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炎爵靠着椅子,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额头的血液和细汗在轮廓交汇,顺着肖尖的下颚滴滴往下落……而拓跋辰景冷清的神色,轮廓线紧绷,气氛异常的凝重,眼神紧紧的盯着前方的路,余光不时扫过倒车镜,发现警车似乎发现自己的位置,一直尾随在后面。
“前面的车子请靠路边停下,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逃不掉的!”后面的车子里有人开着车窗,拿着扩音器混合着警笛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
拓跋辰景剑眉微蹙,脚底的油门已经被踩到底,车子疯狂的在宽广的公路上奔驰……
“前面的车子注意,再不停车我们就要开枪了!”后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程炎爵虚弱的咳嗽一声,嘶哑的嗓音对他道:“你把我丢下自己走吧!他们的目标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不可能!”拓跋辰景白皙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白皙的肌肤表面青筋凸起,咬牙切齿:“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拓跋,你也早知道了,是不是?”程炎爵缓慢的声音却很肯定,自从上次自己说要带瑾萱走,而拓跋辰景却阻止了自己的话继续说下时,心里就已经有数了,拓跋应该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所谓的Samsara的老板不过是自己故弄玄虚的障眼法,一直以来自己才是主控Samsara的人!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不被识破,才一直伪装成其中的一员!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识破,这个世界没有能包住火的纸!
“不管你是Samsara的老板也好,是程炎爵也罢,我只知道你是我最爱的人。我绝对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说出去连瑾萱都会笑我!”拓跋辰景深邃的眸子透着深情几许;爱了他这么多年,不是爱他的身份,而是爱他这个人!只是单纯的爱着这个人,无怨无悔!
程炎爵干裂的薄唇抿起餍足的笑容,抬起沉重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臂,凤眸里闪烁着满足的笑意:“有你这样的兄弟是我今生最大的成就!可惜,你不是女人否则我一定会娶你做老婆!”
拓跋辰景嘴角挤出难看又艰涩的笑意:“没关系,做兄弟也一样!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怎样都无所谓!”
“傻瓜!”程炎爵看着他,心底全是苦涩。拓跋辰景给自己的爱,怕是全世界最好的爱,可惜自己是男人,可惜他也是男人,自己始终跨不过心底的那一个坎!更放不下瑾萱,只能把他当成兄弟……
如今,一切都明朗了,自己不能再拖累兄弟了!
“你不也是傻瓜!”拓跋辰景腾出一只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低沉的嗓音流着一丝乞求:“你要坚持住,我很快就能甩开他们了。你要坚持住,不要放弃!你不想见瑾萱吗?”
“Sara,我真的很想再见到她!”程炎爵的声音弱不可见……
嘭,嘭,嘭……
连续好几声枪声,后面的警察真的开始用枪了。若是程炎爵的身体没事,一定能反击,可现在他的身体严重透支受损,无法反击,而拓跋辰景只能专心的开车没办法躲掉他们的枪林雨弹!后座的玻璃哗啦啦的碎的满地全是,有些落在了座椅上,而他们并没有停止,发疯的咬着他们的车子不放!
“炎爵,坐好,我一定会带你平安离开!”拓跋辰景放开他的手,专心的开车,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程炎爵靠在椅子上,感觉到车子已经被开到极限了,嘭的一声震动,后座的轮胎被打爆了;眼神凝视着拓跋辰景,自己从来没这样好好的看过他。
白净的肌肤比女人还白,唇红齿白,干净的眸子有着和长而卷翘的睫毛,鼻梁挺高,轮廓线很是柔美,如果他扮女人一定很美丽!这个男人爱了自己好多好多年了……住手手子。
他浅笑的样子,他恼怒的样子,他痛苦的样子,他黯然伤心,他此刻的紧张,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浮动着,挥之不去!已经欠了他很多,很多,没理由让他跟着自己继续冒险,甚至丢掉性命!
“拓跋……”他蠕动着薄唇发出细小的声音。
“嗯。”拓跋辰景专注着开车,没有分神去看他。
程炎爵兀自的扑过来,按住了他的脑袋压在了方向盘上,触及到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似凄凉,似告别,似——
拓跋辰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喉咙一紧,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听见程炎爵的声音幽幽的在狭小的空间响起:“记得帮我转告Sara,爱上她,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
拓跋辰景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去踩住了刹车,忽然的停下来。回头看到程炎爵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简直和死人的肤色没区别;他缓慢的艰难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拓跋辰景这才看清楚座位的浅色皮上全是红色的血迹,心狠狠的被刀子刺穿,痛在顷刻间蔓延到四肢百骸,甚至流进了每一个微小的细胞里……
“炎爵……”拓跋辰景终于发出了声音,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双手颤抖的抓着他的胳膊:“我送你去医院,我现在立刻送你医院,你不会有事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程炎爵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手,嘴角抿起浅浅的笑容,沙哑的声音微不可闻,“来不及了……你走,走啊!”
“不要!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炎爵,撑下去!我一定会救你!我是医生我一定有办法救你!”拓跋辰景慌张的都忘记了自己原来也是一个医生,还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程炎爵用力握住他的手,努力的深呼吸,好希望多撑几秒,多说几句话,可没力气了。身体的血液在不断的外流,像是要流成一条河,一条血河。眼神无助而空洞的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告诉他什么……
拓跋辰景的眼泪从眼底深处往外涌出,抓着他的双手,全是黏哒哒的血液,狭小的空间里漂浮着血腥的浓郁,还有腐蚀的气息,悲伤,无处不在。
子弹是从后面直射进了他的心脏,他这几天身体已经被自己虐待到极致,流血过多,哪怕现在及时送进医院也没来不及,救不活了。
拓跋辰景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深爱的男人要离开自己,永远的离开,不再回来!
“救……救……救她!”程炎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薄唇张张合合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语:“对……对……不……”
——“起”字还没说出来,染慢鲜血的手从他的双手中缓慢的滑落,那一瞬间拓跋辰景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全黑了,世界末日般,天崩地裂,而自己沦入地狱,万劫不复。
血液在掌心还有温热的感觉,程炎爵却闭上了眼睛,不似往日闭上眼睛还睁开,他沉沉的睡去,永远不会再醒来。那些日子,在脑海里像潮水般翻涌,眼泪不受控制的肆意而下,继而泛滥成灾。眼眸眯成了一条线,凝视着程炎爵安静的脸庞,深情不灭,恋恋不舍,他颤抖的肩膀无助而彷徨,所有的冷清,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无坚不摧此刻崩塌的一点不剩。
在这一刻,他不是拓跋辰景,不是男人,只是一个失去爱人的人。在瞬间,心里的空城成荒,哀伤如病毒在身体里各处急速蔓延。
他抱着程炎爵的身体,想要温暖他逐渐冷却的体温,却徒劳无功!哀嚎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眼泪鼻涕全在一起,狼狈却更加悲伤。这么多年,他不求程炎爵的爱,不求这份爱开花结果,只求他在身旁,可如今他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警车将他们的车子包围,所有人都拿着枪对着车子里的人。领头的墨子南看到拓跋辰景抱着程炎爵的身体哭的伤心欲绝,剑眉微蹙,示意同伴放下枪。现在对拓跋辰景来说,怕是生不如死。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他冷清,沉默寡言,像个没感情的机械;可原来他也是有眼泪的,他的眼泪干净剔透,像天上融化的雪,美丽却也伤人。
那一天,所有看过拓跋辰景哭的人,都印象深刻,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也可以哭的那么美,那么的绝望...绝望的好像全世界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他的全世界只有程炎爵一个人,程炎爵死了,他的世界...也塌了!
警笛声还在不断回响,鲜血还在流淌,沿着车门的缝隙滴滴落在路面上形成了一条血滩,斑斑驳驳映照着他们的过去,也告别着他们的现在!
原来,生命可以这样脆弱,脆弱的不可一击!生与死,便只是一线之隔。
赶过来的白微微远远的看到车子下面的血迹,隐约听到车子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脚步停住了。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她全听不见,只感觉到身体某一处明显的碎裂的声音,很厌恶这样的清晰的听到碎裂的声音,心脏好像都失去了跳动,屏住呼吸,她呆呆的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走近车子……
透过玻璃看到程炎爵安详的脸庞,睫毛静止的动也不动,眼泪无声无息的滚落,挂着苍白的肌肤上,整个人像迎头一棒,痛的她几乎晕眩,伸出的手很想再触模他的俊颜,却触及不到;身子缓慢的蹲下,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可是眼泪却是怎么也都止不住的……
所有人都看着这奇怪的一幕,里面的男人在哭,外面的白微微不是警方的卧底吗?为什么也要哭……
窃窃私语,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谁也不忍心先去打扰沉浸在伤心过度的他们!
……
瑾萱醒来就没看都王轩逸,想必他已经走了;只是右眼皮不断的在跳动,跳的她心慌意乱!忽然有警员过来要带她出去,还特意解开了她的手铐。
瑾萱走到大厅这才看到坐在椅子上与女警调侃的贺恪云,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
“瑾小姐,经过我们警方调差,这只是一场误会。给你造成不便与麻烦,很抱歉!贺先生已经来接你,手续也办好了,你可以走了。”警司警长客客气气的开口。
“我……没事了?”瑾萱诧异的眼神投向了贺恪云,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弄出去的。
贺恪云站起身子,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迈着大步站到她面前:“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以为你是看上我了!可惜,我看不上你这样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救我?”瑾萱皱起剑眉,冷声的问道。贺恪云可不是有什么佛心的人,会有那么好心!
贺恪云无辜的耸肩膀:“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拓跋比较好,我不怎么好意思告诉你!”
拓跋辰景!
瑾萱心底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该不是答应了贺恪云什么作为交换来救自己?最好不是这样,自己没办法接受!
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响起,有一个女警匆匆忙忙跑到警长面前道:“警长,墨Sir刚打电话过来说,Samsar的老板拘捕,遭到警方的镇压,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
瑾萱身子一僵,错愕的神色呆呆的看着女警几秒,下一秒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前狠狠的揪住了她的领子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当场死亡?”
女警皱起眉头,想推开她却推不开,无奈的重复一遍:“就是Samsara的老板程炎爵想着已经死了,这个组织彻底被瓦解了……”
瑾萱的手指一松,女警推开她,若不是碍于贺恪云在场,她一定会告瑾萱袭警……
“不会的,不会的。炎爵不会死,我不相信他会死……”瑾萱不住的摇头,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抑不住的玩笑掉,“不可能!我不相信……”
贺恪云皱起眉头,拓跋辰景去接程炎爵,若程炎爵死了,拓跋辰景也会被警方的逮捕!该死的,这才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把瑾萱弄出来,怎么又进去一个!
至于程炎爵死不死,他没心情理会!还是快打电话给下面的人,让他们快点去和政府官员交流,一定要把小点心弄出来才可以!
瑾萱脑子空了什么都想不到,只是不断的喃喃自语:“炎爵不是老板,他不会死……拓跋是医生,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他一定不会让炎爵出事,他那么爱炎爵……那么的爱……”
墨子南给警局打电话时,已经带着程炎爵的尸体和拓跋辰景在回警局的路上。二十分钟后,他们准时出现在警局;程炎爵的尸体直接被送进了警局附近医院的太平间。而拓跋辰景还暂时被扣押着,瑾萱没办法看到他,无法了解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太平间冷冷清清,昏暗的光线,通风口的风扇缓慢的转动着,发出吱吱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悲伤与消毒水的味道;中央的台子上躺着一个人,被白布遮盖着,从头到脚。
瑾萱站在门口,泪眼婆娑的看着白布,眼泪在眼眶倔强,站在原地始终不敢走近,更不敢去揭开白布,去看清楚那个人的容颜。
“请去确认一下!”旁边的警员推了推她。
瑾萱跌跌撞撞的走进太平间,缓慢的步调,每走一步都好像是一个世纪的漫长,站在床边看着的被灯光打的泛黄的白布,心如刀割,撕心裂肺的在痛。
两只手臂格外沉重,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深邃的眸子里激烈的矛盾挣扎,不知如何是好。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臂,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的手指紧紧的捏住了白布一角,一点一点的拉开……
程炎爵的身躯依旧伟岸,双手合在胸前,都说这样才能放开今生的牵绊,能瞑目,能放心。当初自己送给他的尾戒还紧紧的套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瑾萱绕着他走了一圈,停在他的脸侧,她将手里的白玫瑰含在嘴里,拿起一边放着一只桃木梳。几天没见,程炎爵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他最不喜欢刘海当初眼睛,但很喜欢看瑾萱长发的样子,时常会揉着她的短发问:
“你长发那么好看,干嘛剪掉。”
“为了做事方便。”
“真是无趣的女人啊!”
她一下下梳理着程炎爵的头发,将整个发丝往后梳,露出他的额头,那里有一个浅浅的疤痕,是他为救自己被花瓶砸破留下的。
“你每次都不记得去剪头发,下次要记得。”
她一边给程炎爵梳头,一边低低的说。把手里的白玫瑰放在程炎爵的胸前,像是要永远记住他一般。瑾萱的手细细的抚模过程炎爵的发髻,一寸寸的在他脸上流连。终于她站直了身子,在门口警员的注视下,缓慢的缓慢的弯子在程炎爵的额头,浅浅的,留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轻柔的吻。
她的唇贴着程炎爵的肌肤,前所未有的肌肤相亲,曾经想过这一刻,可为什么梦想实现时,整个却都结束了。瑾萱不敢动,只觉得自己要是离开,永远再也没办法感觉到他的存在,永生不能。
炎爵,永生是多么漫长的一个词,你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丢下我一个人,我要一个人,走多远。
直到感觉到身后的王轩逸抱住了自己,在耳边低声说:“别这样,瑾儿,时间到了。”
“炎爵……”她沙哑的嗓音伤心欲绝,双手轻轻的描绘着他的五官、轮廓,恋恋不舍;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的落在他的眼角下,顺着往下流,就好像他也在哭似地。
“炎爵,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萱萱,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你快醒来看看我啊……”瑾萱捧着他的脸,悲痛的哭求,一点用也没有,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了。
程炎爵的安静的沉睡着,完全没反应。
王轩逸全力的拉扯,瑾萱面前的起身,还没完全站直,喉头一阵难以抑制的腥甜,一口血已经喷了出去,正洒在程炎爵的双手,尾戒在血色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幽幽的闪了下,像极了某人离去时不舍的眼神。
再见了,炎爵,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瑾儿……”王轩逸脸色大变,双手抱着她,很想抱起她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瑾萱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的将他推开,手指紧紧揪住心口的位置,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是眼眶血红,薄唇染着鲜血,哭不似哭,笑不似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看够了没?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又帅了几分,被我的帅气迷倒,准备投入我宽广温暖的怀抱了?”
“要不我平坦着,六块月复肌免费欣赏哟。”
你是想让我再帮你的肩膀开个洞吗?”
“不要,不要了。”
“喂!要不要和我去结婚?其实我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赚的不少,养活你们母子完全没问题。嫁给我还可以去刺激南宫蔚,哪天开心了我们就生个小爵爵,不开心我们这一辈就有小伍一个。”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记忆犹新,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如转眼间,却已是天人永隔。他永远的离开自己了,他怎么舍得离开他们的……
“我说过不要再管我,不要用炎爵的命来换我,我说过的...为什么你要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你通知了墨子南,他们怎么会跟踪拓跋,炎爵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王轩逸深邃的眸子复杂的看着她,无法解释。因为的确是自己通知墨子南,只要跟踪拓跋辰景就可以找到程炎爵,只有抓到程炎爵,才有办法将瑾萱释放...只是没想到的是程炎爵会死,她会如此伤心!
纪烯湮:该走的,不能留。一切都湮灭了,关于程炎爵的一切终究逃不过命运,被时间带走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