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彤束起高高的发冠,换上一件紫色的贵气长袍,手握一把白玉扇子,一路笑语盈盈,见到哪个美丽的姑娘还抛个媚眼,惹得姑娘们心里小鹿直撞。白羽已经见怪不怪了,芊淮只在心里为那些可怜的姑娘们掬一把同情泪。
难得有机会出宫一次,顾惜彤决定先去看看商行,随意挑了玉铭轩和水烟堂,掌柜们看见幕后主子七公子来了,连连招呼他们。顾惜彤没怎么看送上来的账本,因为一直有白羽打点着,她自是放心。
说起这水烟堂,上次顾惜彤要查前淑妃的时候,特地派了芊淮出宫去水烟堂买胭脂,为的就说通过水烟堂给白羽送信。对顾惜彤来说,不管皇宫是不是她最后的归属,七公子的身份永远是她最后的筹码。
彩萼这几个月一直在云婕妤那里,确实是辛苦她了,而且今天还少了一次见白羽的机会,顾惜彤很“好心”地嘱咐芊淮给彩萼带点上好胭脂回去。白羽撇着嘴,嘀咕着:“再多的胭脂都比不上见本少爷一面吧?”
顾惜彤白了他一眼,选择让耳朵暂时失聪。
中午的时候,白羽提议去琼醉楼,顾惜彤也正有此意,一想到琼醉楼的贵妃鸡,她已经忍不住直吞口水了。
琼醉楼还是一如既往地门庭若市,车马盈门。新来的小儿不认得顾惜彤,对白羽却是很熟悉,连忙将他们引进后院。掌柜见到顾惜彤,高兴极了,“七公子,这会真巧,韩二爷刚刚来,还问起您呢。”
顾惜彤想想也有大半年没见韩二爷了,今日难得巧遇,不禁笑着请掌柜带路。
掌柜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黑实高大的男子开了门。
“秦安,好久不见了。”顾惜彤一张笑脸就这样映入男子的眼中。稍稍楞了一下,男子回过神后,恭敬地朝顾惜彤问好:“七公子,好久不见。”
“谁啊?”浑实厚重的男声从房里传出。秦安回头应了一声:“二爷,是七公子来了。”说着,把顾惜彤他们迎进内间。
房内坐着的男子五官深邃,不羁的浓眉下是一双褐色的明眸,悬胆鼻,容长脸。他听了秦安的回应,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而后看到顾惜彤的笑脸时,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欣喜。秦安见主子难得的笑颜,心里着实佩服顾惜彤。
和韩二爷相识完全是误打误撞的。
三年前,萧楠建议顾惜彤经商,她和白羽商量后,决定先开一家酒楼,位置就选在了绥江边。结果交了定金,准备建酒楼的时候,秦安也带人来动工。这块地原来是李家所有,后来李老爷去世后,就把家业交给长子掌管,二房太太趁李老爷病糊涂的时候,让他签了一份契约,内容是将这块地给二儿子。长房长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把地卖给韩二爷了,另一方面,二儿子也收了顾惜彤的钱。
这样的乌龙事顾惜彤绝对不干,于是就和白羽找李家理论,谁知李二公子拿了钱就跑了,没办法,她们之后找韩二爷协商。
吃了一个月闭门羹,顾惜彤也没有放弃,终于在一个下午将韩二爷堵在回府的路上。白羽血气方刚,一见到韩二爷二话不说就和秦安打起来,顾惜彤趁机拉住韩二爷,提出合作的要求。
韩二爷见来人是个才十三岁的少年,根本不想理他,甩手就走。
后来顾惜彤就和白羽天天去砸场子,弄到秦安他们建的酒楼工期越来越长。最后还是萧楠出面,才让韩二爷同意和顾惜彤合作。她一直很好奇萧楠究竟是怎样办到的,可每次问萧楠他都不说,后来问韩二爷,他也守口如瓶。
“哟,真巧,上次我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你去了天蚕山,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顾惜彤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仰头喝尽。
“上个月回来的,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掌柜也说很久没见你了。”
顾惜彤稍稍撇开脸,有点心虚。表面还是笑嘻嘻,“没啊,家里来了客人,一直忙着招呼。”
用过午饭后,韩二爷有事要先走了,临走前给了顾惜彤一个盒子,里面是两支人参。“去天蚕山的时候看到的,对身体有益,七弟都十六岁了吧,身体还单薄得像个女子……”说完,颇有深意地看着顾惜彤。
白羽身体一紧,不禁看向顾惜彤。她也不慌,接过盒子道谢:“多谢二哥费心了,小弟我打小身子就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韩二爷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带着秦安走了。
芊淮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韩二爷的眼睛就像能看透人心一样,小姐你真了不起,竟然还能笑着应付他。”
顾惜彤翻了个白眼,“我之前在御书房的时候,皇上的眼神比韩二爷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家小姐这种定力就托皇上的福而练出来的。”想到凌寻那种仿佛可以看透灵魂的眼神,她突然觉得心里发毛。
白羽低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还是问出口:“彤儿,你在宫里过得怎样?”
“你是想问什么方面?如果担心我被那些女人陷害啊,谋杀之类的就不必了。”
“那皇上呢?皇上宠爱贵妃是众所周知的事,你有没有受委屈?”难得白羽感性一把。
顾惜彤这次也没嘲笑白羽莫名的感性,她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吐字:“我……觉得……皇上对贵妃,不是那么简单。”看到白羽一脸迷茫,她又看向芊淮,同样看到一副不解的样子。
“就是,皇上对着贵妃的时候,眼里没有笑意。”她补充道。
白羽一惊,结结巴巴:“那……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静观其变吧。”顾惜彤耸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白羽和芊淮突然觉得背后涌上一股冷气。
“记住,刚才的话谁也别说。”
白羽觉得事态严重,谨慎地点点头。
话说韩二爷带着秦安离开琼醉楼后,并没有走远,只是去了对面一家可以与琼醉楼媲美的酒楼,金圣居那儿。
韩二爷进了最华贵的雅房,秦安替他关上门后就守在门外,并没有进去。
房门对着一大片红纱帐萝,偶尔被风撩起的纱角旋着半空,如曼妙的女子舞出一曲清幽惬意。房间中央摆着一个精致的小圆桌,上面放着茶盏和烛台。靠窗边上有一架雅致的古琴,通体黑色泛着幽绿,只要是懂音律者都知道这就是绿绮。房内熏着凌都特产的美人香,这种香料每年的产量都极少,若不是权利滔天的贵胄或富甲一方的富商,根本连瞧一眼的机会都没有。银铸香炉里,缓缓飘出丝丝烟圈,朦胧了韩二爷闪着精光的眼眸。
“这么早就来了?不多陪一下你的‘七弟’?”坐在古琴前的红衣美人扬起妩媚的讥笑,眉心中央那一点鲜红仿佛是留自体内的血液。
韩二爷没理会美人略带讥讽的挑衅,径直往美人身旁的贵妃躺椅走去,然后斜靠着椅背,闭上眼养神。美人看着他冷淡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愤怒,随后被无尽的哀怨掩盖。她轻轻走到他身边坐下,伸出纤纤素手为他按摩额角。眼里情根深植,藏着浓浓的爱意,吐气如兰,体香醉人,这样的女子可谓倾城绝色,可偏偏就他看不到她的好。“韩臻,你就真的不能爱我吗?”美人垂首蹙眉,似是问他,又似自问。
良久,韩臻才睁开眼睛,眼里毫无波澜,似是没听见女子的低诉。美人见他坐了起来,马上收起外露的情绪,换回一副精明干练的脸孔。明知道他心里爱着的不是自己,但是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了,哪怕是得力的手下,是听话的棋子。
“父皇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韩臻依旧冷漠。
“没,皇上还是宣称病重,让太子监国。二爷,我们需要回去看看吗?皇上都病了半年多了,怕是被人动了手脚。”美人有点担心。
“再看看吧,等秦和那边布置好了再行动也不迟。”
她看着他英挺的侧脸,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汉临皇朝快要变天了。