难当,还请大人见谅。”一席话,标志着欧阳宫沥的成长,也让人从这诚恳的话语中,隐约看到了被流放的时候,所受磨难。
这分磨难,不仅来源于身体,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一个调适。
“二皇子殿下长大了,这是皇上最好的礼物了。”看着欣慰之情不言语表的皇帝,苏沐也感言。
“是啊,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皇儿的进步寡人都看在眼里。”对于欧阳宫沥回来之后的表现,皇帝也是颇多感触。
不过,好在这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想想,若不是那丫头,二皇子还不知要浑浑噩噩多久才会知道自己的不足,那丫头,朕是越看越喜欢,爱卿,你看二皇子也该到了指婚的年龄了,丫头许配给二皇子,可好?”皇帝这话,听起来是临时起意,可是苏沐也知道,帝王心不可测。
“若能许配二皇子殿下,那是小女的福气,只是臣这里有一物,不知如何处理?”苏沐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当初太子欧阳宫澈送给花满月,被苏沐代收的玉佩。
“这是太子之物?”看着内侍从苏沐手中接过放到自己眼前的玉佩,皇帝自然明白其中含义。
“当初太子为庆贺老臣喜得义女,赠予老臣的贺礼。”这一番解释,顿时让皇帝心头的阴影顿消。
“太子也真是,来人把这玉佩送到太子手中,让太子择日另选贺礼,怎么着也不能太轻了。”一句话,抹去了兄弟两人共挣一女子的事实。
“多谢皇上。”苏沐这是月兑手了一个烫手山芋,又接住了一个铁钳。
“二皇子你可愿娶丞相义女为妻?”皇帝解决了一个麻烦,这下他只要得到欧阳宫沥的首肯就行。
当然,对于这个,他没有多少担心。
“多谢父皇成全,谢大人成全。”欧阳宫沥一脸欣喜,跪地谢恩。
“之前禧妃也说过,让令公子进宫来陪着二皇子一起学习吧,朕相信,玉不琢不成器,日后的二皇子必然不会如同从前。”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褪去轻狂的儿子,隐隐有着欣慰也有着期许。
“臣遵旨。”苏沐叩首领旨,心中已在想,该如何跟他们说这事。
给二皇子当陪读一事,之前早有月复稿,花满楼想来是不会拒绝的,难的在于花满月和二皇子的婚事上。
她连太子都不想嫁,可会嫁给一个有仇隙的二皇子?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二皇子和花满月之间的渊源,怎么会想到这个?
“父皇,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看重丞相义女,无才无貌,就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果真苏沐才离开,欧阳宫沥已经鸣不平了。
“传朕旨意,封二皇子为谦亲王,赐亲王府。”这下,原本还对欧阳宫沥的转变大为满意的皇帝,龙颜大怒,拂袖而去。
“传朕旨意,让丞相府千金掌管谦亲王府内务,有异议者,斩。”这道旨意一出,震惊了整个皇宫,禧妃娘娘一下子跌坐在了凳子上,不明白欧阳宫沥怎么触怒皇上了?
苏沐还未回到相府,旨意还未送达,相府里一片寂静,宛若苏沐离开之前一般。
若不是院子里那被薄雪覆盖缕缕艳红,若不是冷风寒峭中的那丝丝血腥味,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小姐,属下来迟,还请小姐惩罚。”看着花满月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冽真想把那人碎尸万段方解心头只恨。
“不关你们的事,处理了吧,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不去屋外,只是专注于面前的炭炉,从不使用的熏香此刻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事不得让相爷和公子知道。”微微后仰,尽量避免后背的伤口扯裂。
“没有我吩咐,不得妄动。”所有的事情发生的那么迅速,那么的措不及防。
国舅一案,终究是牵连甚广,得罪的人也太多了。
“是。”看着脸色苍白的花满月,冽的唇抿得紧紧的,都快成了一条线了。
“你们出去吧。”遣退了守在身边的侍女,整个空间都留给了自己。
许是失血的缘故,花满月只感到全身疲惫,头脑发昏,胸口发闷,喉间总有种想吐的感觉。
难道真不行了吗?
“小姐呢?”当苏沐回到相府,直奔后院来的时候,发现院里所有的积雪全都被清理干净了,屋内还点起了熏香。
“小姐还未起身。”雨霁出面应答,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不是说过完年才回来的吗?你们怎么就回来了?”看着她们的出现,苏沐觉得意外。
“奴婢已经看过家人。”没有多说,可是苏沐也该知道,她们回去,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小姐醒了,让她来见我。”没有打扰花满月,苏沐只是交代了一声就离开了,临走还对到处干干净净的院子感到奇怪。
不过,想想,这后院里的能人不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刚出了后院,就接到了皇帝颁布的旨意,心中诧愣,但是也为花满月和着二皇子,现在的谦亲王的婚事感到担忧。
“义父,怎么回事?姐姐怎么就指给谦亲王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姐姐还没进门,就让姐姐管家,这不是明摆着让姐姐难做人吗?”高高兴兴出来迎接苏沐的花满楼在听到这一连两道圣旨,就懵了。
他原本以为,只要五年的时间,只要五年,他努力的壮大自己,努力的成长,可是,为何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预料,这一刻感觉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失去了努力的意义。
“住口。”看着失去了理智的花满楼,苏沐冷冷呵斥。
对于皇上此举,心中自然也有不甘。
只不过想到宫中的一切,为何转变如此之快,难道发生了什么?
想到欧阳宫沥的表现,苏沐的心中已经猜到十之**了。
“义父,难道义父就要看着姐姐泥足深陷吗?”闻言,花满楼双眼含冰,满目恨意,直直的看向苏沐。
什么乖巧听话,什么温文恭谦,什么四面玲珑,都是伪装。
此时此刻的花满楼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一脸冷峻,双眼如炬,眼神犀利,自有俯瞰众生的尊贵,臣服众人的威仪。
“如果你想保护你姐姐,那么先保护好你自己吧。”一句话,没有过多的解释,更没有矫情的辩解,苏沐的话犹如一盆冷水,让花满楼从头到脚都醒了。
握紧双拳,等着一双不屈的眸子,就那么看着。
苍白的唇瓣,唇角缓缓溢出了血迹。
“老爷,公子,小姐让奴婢来请问老爷和公子,可有什么要紧事,如果没有的话,她就懒起身了。”霓裳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花满楼一脸悲愤不甘的情景。
“没什么事情,让小姐好好休息吧。”就算是圣旨,在这丞相府里,他也有权做主。
只是,看着花满楼那忍而不发,压抑悲愤的神情,苏沐只能悠悠长叹。
独自冷静,这是他们都需要的。
也就是这凑在一块的意外,让花满月轻而易举的瞒下了受伤的事情。
“冽,还没有消息吗?”一直不敢从床上爬起来的花满月,闭着双眸,忍着那一思考就要狂吐的冲动,问道。
难道,她这一生真没有机会看到真正的无悔了吗?
“小姐放心,鹰门的人一直在找,只要有消息,属下马上禀告小姐。”虽然相信同门的能力,但是这毕竟不是小差事,周边几国里,要想深入皇宫,探听皇室秘闻,那不是简单的事情。
“冽,撤了吧,不用找了。”压下一口酸水,花满月不想在开口,也不想在说话,她只想静静的躺着。
忍受那天旋地转的绝望感,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病痛也能让她感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自嘲一笑,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难道她造的孽还不能让她存活吗?
“小姐,请个大夫吧?”看着床上一脸蜡黄的花满月,冽很是担心。
可是此刻,他才发现了花满月的另一面,固执倔强。
“不用。”一旦请大夫,自然就会让苏沐有所察觉,一旦他看到了,那么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原本充满了欢声笑语的相府,随着家丁丫鬟的陆续归来,发现气氛很是怪异。
公子总是早早就出去,很晚很晚才回来。
老爷也是要么上朝,要么就关在书房里。
后院亦然,花满月几乎不出房间,只是呆在房间里,照她的话说,懒动。
这反常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花满楼奉旨陪伴谦亲王读书。
花满楼一早就穿戴整齐,出现在了花满月门口。
“公子,小姐还在休息。”看着等待辞别的花满楼,雨霁有些为难。
“如果姐姐问起,告诉她,我去亲王府里,让她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瘦了一大圈的花满楼,以为花满月这闭门不出,也是因为此事。
“是,奴婢一定转告。”闻言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雨霁不卑不亢的答道。
“告诉小姐,此事只是暂时,让她不要太过担心。”苏沐来的时候,看着花满楼那已经平静了的容颜,说道。
“是。”父子两都以为花满月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却忘了,这院里好像没有谁告诉过花满月。
只是看着再度堆积的白雪,怅然离开。
确实,关于赐婚一事,花满月不用他们转告,已经从冽口中得知了。
只不过,对此,她并不感到意外,那一晚,皇帝的试探,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这身体恢复起来极度缓慢,她不想让自己的样子给他们看到,这才保持了沉默。
由着他们胡思乱想。
“把窗子打开吧。”终于能起身,靠在床头的花满月,闻着屋子里浓郁的说不出味的气息,很是窒闷。
当窗外的空气涌入,当那一屋子的熏香味夹杂药味的气息冲出窗外,花满月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让郑云来一趟吧。”不用看镜子,花满月都能感觉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憔悴。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一连多日,只能平躺着,花满月都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污垢,让她非常不舒服。
“小姐,小心。”拒绝了碧罗等人的帮忙,花满月自己缓步走到了屏风后的浴盆里,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花满月感到全身上下每个骨骼都舒服了,只是随之袭来的疲倦和晕眩,也让她无力的靠在了浴盆边。
“小姐,郑云到了。”碧落几人很是担心花满月,可是没有召见,她们也不敢擅闯。
虽然他们知道花满月不会武功,更何况此刻的花满月就是连掐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在她们的心目中,门主的地位无比崇高,并不亚于一个国家的皇帝。
“进来吧。”不去想,自己还在沐浴。
“郑云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有何吩咐?”踏进屋子,随着门扉的关上,郑云这才察觉到了怪异之处,屏风之后,隐约可见坐在浴盆里的人影。
“进来吧。”不去顾虑他们会作何感想,花满月实在是无力。
“请小姐恕罪,属下不敢。”闻言一愣,郑云随即跪地请罪,只是没有靠近屏风半步。
“这是命令。”深吸一口气,花满月冷声到。
“属下遵命。”无奈,郑云这才起身跨向了屏风之后。
“你跟着老门主,应该知道,这是什么?”随着一只纤细的手臂伸出浴盆之外,一只展翅欲飞的彩蝶映入郑云眼帘。
“小姐。”郑云心头一颤,已经猜到了所为何事。
“江湖人不要涉足朝堂事,我做不了什么,但是我也不能让鹰门毁在我的手里,以后,带着鹰门的弟兄们回到你们原本的生活吧,这也算是我对老门主的一个交代。”看着手臂上的彩蝶,花满月不无感慨。
“小姐,我等此生势必效命于小姐,绝无他念,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小姐令下,属下等万死不辞。”郑云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理解的,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花满月撒手,他真的做不到。
“我没那么慈善的心胸,我只是累了,感觉负担那么多人的性命,让我不堪负荷,我只想背负自己的命运就可以了,我不会那么脆弱的就死掉的,我只是累,所以,我不想在背着鹰门这个沉重的包袱了。”冷漠一笑,花满月的话语,让郑云再无可说。
“你知道该怎么做。动手吧。”伸出手,花满月视线直直定在了郑云的脸上,不容他回避闪躲。
“属下遵命。”看着花满月那瘦的巴掌大小的脸庞,看着那本该精神奕奕的眸子,此刻那么的萧索沉寂,郑云没有在推月兑,只是狠心戳破了花满月的手指,同时也戳破了自己的手指,让两个人的血相溶。
“鹰门以后就交给你了,带上他们走吧。”看着黯淡下去的彩蝶,直至手臂上光洁无物,花满月,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请恕属下冒犯,让属下为小姐穿衣吧。”起身,浴盆里的人影清晰可见,胸口那致命的伤痕,以及背上又渗出血迹,被水泡到发白的还没愈合的伤口,郑云已经伸出了双手。
“麻烦你了。”虽然尴尬,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郑云出了这门,那么外面的人不会在见面了。
“小姐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轻柔的为花满月拭去身上的水渍,为她上药包扎,在为她穿好衣裙,虽然身无寸缕,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嫌,郑云做的认真,反而让这本该旖旎的场面尽是庄严。
“谢谢。”一切就绪,侧靠在床头,花满月看着眼前的男子,诚恳的感谢。
许是为这举手之劳,更多的则是对他能够顺应她的心意接下鹰门的担子。
“小姐,保重。”为花满月拉好被子,郑云决绝转身。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出了门,关上,看着跪在门口的整整二十二个人。
专属于门主的贴身十八卫以及四个丫头,看着他出来,已经知道了什么事。
“谢门主。”他们选择了留下,即便他们面前的路充满了未知,可是,他们愿意留下。
只因,此刻的小姐身边需要他们。
“以后,你们全部从门里除名。”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做出选择必须付出的代价。
“谢门主。”只有这是他们的心声,也是他们唯一能出口的语言。
“老家伙,你泉下有知安息吧,我给你找了一个接班人。”看着手指上的伤口,花满月看着那短短几天内就瘦骨嶙峋的手指,感觉自己的血都快干了一般。
这下,又要多久才能补好啊。
“小姐,谦亲王府的管家来了。”碧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花满月淡淡笑了,可是眼中晦涩无人看见。
“让他在前厅候着吧。”不见是不行,花满月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
“小姐,奴婢伺候小姐梳妆吧。”霓裳的声音传来了。
“进来吧。”他们果真谁都没走,犹如当初的那些人,只是当初的自己还能决绝离开,现在却只能无力的呆在这里,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小姐,这是红枣粥,先喝点吧。”雨霁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枣粥,放到了花满月面前。
“把大红的那套衣服拿来吧。”勉强喝下红枣粥,穿上艳红的衣裙,在霓裳的巧手下,一个娇俏的少女出现了,拿起胭脂,随意往脸颊上刷了几下,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润了。
“这院子,以后除了老爷和公子,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走出屋子,看着等候在门外的十八个男子,花满月自然的吩咐道。
“老奴见过小姐。”看着一身艳红的花满月走来,老管家马上上前相迎。
“免礼。”走到一旁的位子上落座,这才看向来人。
“谢小姐,这是王府的账簿,还请小姐过目。”厚厚的几大本账册放到了花满月的面前。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看都没看,任由账本放在桌上,花满月只是端起雨霁送上的红枣茶,啜饮着。
“老奴告退。”管家看了看这淡然的未来王妃,在望了一眼桌上的账簿,躬身而退。
“语嬗,今晚准备几个好菜,端到前院来吧。”好久没有见到苏沐和花满楼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雨霁,这谦亲王府的账本以后就由你来管吧,仔细核对,然后在告诉我就行了。”这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她还得做好。
想想,那欧阳宫沥该多闹心啊,不但要娶一个仇人,还要被人管,他这心中的怨气别提多大了。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坐在前厅里,即便裹着厚厚的披风,花满月还是感到一股寒意不断侵袭自己的身体。
“姐姐……”回到相府的花满楼,在看到坐在前厅里的花满月的时候,惊喜出声,看着那一套喜庆艳红,看着那脸上的淡淡胭脂,几日不见,姐姐更美了。
“回来了,冷吗?”走上前去,接过了中年男子手中的轮椅,花满月看着明显瘦了花满楼,很是心疼。
“不冷,姐姐怎么出来了?”惊喜又忐忑的眼神看着花满月,好似想要把这几日没有见到的思念全都在这一刻补回来。
“想你了。”习惯性的,花满月在走回位子上的时候,捏了捏那明显少了肉的脸颊。
“我也想姐姐。”闻言,本强撑着的花满楼眼眶一红,可是还是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
“今晚姐姐让雨霁做几个好菜,我们好久没有一块吃饭了,等义父回来,我们就开饭。”好似不知道花满楼和苏沐之间的纠葛,花满月的眼中满是对父子三人团聚的期待。
“恩。”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容颜,花满楼怎么都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姐姐今天好美。”美则美矣,但是没有活力,感觉就像经过长途跋涉,刚落脚的行者一般。
“姐姐从来都很美。”再度微笑,再度捏了捏花满楼的脸颊,其实,能够静静的陪着义父,看着花满楼成长,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就算这小小的心愿,也要付出代价,但是相较下来,那又算什么。
父子三人平淡而又甜蜜幸福的生活,她已经知足。
“恩,姐姐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对于花满月大言不惭的自夸,花满楼不但不嗤之以鼻,反而还理所当然的附和。
此情此景,若是苏沐看到了,又要感叹,若是有一天,花满月成为祸害天下的妖孽,那么这花满楼无疑是她最有力的支持者。
“楼儿也是姐姐心目中最帅的男人。”模了模花满楼的头顶,好似对小孩子一样,但是这举动,不管做什么,花满楼都能感觉到她最真实的心意。
“姐姐,我好想你。”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花满月,花满楼虽然心中欢喜,可是为何一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仿佛面前的花满月就会如那昙花一般,绚烂过后,只留灰烬。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喜欢。
有些唐突的拉过花满月的双手,两只手,牢牢的把花满月冰凉的双手握在手中,好似这样,就能抓住花满月,就能压住心中的不安和惶恐。
“怎么了?”看着花满楼这失态的举动,花满月心中一恸,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了吗?
她该知道的,经历过磨难的孩子,对事态的变化最为敏感。
可是,她还是想,花满楼并没有看出什么。
“姐姐,不管姐姐去哪儿,都不要丢下楼儿。”握着花满月的双手,把头搁在花满月的膝盖上,哽咽的声音传来。
“姐姐能去哪儿?姐姐会好好看着楼儿长大成人,危害一方呢。”这话说的,花满楼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可是,花满月打趣的话还是不能消减他心头的不安。
“姐姐,楼儿害怕,害怕有一天,姐姐不要楼儿,丢下楼儿就走了。”炙热的眼泪浸透衣服,灼热了花满月的膝盖肌肤。
“眼看相府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姐姐都还没能享楼儿的福呢,姐姐怎么舍得走,就算走,姐姐也会把这么一个会赚钱的弟弟打包一起带走的。”模索着花满楼的头顶,花满月尽可能的放轻语调,可是凄楚的氛围还是弥漫开来。
“这一辈子,姐姐都不要放开楼儿的手,不要丢下楼儿,只要姐姐不松手,楼儿这一生都不会放开姐姐的双手,和姐姐同生死共患难。”花满楼这话一出,花满月心中更是晦涩难当。
“傻小子……”本想说什么,但是花满月已经哽咽,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是摩挲着花满楼的头顶,让他安心。
此时此刻,还分什么真假。
花满楼就是她的弟弟,苏沐就是她的父亲。
放下了一切,丢开了所有,珍惜眼前的,一切都好似变得轻松了。
“谦亲王可有刁难你。”想到要陪着那个人读书,花满月还是不免担心。
“没有,这人是当朝太傅,他不敢。”言下之意,已然明了,就算欧阳宫沥想要做什么,他也必须得忌惮。
更何况,花满楼是皇帝亲口下旨的,若是有什么,欧阳宫沥也月兑不了干系,此刻皇帝正对他一肚子的不满,他在蠢,也不会在这个火山口找死。
“保护好自己。”不管面临什么,对于生存艰难的人来说,在意的是如何活下去。
其余的,都是附加。
“姐姐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听着花满月关怀的话语,感受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花满楼的心中不安渐渐平息。
“我相信。”眼看时候还早,花满月决定推着花满楼去苏沐的书房,消遣消遣。
“姐姐,帮我画一幅画像吧,像给义父画的那样。”看着挂在书房最醒目位置的画像,花满楼灵机一动,趁机提议。
“好啊,坐好了。”找来纸张,找到炭笔,看着一本正经的花满楼,花满月却笑了。
“不一定要整襟危坐啊,自然一点,保持姿势不动就行。”感觉此刻的花满楼太过拘谨,花满月在缓解紧张的情况下,也在选择着角度。
“这样可以吗?”想了想,觉得也是,索性双手托腮,泛着憨笑看着花满月。
那萌态让花满月嘴角抽了一下。
“就这样吧,不错。”认真的观摩着花满楼的神态,手下的炭笔一笔笔,简单,粗狂,可是构建而成的画像却是栩栩如生。
特别是那憨憨的笑容,呆呆的眼神,活灵活现于纸上。
一个认真的画着,一个尽力的保持着姿态。
本该很难保持的笑容,画满楼却是笑道了花满月收笔,他还在笑。
“傻小子,是不是睁着眼睛就睡着了。”看着纸上的花满楼,在看看还在那傻笑的花满楼,花满月莞尔。
“姐姐,我看看。”不等花满月来帮忙,她已经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了书桌前。
花满月展开画卷,让他能完全的看到画中神态。
看着画中的自己,花满楼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好似得到了什么宝物一般,爱不释手的想要去碰,又怕砰坏了。
“真像一只小狗,呵呵。”卷好,放进花满楼的怀里,花满月打趣道。
“这是我的,姐姐画我的。”珍宝似的捧着画卷,花满楼那心满意足的神情,真让人捧月复。
“这么容易就满足了,还真好哄。”活动了一下酸涩的双肩,花满月看了看已经暗了下来的天色,眉头微皱,怎么苏沐还未回来。
“来人,去宫里问问,相爷是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怎么还不回府?”这是第一次,花满月主动让人去关心苏沐。
“姐姐不用担心,义父不会有事的。”因为怀里的画卷,花满楼心中对苏沐的成见也少了。
“义父不能有事。”花满月推着花满楼的轮椅,往前厅而去。
“皇上总会留义父在宫中用膳,姐姐不用太过担心。”看着花满月凝重的神色,花满楼再次宽慰。
“希望。”转头给了花满楼一个不带笑意的笑容,花满月的神情依旧得不到纾解。
“小姐,宫里没给回应,只是告诉奴才,老爷还没出宫。”派出去的家丁回来的时候,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可是,这样的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套用一句话,就是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楼儿,我们去谦亲王府看看吧。”略作思量,花满月转身征询花满楼的意见。
“恩,我们一起去看看。”小心的让人收好画卷,姐弟两一同坐上了马车,直往谦亲王府。
“见过亲王。”当欧阳宫沥看到联袂而来的姐弟的时候,颇感意外。
“免礼,不知什么风把令姐弟吹到本王府上来了。”欧阳宫沥看着眼前一袭红裙的花满月,突然间发现,她也不丑,即便脸上那道疤着实无法让人忽视,可是依旧不损她的风华。
“今儿个管家来了府上,仔细思量,既然皇上让臣女掌管亲王内务,怎么着臣女也得亲自来看看,才好着手。”花满月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理由也找的无懈可击。
“既然如此,那就让本王带着小姐四处看看,顺便本王也看看这亲王府是何等风貌,毕竟本王也还没能熟悉这亲王府。”大度的起身,带领着姐弟两往后院走去。
“本王还忘了谢谢小姐呢?要不是小姐,本王还没能得这么一个亲王府呢。”这话说的,花满月莞尔,花满楼则是沉着脸,当做没听到。
“亲王殿下此话诧异,你我之间还何言谢谢,王爷的……将来也不也是臣女共享吗?”浅浅一笑,温言以对。
面对欧阳宫沥的挑衅,花满月选择了避其锋芒。
“这么说来,你已经做好入主亲王府的准备了?”欧阳宫沥隐忍着胸中怒火,沉声问道。
言语中的讥诮显而易见。
“不敢,臣女只是遵循皇上旨意罢了。”花满月看着这弯弯转转,九曲回廊,虚虚实实的亲王府,可见皇帝对这位亲王的器重和宠爱。
“看看,可还满意?”握紧双拳,怒目圆瞪,眼前这个还没及笄的女子,为何总能挑起他心头的那一簇火焰,越演越烈。
“臣女无从评判,只觉得这亲王府宛若那皇宫一般,气派恢宏。”一句话,让欧阳宫沥心中的火瞬间湮灭,又轰然间猛烈。
想当初,也是这么类似的一句话,让他从受人尊崇的皇子驱逐出京,流放于边塞。
而今,她这话什么意思?
她又拿这里和皇宫比,这不意味着他有暗自称王,觊觎皇位的野心吗?
“你休得信口雌黄。”不是笨蛋,现在的亲王欧阳宫沥学聪明了,果真是吃一堑长一智。
“这王府也太大了,王爷是否能赐个地方,让我们姐弟歇息一会。”走了一会,花满月的额头已是汗渍满布,她的体力在耗尽,能够一直清醒的说话,那是因为她那过人的毅力一直在撑着。
“劳烦王爷命人进宫,转告义父,请他回府的时候,顺便来王府接我姐弟回府。”花满月这话,说的自然,可还是让欧阳宫沥敏感的捕捉到一些信息。
是什么?
他一时无法做出判断,只能陪着姐弟两坐进了接人待客的厅堂里,围坐在火炉边,驱散那一身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